我从城里赶回家的时候,小村庄里已经安静一片。停下车,我跑进家门,母亲半躺在床上,一脸焦黄。看到我,母亲直了直身子,眼里闪着颖光,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问过病情,从二老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知道这一次情况严重。母亲半身已经不听使唤,面部也不太自然。跟爱人通完电话,我搀扶着母亲下床去医院。车子在高速上
我从城里赶回家的时候,小村庄里已经安静一片。停下车,我跑进家门,母亲半躺在床上,一脸焦黄。看到我,母亲直了直身子,眼里闪着颖光,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问过病情,从二老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知道这一次情况严重。母亲半身已经不听使唤,面部也不太自然。跟爱人通完电话,我搀扶着母亲下床去医院。
车子在高速上开到一百二十迈,我依然觉得速度太慢。屏住呼吸,我紧盯着前方汽车的尾灯,一辆辆超越……母亲和父亲坐在后座,一声不吭——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任由我安排。在黑夜里穿梭,我带着我的双亲——当初他们给我生命,今天我一定要让母亲好起来。
开着车,我想到了母亲一生不易,鸡飞狗跳的农村生活让她心力憔悴,而大哥的离开更是让她痛心不已。她多年高血压,一直在吃药稳定。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生活几年,没想到情况来得这么突然。几天前,她老人家还在一个劲儿地催我再要二胎,说自己要好好活,要给我看孩子。
我的心绷得紧紧得,一边开车,一边留心着身后的动静。油门,再油门,真希望车子能够长出翅膀来。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四十多分钟走完,十点一刻,我们到达了市立三院。
2
母亲坐在轮椅上,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眉头紧锁。我推着母亲去做各种检查,爱人跑前跑后。急诊室、CT室、验血处……,排除、再排除,病情基本清晰。办住院手续,母亲忽然拉住我的手:这么晚了,耽误你们睡觉了……话语不太清晰,却让我这当儿的心里不是滋味儿。
我陪着母亲打吊瓶。母亲让我先睡会儿,我不敢。眨巴眨巴眼皮,我坐在一旁的空床上,看着液体一滴一滴流进母亲的身体,心里也一点点充满了希望。母亲一直没有睡着,到了快换吊瓶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睁开了。我起身去叫护士,她挪挪身子提醒我夜深了小心感冒。连打五瓶,已到凌晨三点。熄灯,我斜躺在空床上,听母亲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母亲闹情绪了。同病房的一个病友早上起来向母亲探问病情,母亲耳背,沟通十分吃力。看着病友不断询问,而自己又无法知道对方的话语,母亲焦虑起来,哭着要回家。爱人赶忙调解,一边跟人家道歉,一边安抚母亲。直到中午,才消停下来。我想母亲一定是身体还处在不舒服的状态,情绪容易失控,就像小孩子。
第三天,我们决定在家打针,母亲可以更放松一些。果然奏效,在家里,母亲变成了一个乖孩子。我忽然明白:老人对陌生人是有排斥感的,只有自己的儿女才是她最信任的。坐在藤椅里,母亲慈祥可爱,神情越来越有了声色。母亲的药一下子多了,单口服的就四五种,对于不识字的她实在是一种考验。手里捧着药片,总要掂量好久,等我们确认之后才能入口。饭前饭后,睡前早起,不同的要求,类似的包装,也难为了母亲。
3
母亲在饭桌上是一定要等我的。每天,我在学校忙到不早。几次,爱人跟我打电话:你早点回来,你不回来母亲不吃饭的。我赶回家的时候,二老还在等待,见我之后才起身吃饭。母亲吃饭的时候,总爱聊我小时候的事情——就像我现在依然是那个调皮的男孩子,依然常常因为疯跑错过了饭时。
孙子孙女围在跟床前,母亲脸上有了笑意。母亲的状态逐渐好起来。
那一晚,我和双亲坐在沙发上,母亲抚摸着我的后背,手掌一停,她掀开我的衬衣。母亲告诉我在我的腰间有一处伤疤。小时候脓疮严重,母亲就用棉棒擦拭,用双手挤压,护理多日,终于痊愈。我还想到自己小时候耳朵也有炎症,母亲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我趴在在母亲的腿上。搓一根棉花线,轻轻入耳,捻动蘸取,一点点,一点点地将我的耳朵清理干净……我身上的疤痕在哪个地方磕碰,母亲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亲可以如此在意儿女的伤痛。
打针第五天,母亲可以正常走路了,拐棍扔到了一边。她说人就怕依靠,用拐棍久了,怕自己真的不会走路了。
4
第六天,母亲想回老家去一趟看看。适逢周末,上午打完针,我就带着双亲往回赶。一路上,母亲和父亲聊起了家中的牲口,担心它们饿坏了肚皮。
收音机里一直在点歌送歌,这才知道今天是父亲节。父亲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一辈子吃苦耐劳,一辈子善良柔和。母亲住院的第一天晚上,父亲曾经问我:你妈能不能治好?他的话语里含着恐惧和担忧。父亲常受母亲的唠叨,但他总是一笑而过,从未发过脾气。每到父亲有想不开的事情,母亲也总要开导上大半天,直到父亲破涕而笑。
老来伴,老来伴,一点不假。越是年龄大,越需要有人耐心陪伴。做事有时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不论真假,都容易让人真情投入。岁月,其实让我们在一直变化,童真童趣到逢场作戏,再到返朴归真,这是轮回吗?还是本来生命就是这样奇妙。
清澈的地下水喷涌而出,我把几个带来的水桶灌得满满的;母亲把家里的牲口喂得饱饱的。时间不早,我带着两位老人再约上老岳父准备下馆子……
5
一直打针十天,母亲恢复得很好。
我和爱人今天送二老返乡。
临别,我抱紧母亲,脸贴着脸,“别忘了按时吃药啊……”。母亲笑得灿烂,“放心吧,放心吧……”。
此刻我们都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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