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镇小街

发布时间: 2019-09-17 18:37:00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故事 点击: 129

云雾岭山脚下,一座云雾缭绕的小镇,枕着薄薄夜雾,伴着第一次鸡鸣仍在静静的甜睡着。一条东西长不足千米的小街,躺在小街凸凹不平的青石板,坦露出锃光的胸膛,默默地述说云镇的过往。小街西头百里香油磨坊里,灯光一晚上亮着,王老五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盼望听到

云镇小街

  云雾岭山脚下,一座云雾缭绕的小镇,枕着薄薄夜雾,伴着第一次鸡鸣仍在静静的甜睡着。一条东西长不足千米的小街,躺在小街凸凹不平的青石板,坦露出锃光的胸膛,默默地述说云镇的过往。小街西头百里香油磨坊里,灯光一晚上亮着,王老五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盼望听到农用汽车的马达声,就像庄户人久旱盼雨露一样望眼欲穿。百里香油磨坊,世代以云雾岭小颗粒红皮花生米为原料,通过磨坊一代代传人娴熟的炒制,原料温度的掌控,挤榨时飘出一股股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整个云镇。云镇人在这种香气的熏陶下,个个嗅觉超凡,一旦出现一锅炒制火候欠缺,通过弥漫出香气的微小变化,三日内准没人光顾磨坊。

  四百多年的油磨坊,在这样的挑剔中,风雨飘摇地走到今天。王老五二十岁时,从多病父亲的手上接过炒锅铁铲,从此,没出现一次门庭冷清。他一年四季,炒货时总是光着膀子,抡起铁铲上下翻飞,潇洒舞动着油黑的铁铲,绝不亚于一位舞蹈家。一旁负责看火的四姐,每次都啧啧嘴赞叹几句:“哪家姑娘跟了五弟,就等于掉进福窝里了,唉!秀姑多好的姑娘,咋就没这份福气呢。”

  自从老五接手磨坊,十几年来,一直夫妻感情很好,负责购进原料的三姐夫嘎牛,忽然与三姐闹起别扭,心不在焉的连续购进几车染色的花生米。老五责令他马上退货,重新去山区购进正宗原料,三姐夫嘎牛却撂挑子走人了。磨坊堆着几车不能使用的原料,正宗原料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安排四姐夫犟头进山收购正宗的云雾岭花生。三天了,四姐夫还没回来,急得他满嘴是泡。

  相传,油磨坊开张至今,四百多年没关门歇过业。云镇和附近村落的人,离不开几里外就能闻到榨油的浓郁香气。诺是在第十九代传人老五手上,即使关一天门都是他最大的耻辱。油磨坊门头那块匾上,书写五个金灿灿大字:百里香磨坊。落款是乾隆皇帝甲戌年书,据云镇老人们讲,乾隆帝寻着油香气来到云镇,因此挥毫为油磨坊题字赐匾。油磨坊完全按祖上代代相传的手工挤榨工艺榨油,保持了花生原有的纯香,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新顾客。如果,因原料供应不足关门歇业,老五不上火反而怪了。

  隔壁开茶叶店的老板娘水仙,三年多如一日,每天天不亮沏一壶云雾岭白茶,轻手轻脚地推开油磨坊的门,钻进王老五的被窝,尽享老人们所说的,回笼觉二房妻的快乐。但是,王老五是三十出头,地道的钻石王老五,水仙是他第一个真实的女人。水仙有男人,四年前因车祸高位截瘫,丧失了做男人的能力。守活寡对三十岁的水仙,犹如寒冬锁住春风,失去春意盎然春天般的苍凉。

  今早水仙专为老五沏一壶山菊茶,看他满嘴水泡,她心像被针刺的疼。水仙轻轻地走进去,看到老五手顶在眉间,弯曲着身子坐在马扎上,古铜色的脸布上一层青色的愁云,对她的到来没任何反应。水仙满不在乎他的冷漠,把精致的粉彩瓷茶壶放在条案上,又倒一杯山菊茶递给他说:“你呀!死性,我不信其它花生就榨不出优质油?”

