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民国三年，城外炮火连天，四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齐家铺子内却活色生香、一室旖旎。

　　纠缠在一起的，正是大掌柜齐景山和他家丫鬟小敏，二人衣衫不整地裹在一起，混着城外轰隆的爆炸声，铺子内的他们把柜台压得吱呀响。

　　投入忘情的二人此时正颠鸾倒凤，哪里顾得上城外的反贼，只晓得及时行乐、共赴巫山云雨。

　　他们没注意到紧闭着的铺子门缝外，有双怨毒的眼睛仇视地盯着他们，眼神如刀，似乎是要把小敏裸露在空气里的身体，凌迟一百遍。

　　一番寻欢后，齐景山从柜台后的地上捡起衣衫，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套在身上，小敏起身抱住他的胳膊轻摇，满脸潮红地娇嗔:“二爷，你什么时候娶我进门啊？”

　　“快了快了。”齐景山敷衍道，此时他已经穿戴整齐，抬腿便往外走。

　　留下一脸不情愿的小敏，半卧在柜台上衣不蔽体、酥胸半露。

　　二人今日选在铺子内偷欢，是因为今日是六月初一，按祖上规矩齐家掌柜要眠在铺子，震慑鬼怪守钱财。

　　齐景山，在齐府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位哥哥体弱多病，整日卧病在床，犹如老态龙钟的耄耋老人，已是时日无多。

　　所以，齐府的家业都落入齐景山囊中。

　　他稳坐齐家铺子的大掌柜之位，掌管着齐府的进财之路。使得齐府在这青黄不接的战乱流世，依然能日进斗金，稳稳妥妥地当着南城第一首富。

　　南城里想嫁进齐府的女子那是多如繁星，只可惜这位财老爷早已娶了正妻，生了长子。再抬进轿子只能委屈做个姨太太，低人一等。

　　纵然做妾也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既有钱财傍身，又能安享尊荣，好得过寻常人家的正头太太，只不过说出去名头不太好听罢了。

　　如今祸事不断，硝烟四起，命和财最重要，哪里还顾得及脸面名头。

　　因此，齐府的丫鬟个个都卯足心力，使尽心机往上爬，妄想着有朝一日能抬了位份，做个姨太太。

　　小敏就是攀上高枝的一个。

　　她是因为家乡战乱逃难来到南城，被齐景山的太太淡云买了身契，领进府里做了丫鬟。

　　这小敏年约十八，正该是许配的年纪，据她说是曾许了人家，男方却被拉去充了军，怕是早已做了刀下魂。说起来又是一番泪雨滂沱，惹人心疼。

　　太太可怜小敏无依无靠有心想帮她，又见她长相艳丽身段窈窕，只得把她安排在厨房，与一群婆子在一起烧火做饭。

　　有道是:心神用尽为名利，百种贪婪进己躯。

　　小敏年轻貌美，侍色而骄。整日在烟熏火燎的后厨忙活，让她逐渐生出怨闷，心里盘算着勾搭住齐景山这棵大树，盼着有一日能飞上枝头。

　　于是，她算好时机，待到齐景山的马车停在府外时，故意跌倒在齐景山去淡云房内的必经之路上。

　　娇呼声起，引得齐景山驻足。

　　他抬头看见一妙龄女子跌落于青石路上，地上杯盘狼藉，茶盏碎了一地，还伤了那女子的右手，惹得她低眉垂泪，嘤嘤啼蹄，顿时酥了齐景山的心。

　　青葱玉手殷殷血，梨花带雨切切心。

　　齐景山眼神一转，心头一动，迈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姑娘，可需要叫郎中？”

　　小敏泪眼婆娑，半咬着嘴唇点点头。齐景山将她搀在怀中，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吩咐随从去请郎中，而后揽着小敏的细腰走向屋内。

