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班,张主任到得特别早。一进门,他把牛皮公文包搁在办公桌上,在屋里踱来踱去。 主任早。一刻钟后,刘副主任到了。见张主任先到,他连忙打招呼。要知道平日里上班都是刘副主任先到的。刘副主任一到办公室就抹桌子,烧开水,替张主任沏好茶。可今天怎么张主任先到
这天上班,张主任到得特别早。一进门,他把牛皮公文包搁在办公桌上,在屋里踱来踱去。
"主任早。"一刻钟后,刘副主任到了。见张主任先到,他连忙打招呼。要知道平日里上班都是刘副主任先到的。刘副主任一到办公室就抹桌子,烧开水,替张主任沏好茶。可今天怎么张主任先到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时间迟到了不成?他抬起左手,看看手腕上那块老款欧米加腕表:八点四十五分,离九点上班还差十五分钟。没晚点嘛!刘副主任心里暗暗嘀咕。
"刘副主任你也早。"张主任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扬了一下,示意刘副主任,有事等打完电话再说,然后拨了一串号码。
"慧芬吗?你早上说晚上要替我过五十岁生日,我想不要太兴师动众了,下几碗面就行,一切从简吧。"
"张主任今天五十大寿呀,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刘副主任等张主任挂了电话,马上接口,说:"张主任,这五十大寿可不是小事,马虎不得,更不能从简。您放心,您这事我来操办。"
"这不妥当吧?"张主任说。
"张主任,您还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一百个放宽心吧。"
"好吧。我去书记那儿请示汇报工作了。"张主任拿起公文包,便匆匆出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记住,一切从简。"
刘副主任望着张主任远去的背影,嘴角边泛过一丝不容察觉的笑容,他拿出手机,给工业园区各位承包土建、水、电、煤、道路、桥梁等工程的老板一一打电话,说下班后为主任庆贺五十大寿。十来个老板接到电话,当然一致赞同。
承包土建工程的陈老板比较心细,在电话中对刘副主任说:"好久没聚,朋友都快变生疏了。该聚,早就该聚了。不过,不能聚在灯红酒绿,太引人注目。这倒不是我们小家败气。刘主任您也知道,我们也不是抠门的主儿,实在是最近查得紧,万一有哪个多事的一个电话,那我们就什么也说不清了。"
"知道知道。我们下午五点在十五里铺农家乐,那儿山青水秀,菜也不比灯红酒绿差,离开县城也远,绝对安全。该你们准备的准备好,其它的由我安排。"
"当然,当然,刘主任放心,咱们五点农家乐见。"陈老板挂了电话,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中掺杂着一丝苦涩。
下午三点不到,刘副主任使驱车来到十五里铺农家乐打前站。刘副主任心里明白,在这非常时期,即使是偏僻的乡村农家乐,也必须安排得妥妥帖帖,马虎不得。
"啊呀,我说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在门前大树上叫不停,原来是刘主任光临呀。"刘副主任的车刚停稳,十五里铺的老板娘连忙上前招呼。这老板娘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虽说三十左右的年纪,可看上去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身银底浅花的锦缎旗袍,包裹着错落有致的三围身材,加上她那张天生就长得粉嘟嘟的嫩脸,不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老板娘,想死你了!"