  老五缓缓抬起头,没接她的茶杯,瞪起眼正想冲她发火,看到她柔情似水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忧伤,那股火像撞到缠绵溪水似的熄灭了。不由自主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轻轻叹口气:“唉!勾魂的美女蛇,我早晚被你毒死。”

  水仙听到他的感叹,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水仙经常在琢磨,小街中段那个绣女坊,带着孽种的秀姑有啥好,像死人似的一张蜡黄脸,一副忧郁的神情和林黛玉没啥区别,他怎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这样的女人?难道我水仙似水一样的女人,勾不住他的心?男人啊!身体是泥捏的,心是石头刻的,捧在手心照样捂不热。

  水仙想着想着脑袋拱起一股火,把老五手中的茶杯夺过去,顺手将山菊茶泼在地上,抽抽向上翘的鼻孔,提起茶壶往外就走。她刚走到门前,门突然被外面的人快速推开,门板正撞在她的额头上,瞬间额头鼓起一个大肿包。水仙手按住额头开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挨千刀的,想把老娘撞死呀!真他娘的……”

  走进来的秀姑根本没理睬她,直奔老五身边,俯下身和他耳语几句。老五如被针扎了猛地站起身,抓住秀姑瘦弱的肩头不停的点头道谢。秀姑分开老五的双手,拉起他就往小街的西头走去,一架马车装满鼓囊囊的袋子停在街头。老五解开一个袋子瞄一眼,马上抓住袋口扛到肩上,赶车的人把他拦住说:“每斤加两毛车脚费,说好再搬不迟。”

  秀姑拽开车夫先让老五去送货,她告诉车夫,云镇方圆百里都知道老五是什么人,有我秀姑担保,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车夫也是憨厚人,扛起袋子去追赶老五,走几步回头叫秀姑在车边守着,十几袋子货一会就搬完。

  云镇的人都知道,百里香和绣女坊都有乾隆帝御笔赐匾。两家人一直走的很近,因绣女坊祖上的规矩,绣女不出嫁,只招上门女婿。不然两家早已联姻。加之有个传说,乾隆帝被油磨坊的香气引到云镇,注定云镇要出一位当朝妃子。当年绣女中最漂亮的巧英,陪乾隆帝住过一晚。后来巧英生下一女,相传是乾隆爷的皇种,云镇没人敢娶有皇家血脉的格格,只能在外地召上门女婿,一直延续至今。

  王老五和秀姑是青梅竹马的一对鸳鸯。只因绣女坊的规矩,加之老五是独子。他上头有四个姐姐,为了好养活专门叫他老五,所以大名就叫王老五。一个恪守祖上规矩,一个是独苗,硬是拆散一对好姻缘。不能成为一对鸳鸯,反而心里更加互相牵挂。听说老五的原料出现缺口,秀姑急忙打发一位家在云雾岭的绣女返回山区,为油磨坊联系当地的花生米,再三叮嘱要快、要好、要多。

  云镇小街还有一块乾隆爷题词的匾,云镇第一鲜的招牌,云镇人知道这块匾是改革初期,安家饭馆花钱仿制的。安家掌柜的安非奇,敢冒天下大不韪仿制御赐牌匾,必定有他的道理。云镇有个大水塘,从清末同治年间,忽然冒出许多红鲤鱼,浑身上下无一点杂色,个大膘肥,犹如一朵朵红云在水中飘动。云镇人给这个大水塘起名为红锦池。红鲤的肉质细腻嫩滑,又不同于其它鲤鱼刺多,红鲤只有一条主刺,食之特别利口。

  安家祖上利用红鲤鱼的特点,独创一门绝技,一把小弯刀在去鳞之后,通过手上的功夫,将鱼片成脱骨而不脱落的薄片,然后再除去内脏和鱼鳃。鱼身涂上秘制的调料汁,放入沸腾的玉兰片熬制的砂锅汤中,马上停火起锅,上面点缀一些香葱沫,最后点几滴百里香的花生油,鲜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

