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老烂先生走了,惊得我一身冷汗。梦里的邻居,说话,动作,以及乡下的房屋瓦舍,一切都是如此真切,让人恐慌不安。醒来,躺在床上,没有动,只睁着眼,屏住呼吸,望着天花板,转动了几下眼珠,咬了咬嘴唇,确是梦境,方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丫丫问我,咋弄的?大清早的,就唉声叹气。我说,没事。
梦到老烂先生走了,惊得我一身冷汗。
梦里的邻居,说话,动作,以及乡下的房屋瓦舍,一切都是如此真切,让人恐慌不安。
醒来,躺在床上,没有动,只睁着眼,屏住呼吸,望着天花板,转动了几下眼珠,咬了咬嘴唇,确是梦境,方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丫丫问我,咋弄的?大清早的,就唉声叹气。
我说,没事。
收拾东西,便往办公室赶。想往乡下打个电话,又有些犹豫。大清早的,多少有些不合适。
忙完手头工作,照例,去健身房。从健身房出来以后,已接近晌午了。忙起来,往往会忘掉家人。
后来,是我的姥娘打给我的。说是昨个黑来,咋都睡不着,预感不好,问问我可有啥事吗?
我说,没啥事,过几天再回去。
近年来,姥娘和老烂先生的身体都不好。老烂先生得了脑梗之后,行动多有不便,自然很少出门,顶多在村子里溜达溜达。
姥娘的身体看似无恙,但岁数大了,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前不久,还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肠梗阻。
老年人的记性不差,有的时候,让我觉得很意外。
上次回去,她坐在我对面,自言自语道,我在医院睡了8夜,你陪了5夜,恁大姨陪了两夜,恁小姑姥陪了1夜。第6夜你不在医院,又慌得回来,陪恁外爷睡了一晚。这么孝顺的外孙,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不知道说啥,便不再说话。那段时间,晚上在医院陪护,往往要等营养液或药水吊完了,方能睡去,睡也睡得不踏实。
白天还要去办公室,每天睡眠三四个小时,身体连轴转,实在是来不了了,快顶不住了。
后来,大姨去了医院陪护,我便有了喘息的机会。
的确是想着大睡一觉的,想想,老烂先生在乡下,耳朵又聋,还不知道姥娘在城里到底咋样了?
恐他担心,我得回去,让他吃个定心丸。
邻居跟他说,没事的,快出院了。他是不会相信的,换作谁,心里都会嘀咕,老伴这都去医院那么多天了,没啥动静,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老烂先生耳朵虽聋,行走不便,但脑袋不糊涂,非闹着进城,不让,就不吃东西,发脾气。
只有我能降住他。换句话说,只要我回去,亲自跟他说明情况,就好了。
于是,我就回去了。
老烂先生见了我,慌得起身,拽住我的胳膊,问清楚了姥娘的事情,方才缓缓且平静地卧在躺椅上,发呆,间歇发出几声沉闷无力且悠长的咳嗽声。
老烂先生不能完全自理,平时穿衣吃饭需要姥娘的照顾。姥娘住院的那几天,多亏了邻居们的帮衬。
在医院的姥娘也是煎熬的,老是要出院。我坚持,等完全康复了,再出院,不着急一天两天。
姥娘的心思,我明白。老烂先生一个人在家里不行,邻居的确能照顾,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姥娘甚至自责,怪自己不争气,得了病,不能照看老烂先生。
换句话说,姥娘是不允许自己得病的。再往深了说,她不允许自己先走,说啥也得把老烂先生伺候走了,自己才能走。
这话虽然有些不吉利,但确是事实,确实是事实。
她想的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先走了,剩下老烂先生一个人,生活不能完全自理,该怎么办?
往更不吉利了说,真到了那一天,自然有办法。住养老院,我不放心,一夜起来五六回,哪个养老院能伺候好?
我自己的外爷,我自己照顾,谁都不需要。
当然,这些都是不吉利的臆想。可是,又是绕不开回避不了的现实,将来,总有一个先走——别跟我抬杠.......
这些问题,老人家心里也很明白。二老怄气的时候,姥娘便说,你要把我气死了,没人给你做饭吃。
没人做,就不吃,饿死算逑。老烂先生往往如是回答,气呼呼的,像个孩子。
陪老烂先生的那一夜,我想了很多,近乎失眠了。一个是睡不着,再一个,的确也不能呼哈地睡。
老烂先生起夜频繁,得搀着起床,完了帮忙收紧被子。有一次,我还问他,尿完吗?
他说,完了,完了。
哪成想,正当我把它往裤子里放的时候,它又尿了........
老烂先生有些尴尬,憨憨笑。我慌得说,没事儿,赶紧睡吧,想尿,再喊我。
那一夜,我在想,得亏还能部分自理,真是被病症缠绕,瘫痪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家人,都是一种折磨与苦痛。
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过,日子倒也凑合得过来了,临了临了,活得没有一点尊严,倒还不如咽气,得以解脱。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瓜里一闪而过之后,瞬间哆嗦了下,脖子发热,觉得自己太无耻,太卑劣。
直到今天,每每想起,仍觉自己像是犯了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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