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周围,什么时候升起了血一样殷红的色彩?它们聚集起来,像英勇无惧的战士,从四周向中央推进,试图彻底推翻那黑暗的掌控人间的天幕。可是,不知何时冒出的黑云强势吞并了那鲜血般的亮色,并又迅速地占据了整片穹苍。山河欲倒,风雨袭来,阵势越来越大,倾盆大雨里似乎潜藏着婴儿害怕的啼哭,还有身边父母一直的埋
一天的周围,什么时候升起了血一样殷红的色彩?它们聚集起来,像英勇无惧的战士,从四周向中央推进,试图彻底推翻那黑暗的掌控人间的天幕。可是,不知何时冒出的黑云强势吞并了那鲜血般的亮色,并又迅速地占据了整片穹苍。山河欲倒,风雨袭来,阵势越来越大,倾盆大雨里似乎潜藏着婴儿害怕的啼哭,还有身边父母一直的埋怨与不满;阴风也像发了疯似地吼个不停,掀翻了庭里的花圃,多少人被轰鸣的雷电惊醒,几声狂躁的抱怨,用被子裹紧全身,又回到迷幻的梦境。“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在“王氏戒瘾中心”办公楼三楼响起。办公楼的隔音效果还好,外界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对里面产生影响。“请进!”一个听起来挺亲切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只见一个一身正装的中年人从门后走进来,国字脸,大背头,就是身材有点肥胖,腆着个肚子,只见他满脸生气地说道,“院长,姓杨的那小逼崽子又闹事了,他又把他们班的班长给打了,老李去,他还给了老李一拳头。”“是前天的那个男生吗,十八九岁特拗那个?”王院长抬起头来,一张温厚的脸,保养得挺好,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眼镜之后,刹那间似乎透射出极隐晦的锋芒,突然又消失不见,如同没出现过似的, “他上次不是受到惩罚了吗,怎么,没长记性?”中年人回答道,“院长,是姓杨那小子屡教不改,这好像都第三次了吧……犟得跟头牛似的,他根本不服管教啊!”一声低沉的叹息,似乎有多少辛酸和无奈潜藏在其中似的,这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 “好了,老黄,这事儿还是由你负责,哪怕他是一匹烈马,你也得给我驯服他,你办事我放心!”王院长看了看面前的中年人,接着转而严肃起来,黑漆漆的瞳孔悄悄渗出一股残酷的光,“大不了,再加大惩罚力度,再敢犯事儿就一直往上加,这些孩子啊,只有你让他彻底怕了,他们才会温顺。还记得半年前那个闹得很凶的吧,好小子,竟然还闹到市委去了,结果呢,回来继续教育,现在不还是跟好多人一样乖得很吗?” “院长请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不辜负您的信任!”铿锵有力的语调,像旧时候打仗开誓师大会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只不过此时此刻观众只有一个人,还是他的上司。而且,那没把住的唾沫横飞,倒着实显得有点用力过度。王院长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我还要工作呢。”接着,他又低下了头处理起手头的东西,借着灯光,似乎是关于前些天宿舍楼XXX撞墙自杀的事件,幸好及时得到了救治。中年人老黄微微稽首,他知道这件事也不难解决,毕竟人家王院长可是好多家长眼里关于孩子的“大救星”呢,更何况“坏孩子”的话本来就没人会相信,便轻手轻脚地出去,并关好了门。风雨一直不曾停歇,梦中旅客不愿归醒,那些鲜红色的云啊稍纵即逝,也没有人在意。世界依旧还是漆黑一片,风雨都是漆黑的,灯光终究还是驱散不了所有的黑暗。其实,认真想来,黑暗本就是毁灭不了的东西,无论是晚上的,还是白天的!即使大地重新沦为白昼,却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亮开,而那些未曾亮开的地方,或许便是我们应该深思的地方! 二雨水爬满了窗玻璃,点点滴滴,又弯弯曲曲地下坠,像一条条透明的蚯蚓,最终渗进墙里,毁坏着才新刷的白色的漆。透过窗户往外看,天空中星月的踪影已被悉数吞噬,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近处几颗高大的银杏和柏树,在风雨的蹂躏里不堪重负,眼看着就要倒下。“王氏戒瘾中心” 宿舍楼三楼,凌晨一点半左右,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间幽暗的屋子里响起……“王哥,还没睡?” “你不也是吗?在床上翻来翻去。”窗外的雨声犀利地传入屋内,似乎还听得见树木摇晃“唰唰”的声响,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没有再说话,却也并没有睡得怎么安详。约莫再过了半个小时,只见一个人突然坐起来,头靠着身后的墙,不发一言,不知道在干什么。 