  当食客们看到安非奇手上一把小弯刀,在鱼身上眼花缭乱的飞舞,片刻之间将整条鱼片成花刀的薄鱼片,依然是一条完整的红鲤时,立刻食欲大增,甚至流出口水。有一次,一位自称京城名厨的食客,欲与安非奇比高下。将二百元拍在厨案上,从鱼缸里抄起一条肥大的红鲤,出手麻利地片成花刀薄鱼片,红鲤鱼依旧完整无缺。食客们为之拍手叫好,安非奇嗤之以鼻哼一声,指指厨案上秘制调料汁,示意该上调料汁了。那位自称名厨的食客,小心翼翼捏住鱼尾把红鲤提起,没容得上调料汁,许多鱼片稀里哗啦洒落了,残缺的鱼像这位食客的脸一样,失去了光彩。

  安非奇膝下三儿一女,他女儿彩云与老五、秀姑同龄,三人从小在一起玩大。他三人还穿开裆裤时,一次彩云发现老五两腿间有个凸起的小东西,自己却没有。她抓住老五的小鸟不放,嚷闹着叫老五把小鸟给她,老五一把将彩云推倒,捂着小鸟哭着跑了。长大以后,彩云懂得老五小鸟的作用,下定决心,必须把老五的鸟招进她的巢。

  老五接手炒锅铁铲那年年底,安非奇托媒人上门提亲,老五当场拒绝这门亲事,声称宁肯打一辈光棍也不会娶彩云。一贯任性矫情的彩云不甘心,利用割腕自杀来逼迫老五就范。彩云被送进医院之后,安非奇硬着头皮来找老五,为了彩云的生命你就答应吧。老五告诉安非奇,彩云的死活与他老五扯不上关系,还是那句话,老五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彩云。从此,王安两家结下了不解之冤家。彩云一气之下,跟比她大十几岁,刚死了媳妇不久的副镇长结了婚。

  安非奇三个儿子当中,大儿子安详最不让他省心,笨手笨脚不说,每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却对绣女坊的秀姑很上心。在他二十四那年突然对秀姑穷追猛打,三番五次被秀姑拒绝,使他灰心丧气。回娘家的彩云给大哥出主意,女人是水,跟谁睡了谁就好,大哥何不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秀姑不情愿也得嫁给你。一次秀姑去山坡的树林采蘑菇,他尾随在秀姑的身后,趁秀姑不备拦腰把她抱住,没容秀姑挣扎喊叫,他一拳把秀姑打晕,强暴了秀姑。

  强暴之后他又将秀姑背回家,声称秀姑已经是他的女人,他要娶她为妻。安非奇听完肺都气炸了,破口大骂:“混蛋的孽障,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是强奸妇女,你就等着坐牢吧!”

  安详小时候有个毛病,遇到一点惊吓就犯傻,好像大脑存在很大的漏洞,将所有记忆都掉进那个漏洞里。他母亲听到老头子这样吓唬安详,急忙过去安抚儿子。晚了,安详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发呆嘴流口水,地上流下一滩尿,他被父亲的责骂吓傻了。秀姑苏醒后发现安详已成了傻子,还能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安非奇拿出一笔钱给她,算是对她伤害的补偿,秀姑把钱狠狠摔在地上:“我一生最看重的贞洁能用钱来补偿吗?他毁了我的清白又能拿什么补偿?从此我们互不往来,别让我再见到这个混蛋。”

  安详傻了之后,每天坐在绣女坊对面的街上,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儿又尿裤子,一会儿把屎拉在裤裆里。秀姑不想再见到这个混蛋,偏偏每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现,厌恶与同情在她心里扭成麻花,忽然扔进滚烫的油锅猛炸,她的心随之碎了。当发现自己怀孕,女性的母爱又和憎恨较劲。见到安详傻倒不知自己是谁,她想立刻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有这样一个畜生的爹,叫孩子今后如何面对?秀姑几次走到镇医院前,没有勇气踏进那道鬼门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这样没了,她无法承受夺去生命的残酷。