　　顿时屋内调笑声起，跌落床帏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不堪入耳的淫秽声。

　　小敏靠着苦肉计和美人计，成功勾搭住齐景山，使着狐媚手段和魅惑技巧把齐景山扣在她的床榻上，耳鬓厮磨、晌晌贪欢。

　　府中下人也知晓小敏和二爷的苟且事，却没人敢言语，更不敢告诉太太，太太心善定然不会责罚那狐媚子，让她知道这事情只会徒惹伤心。

　　如今适逢六月十五，向来信神拜佛的太太淡云，又携一众丫鬟伙计去了清凉寺。

　　先拜见了主持，施了香火钱，又设了粥棚，为穷苦人施粥。

　　烧香拜佛问卦，祈求平安和顺。

　　清凉寺地处城沿，爆炸声声起，子弹颗颗飞，稍有不慎就会被战火波及，赔了性命。太太却平静地说道:“心诚礼佛祈拜，定能安然无恙。”

　　只瞧着太太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又放于胸前，最后双手打开掌心向上跪拜在菩萨座下，也不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抬头后脸上诚意满满，眼神真切。

　　专心的她也没看到寺内同样拜佛的香客中，有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正盯着她的背影。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府，府中下人早已备好茶水点心，齐景山也坐在正厅内品茶，一旁的小敏眉眼低垂，俯首帖耳。

　　太太进厅后，扫了眼装扮艳丽的小敏没做声，接过她沏的茶后也没喝。

　　齐景山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地说道:“淡云，如今时局动荡，家中事务又繁多，我不忍心看你劳心劳神。”

　　“谢老爷体恤。”太太捏起手绢擦了擦汗，手指戴的翡翠戒指闪了一旁小敏的眼。

　　“我想给你寻个帮手，好让你轻松些。”齐景山说道，然后看着太太的脸色等她答应。

　　太太沉默着不接话茬，齐景山瞥了眼不乐意的小敏，只好直白地说:“我看小敏就不错，让她做小伺候你我吧。”

　　太太明白齐景山的意思，却依旧不说话，只是捏帕子的手指有些抖。

　　半晌，太太轻舒一口气，眼角瞟过小敏急红的脸，轻轻点了头。

　　“还不快拜谢太太！”齐景山示意小敏敬茶。

　　小敏盈盈跪下，轻轻柔柔地道谢:“谢太太宽容。”然后又重新斟了一盏茶递到太太面前，太太接了浅抿一口，湿了湿嘴唇，又装作要扶起小敏的样子。

　　小敏顺势起身，站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太太的翡翠戒指。

　　太太也起身，冷眼扫过看呆的小敏，与齐景山道别，回房休憩。

　　此后，齐府多了位年轻姨太太，下人们称其为“二姨太”。

　　几日后，抬了二姨太的小敏终于按捺不住疑惑，打扮得花枝招展摇着腰肢去问太太:“太太，您手上这枚戒指是何处所得？”

　　“何处所得，需用向你道来？”太太头也不抬地反问。

　　“太太莫气，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碰了一鼻子灰，小敏有些下不来台，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小敏有枚同样式的红翡翠戒指，那是她情郎送的聘礼，一双对戒分为二，她与情郎一人一枚，她那枚红色的在逃荒时抵给了当铺，换了些许银钱。

　　这枚绿色的，定是她情郎的无疑。

　　可为何在太太手中？难道情郎还活着？小敏思来想去，决定要从齐景山口中问出结果。

　　小敏软硬兼施，磨得齐景山没法子只好差人去太太跟前，打听戒指的由来，颇费一番口舌后，才知晓原来是太太去寺里拜神时，住持开光后送给她的。

　　小敏又差人去了清凉寺，她对情郎还是有些情意的，更多的是愧疚，因为战乱世道不安稳。

　　于是情郎的父母带小敏一同逃难，一路风雨，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照料，可小敏听说情郎战亡的消息后，竟然偷了二老的钱财逃跑，弃之不顾，让他们在寒冷冬日饥寒而亡。

　　偷的银钱被花光后，她只好卖身被太太买进府，后来为了能攀缘上齐景山，小敏又去药铺抓药堕下了胎儿，导致如今难孕。

　　几番打探后，小敏终于有了情郎的消息。

　　在清凉寺外，小敏哭得梨花带雨，满是自责:“都怨我没照顾好二老，让他们丢了性命。而后为给他们下葬，我只得卖身进了齐府，做了如今的妾室。”