另一个人依旧躺着,只不过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坐着的男生。 他的确看起来还是个小男生,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借着偶尔闯进屋里的闪电的光,似乎还可以看出他满脸的带着青春的肃穆。“王哥,杨河是不是又进黑屋子了?”“嗯,黑白无常带走的他,还有一群逞凶的小鬼。” 林溪知道,黑白无常指的是黄主任和李副主任,那些小鬼是各班的班长,私下里,大家都是这样叫他们的。而被他们带走的人,往往都会被折磨得没有人样。“王哥,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看向那个躺着的黑影,他还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被子耸起,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个人睡着,“王哥,我想我的女朋友了!”听着,王鸿不由心里一阵沉痛,他想到了他自己的经历,也想到了林溪的经历。他自己确实是因为网瘾被送进来的,而林溪却是因为违背了他父母的要求,在大学谈了恋爱并且固执地不愿分手,多么细小的事啊!林溪一直都是别人眼里最乖的孩子,却被他的父母亲手送进了这个地狱似的地方,任由一群屠夫来摆弄,来戕害,可怜、可悲又可笑! 呵呵!外面的人都说这里是全市乃至全中国最好的戒瘾中心,来这里待上几天,出去后便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乖孩子,的确如此!怎么会不乖呢?好不容易逃离地狱的人,对人间的眷恋会让他毫不犹豫地把他所有的坚持瞬间丢弃,哪怕这坚持是自我,是理想,是爱情,是自由……“林溪你放心,我们都能出去的!一定的!”曾经好像也有人这样安慰过自己,而现在转换了角色,自己又这样安慰起别人。 王鸿想起了以前那个安慰过他的男生,人挺好的,但刚硬起来就没边儿了,告到了市委,怎么可能会成功呢?人家戒瘾中心可是有通天的关系,这点早就在他们这群“孩子”中间传开了。小胳膊拧不过别人的大腿,自从被收拾过几次,王鸿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杨河此刻或许正在遭受的苦难,办公楼一楼师生沟通室里渐渐嘶哑的反抗,夹杂着旁边冷眼旁观的青年与中年人桀桀的笑容,王鸿摆了摆头,试图把这些通通甩开。对于一个遭受过这种苦难的人来说,哪怕是回想,身心都会再遭摧残一次。林溪进来一直很守这里的规矩,所以从没受到过惩罚,可是,别人接受惩罚时他看过:被几个人摁在一张椅子上,或是床上,束缚住手脚,令人不得动弹,接着便是惩罚的来临——一个棒子触到身上,黑色的,黑白无常拿着,有时候小鬼班长也抢着玩儿——这些本来也是进来“戒瘾”的孩子,跟恶魔混久了,也有了当恶魔的瘾!被电击的孩子顿时全身震颤,像得了羊癫疯似的,额头的筋不要命地挤出来,似乎要迸裂了一样叫人害怕;双拳紧握,使劲向两边撑,双腿也狠狠地蹬来蹬去,但终究还是没能挣脱掉大粗麻绳的捆缚。像一条放在菜板上的鱼,刀在身上使劲摩擦,慢慢刮掉护身的鳞片,渐渐往身体里切进去,力气越来越大,刀也越进越深,还是妥协了,还是求饶了,结束后满脸的泪,混在折磨的汗水里。林溪还是躺下了,用被子遮住了全身,包括他的头部。似乎有点闷,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快点沉入梦乡,醒来后,能看到杨河的身影,他们都离开了这里,他还见到了他的女朋友。可为何,进入梦里,却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亮,恶魔的狞笑与凄惨的哭声交织在梦里,他又被惊醒了,一身冷汗。看向对面,王鸿依旧躺着,背对着他。看向窗外,雨还没停,风吹动树枝敲打着窗户,天还没亮……三近看,屋子里淡黄的灯光令人莫名的感到舒服,但被黑夜包围着;从这间屋子向四周看,依然只有那满目的黑暗。一栋小别墅的二楼,卧室里,两个人说着话……“老王,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啊?”大半个月没见到自己的孩子,当母亲的总是心生挂念。男人并没有回答,他其实已经回答了无数遍了。穿着睡衣,他走到窗边,今晚的雨与前几天相比丝毫不弱,据说这次的暴雨会持续大半个月,只希望别出事就好。庭里那些躺在泥土上的落叶与残花,那些四仰八叉倒着的果树与松柏,正是这几日的风雨造成的结果,像一群残暴的狼,总有事物受不了它们的凶狠。虽说,雨水落到地上,很快就被大地吸收,风也会被高大的树木与建筑削弱到失去威力,可过程中造成的伤害却着实令结局倍显惨然。看着自家人辛辛苦苦弄好的院落似乎快要被这几天的暴雨毁得干净,男人不由得满脸的不忍与无奈。“老王,儿子出来是不是就真的没有网瘾了?