  安非奇刚开始派饭店的伙计照料傻儿子,渐渐地忙活起来顾不上管他。安详所呆的街边,顶风十里都能闻到一股恶臭,路过的人们捏住鼻子快速离去,绣女坊不能为此搬迁。无奈之下,秀姑隔三差五,打发绣坊两个打杂的老员工,将安详带到红锦池,给他从头到脚洗干净,起码身上没恶臭,不会影响绣女坊正常生意。安详突然对水产生兴趣,一个人跑到红锦池玩水,淹死在水塘。

  安非奇把儿子的尸体放在绣女坊门前,口口声声说秀姑害死了他儿子,不讨回公道,安详的尸体就是腐烂在绣女坊门前,任何人不准动。秀姑匆匆上门求助王老五,希望他帮助想想办法。老五得知事情的原委愤怒地拍案而起,他告诉秀姑不能再藏着掖着,必须当众揭穿安非奇的丑恶嘴脸。秀姑后悔不该对他说出真相,当众公开自己被安详强奸,以后怎么在云镇做人?老五瞪起眼珠子冲秀姑嚎叫:“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清不明,以后更没法做人。”

  王老五叫上油磨坊所有的人,拉着秀姑来到安详的尸体前,他先给安详上柱香,而后把秀姑推到围观的众人面前:“各位父老乡亲,我给安详这个畜生上香,因死者为大。安详为啥变成傻子,他强奸秀姑之后被安非奇吓傻的,我怀疑,安非奇故意把傻儿子安排在绣女坊的对面街边,想逼迫秀姑嫁给这个畜生。秀姑是受害者,安详的死是安非奇一手造成,他是恶人先告状,把屎盆子往秀姑的头上扣。”

  安非奇发现所有人对他怒目圆睁,自知理亏,大气不敢出,将儿子的尸体抬走了。等安非奇一伙人走远,老五又大声说:“乡邻们,秀姑现在怀上安详的孽种,孩子没有罪。如果秀姑愿意,我愿做孩子的父亲,我王老五渴望照顾秀姑娘俩一辈子,此刀为证。”老五说着拿一把刀在胳膊上划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秀姑慌忙用自己最看重的绣花手帕给老五包扎,眼泪不由地落下,落在老五的胳膊上,渗入到他的心里。

  王老五多病的父亲,听到独苗儿子要娶怀上孽种的秀姑,一股火冲上头,突发脑出血死了。老五的母亲把秀姑强行拉到灵柩前,逼迫她在灵柩前跪三天三夜。老五的母亲凭有说辞,是狐狸精使妖术迷住老五,跪在老五父亲的灵前赎罪,让去世的人能在黄泉路上走的安宁。他母亲三天不准给秀姑吃喝,手拿一根藤条看住秀姑,只要秀姑一闭眼,她举起藤条就抽,打的秀姑遍体鳞伤。老五无法容忍母亲惨无人道地虐待秀姑,去跟母亲理论,母亲发出最后通牒,老五再护着狐狸精,她就一头撞死在他父亲的灵柩前。

  秀姑咬牙坚持两天三夜,给老五父亲出殡的那天早晨,秀姑晕倒在灵柩前。老五抱起秀姑往镇医院奔去,临走给母亲撂下一句:你等着坐牢吧!母亲傻眼了,坐在地上大哭大叫,一股温泉顺着裤裆流出,她恍然大悟,自己在干啥,五十多年一直信服积德行善,怎么突然恶毒的连自己不知道是谁?她马上换一身衣服,匆匆向镇医院走去。

  安葬父亲之后,老五开始消沉,每天去医院看望秀姑时说几句话,对其它人如同陌路。他消沉没多久,母亲看到儿子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疼,通过几次去医院看望秀姑,她对秀姑的认识产生质的变化,秀姑不但没怪怨她,反而一直向她深表歉意。多善良的姑娘,儿子没看错人,她要对秀姑展开全面进攻。先是找媒人提亲,提亲不成自己主动登门为儿子说亲,结果,磨破嘴皮还是白忙活一场。秀姑只咬住自己身子脏,怕脏了老五一生的名声,她不想也不配做老五的妻子。老五好奇地问母亲,为啥对秀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母亲倒是直接,秀姑成我的儿媳,我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去坐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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