　　情郎闻言也落泪，又伤心地紧咬着嘴唇。

　　与情郎相聚，自是一番缱绻缠绵，情至深处时情郎将小敏压在身下问她:“我们的孩儿可还在？”

　　小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躲躲闪闪地回道:“因逃难受惊吓，不小心落了胎。”

　　情郎闻言眼神凌厉，闪过一抹杀气，再低头看小敏假装难过的样子，又是一番安抚，他颤动着手抚上小敏的黑发劝慰:“莫伤神，是孩儿与我们缘浅。”

　　小敏见情郎相信自己的话放下戒备，又环抱他的脖子送上红唇，沉浸在对方卖力的颠簸下。

　　此后，小敏在外置办了间宅子，供自己与情郎幽会，日日弄玉偷香、水乳交融。她既瞒着忙于铺子的齐景山，又瞒着吃斋念佛的太太，可谓是“瞒天过海”。

　　小敏贪心不足，不断怂恿齐景山给自己买房置地，又拉拢府中下人做亲信耳目，准备将太太与少爷一同害了，好一跃坐上齐府正房之位。

　　可是太太与少爷总是闭门不出，她纵有百般计策，也难以施展。

　　这日，城外的炮火声停，只听得马蹄哒哒的疾跑声和胜利的吆喝声，伙计跑进齐家铺子大喊不妙:“二爷，叛贼攻进城来啦！快躲躲吧！”

　　齐景山往大街上瞧去，百姓们跑的跑，散的散，如无头苍蝇般逃窜，叛贼进城，不论男女格杀勿论。

　　齐景山慌不择路，套上马车往齐府赶去。此时齐府已然乱作一团，伙计和丫鬟趁机携着府里的物品逃跑，纵是再爱财，齐景山此刻也不与那些下人争夺。

　　他快步跑进后院，看见小敏正往箱匣子里装珠宝首饰，满满的一箱子银钱地契和金银宝贝。

　　“你做什么？”齐景山跳脚大喊，指着小敏大骂:“你准备带这些东西逃哪去？”

　　小敏不理，提了匣子就往外走，院子后门有她的情郎等着呢，俩人早就约好远走高飞。

　　齐景山追出门去与小敏纠缠，被那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提起来扔到一旁，摔个狗啃屎。

　　最后齐景山只得跑去太太房里，却怎么也寻不到人。他抓住一个丫鬟打听，被告知:“太太带着少爷去了清凉寺。”

　　“去那里做什么？”齐景山急切地问。

　　“不知道，不知道。”丫鬟摇头，又着急跑开。

　　齐景山落得孤家寡人一个，又无钱财傍身，又无处可逃。直到叛军杀到门下，他还没想出淡云为什么要去离战火最近的清凉寺。

　　小敏和情郎卷款而逃，到四下无人处，情郎竟掏出一把刀来直接插进了她的肚子，小敏一手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吃惊地瞪大眼睛，真的难以置信这个曾经说爱她的情郎为何要手刃自己？！

　　那男人冷眼看着她，无情地撂下一句话:“去黄泉路上替我孝敬父母，赎罪去吧！”

　　说完拿起钱财，走进清凉寺，挪动寺内大殿内的镀金佛像，佛像后面是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

　　太太与少爷和贴身丫鬟仆役一行人，也已从寺内暗道逃出，赶着马车离城。

　　任由城内混乱一团，厮杀声和哀嚎声从空中传来，太太淡云一身素衣，卸了钗环，像为谁哀悼般。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她想起六月十五在寺内遇到的那个人，那个男人拦住她说要与她合作，并把一枚翡翠戒指给她，用做诱饵。

　　于是，便有了这一出“借刀杀人”“金蝉脱壳”，太太捻着佛珠哂笑，对着空气说:“三十六计用尽，难逃善恶报应。”

　　真可谓:贪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故事已完结人生正精彩

　　文：青爷

　　编辑：瘦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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