那多好,我就希望他能好好念书,将来能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女人自说自话着,话里的欣喜却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了。她知道那家“王氏戒瘾中心”是很厉害的,很多孩子进去,出来了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乖巧。小时候,你给孩子一颗糖,他就会停止苦闹;而从戒瘾中心出来,却是完全的千依百顺,连糖都不需要了,你还可以向他要糖呢!男人回到床边坐下,女人折好了衣服放进柜子里,坐到了男人的旁边。“老王,你在想什么?跟我说一说。”听见身边妻子的话,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爱怜,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贤惠,和他结婚之后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天天忙里忙外,还为自己排忧解难。就是那个浑小子让他操太多心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又开始担心了,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你知道袁家那孩子吗,就是去年中秋我们曾一起吃饭的那家的儿子,他跳楼自杀了。”女人顿时一脸惊讶,她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可是,那个孩子不是很乖的吗?听别人说,他不仅成绩好,性格也好,见过他的人就没有说不喜欢他的,可怎么……“从那家戒瘾中心出来,第二天他就自杀了,没抢救回来!”叹息一声,那个孩子他也挺喜欢的,乐观,逢人就笑,却选择了自杀这条路,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决绝?女人皱着眉,嘴里呢喃着,一脸疑问,“他又没有网瘾,去那家戒瘾中心干嘛?”她看向自己的丈夫,男人回答道,“你不知道,因为那家戒瘾中心效果出奇的好,所有好多家长就算孩子没有网瘾,都往里面送,就是想磨一磨孩子的脾气。” “好像是因为发生了啥事儿,然后袁家孩子不服从老袁的管教,送进戒瘾中心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反省,谁知道送出来后就这样了。”男人突然小声,“据说,是因为在里面反抗老师,然后挨了几次惩罚,这是他遗书里说的,他还说那个戒瘾中心表面上是一个戒除网瘾的好地方,实际上是一个住满了刽子手和恶魔的集中营,还有啥阎王、黑白无常、小鬼之类的说法,那天在场的老何还跟我说,老袁当时看完这篇遗书后满脸震惊,接着满脸愤慨,谁知道把孩子丧事一做完,老袁立马就去法院起诉那家戒瘾中心了。”听着丈夫的叙述,女人不禁心里一阵发麻,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家戒瘾中心一定是有问题的,“怎么样,法院怎么判的?”她急切地问向自己的丈夫。“没怎样,心理疾病,想不开,和戒瘾中心毫无关系。人家戒瘾中心还表示了几千块的慰问金呢,没把老袁给气死,但又确实是没办法了。”女人叹息了一声,肯定是有关系的,都选择自杀了,遗书又何必造假?只能说,那家“王氏戒瘾中心”,不简单!可是,想到自己的孩子,他现在正在里面,他又过得怎么样呢?“老王,我们明天把孩子接回来吧?”女人坚定说道,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受苦。男人摇了摇头,“不行啊,我们最初签了协议,要满两个月才可以去领回他。”还记得当时签协议的时候有很多家长和自己一起,有的孩子为了让自己的父母放弃,一直在那哭着求饶,磕头,血都磕出来了,可是都没用,那些家长终究还是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是的!现在,他后悔了!那个地方肯定很可怕,否则那些敢把天都捅破的孩子不至于那样害怕,那样恐惧。尽管当时他的孩子没有反抗,他应该也是想戒掉网瘾的,因为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找一家戒瘾中心,可“王氏戒瘾中心”,他后悔了!甚至开始担忧,开始害怕……女人握住自己男人的手, 看着他,坚定地说道,“老王,我们撕毁协议吧,不就是赔钱吗,为了孩子,花再多钱都可以。我不想他在里面受苦,那个地方太邪乎,我可不想我的孩子被毁了!”天大地大,自己的孩子最大!男人点了点头,紧皱的眉眼满是坚毅。关了灯,两个人睡下,明天他们就会去接回自己的孩子。外界的风雨似乎有所势弱,但黑夜一直笼罩着大地,把星月、眼睛蒙蔽。红光又出现了,血一般殷红的颜色,愈渐浓烈,在天的四周攒聚,默默地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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