刘副主任下得车来,右手刚要往老板娘的粉脸上伸去,却被老板娘娇滴滴地躲闪开了。"刘主任,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呀。"
"光天化日下才有情调嘛。"刘副主任一把把老板娘拉入怀中,埋下头去,在老板娘的脸上使着劲啃着。
"看你这猴急样。"老板娘的纤指轻轻戳着刘副主任的脸,挽着他的胳膊,去到老板娘房间。两个人一番云雨过后,刘副主任就晚上的寿宴作了安排。
刘副主任说:"晚上的寿宴,酒要上茅台,烟要上三五至尊。"
"知道了,这不用你说,一切都上好的,我会安排。"
"是要安排好的上。不过现在不比往日,要把好的包装成差的。记住,你们把茅台倒在矿泉水瓶中,把三五至尊放在红双喜烟盒里,然后大大方方搁在台面上。菜名也得改,不能用原来的,菜单上写成家常菜的菜名。另外,桌上的菜别堆成小山似的,让服务员及时撤换,只留五、六样就行。"
"明白。要小姐陪吗?我们这儿新来几个年轻的服务员。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
"这年头吃点喝点都要悄悄的干活,打抢打炮的不要。不过,有好的你给我留着。"
"呸!你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有了我你还不够。过来,让我看看,你到底还行不?"老板娘说着,便要伸手扯刘副主任的裤腰带。
"哎哟,我的小心肝,你就饶了我吧。"
一切安排妥当,刘副主任这才觉得有点手酸脚软,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下,点了支中华吸了,又接过老板娘递过的茶杯,吹掉水面上了浮叶,抿了抿,深深地吁了口气。
时钟刚敲五下,张主任和工程承包老板们的车便鱼贯而入般地驶进了十五里铺农家乐。
张主任嗜好茅台。多日没进饭局的他一落座就扫了桌子一眼,看到没见到那熟悉的乳白色的瓶子,皱了下眉头。这当然没逃过极善于察言观色的刘副主任的目光,他笑了笑,拧开矿泉水的瓶子,为张主任斟了一杯。顿时,一股茅台特有的酒香四下飘开。张主任端起酒杯轻轻地一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二十年的茅台,不错,不错。"
在别人敬酒的祝福声中,张主任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老板们上来给张主任敬酒时,谁都会把几扎钱或一张银联卡塞在张主任那随手带的、放在桌上右手边的公文包中。当然,老板们也不会冷落了刘副主任。
凌晨,饭局终于散了,说是饭局,还不如说是酒局。张主任扶着座椅的靠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时谁都是自驾车,可酒后谁也不敢再驾车,现在查酒驾太严,万一被交警查到,谁说情都不顶用,扣掉十二分,关上十五天,重新考驾照,太犯不着了,还不如请个代驾。大家都打了电话让代驾公司连人带车开了回去,只留下张主任,他打电话联系的代驾还没到,便一个人拎了公文包在停车场边的路口等着。
仲秋的乡下夜晚有点冷,微风吹在张主任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从背后脊透出一股凉意。
代驾怎么还不过来?张主任自言自语着。正当他拿出手机想再给代驾打个电话时,两道灯光从远处射来,定睛望去,是一辆空载出租驶来,便扬手招停。
"上哪儿?"司机面无表情,嘴里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找个麻将馆,去打一会麻将。"张主任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关上车门回答。以往,张主任酒后总要人陪着玩下一挡节目,打麻将。今天少了这档节目,还真不过瘾,心里头也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张主任想,他们不玩,我自己找个地方去玩一会。
司机没有答话,开了车就走。车无声无息地在路上行驶着,连马达声音都没有。张主任心想,这真是辆好车,噪音比自己那辆奥迪A6还要小。不知道这是什么牌的车,待会下车看看这车的牌子,以后也换辆这牌子这型号的车。
车开了好一会,在一处黑漆漆的大门前停下。
"麻将馆到了。"司机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这儿怎么黑灯瞎火的,没电灯吗?"张主任有点奇怪。
"这麻将馆点蜡烛。"司机仍旧毫无表情地回答。
张主任心想,不用电灯点蜡烛,这一定是麻将馆的防范手段。在这儿打麻将,一定安全。于是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说:"车费,不用找了。"
"不用。这是麻将馆的包车。再说我们这儿也不用这钱。你进去吧,里面有一桌还三缺一。"司机说着,打开了大门,把张主任推了进去,又把门关上。
这时,张主任叫的代驾骑着电动自行车赶到了农家乐,在那儿没找到人,忙按刚才预约电话的号回拨,传来的是"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回答。
屋里,摇曳的烛光下,十几桌麻将在热闹地搓着,每个打麻将的主身边都放着一叠叠的钱。张主任心想,这儿的麻将输赢也够大的。
"快过来,我们这桌三缺一。"最里面一桌传来喊声,有人在招手。
张主任挤到里桌,在空位上坐下,打量了一下其他三个牌友。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各人手边都放了一大撸的纸币,一扎一扎的。张主任也从公文包里拿出几扎钞票,放在手边。
隔壁一人拿起张主任手边的钱,靠近烛光看了又看,摇了摇头,说:"这是假币。"
张主任说:"这是刚才几个朋友给的,怎么可能是假币呢?"
"到我们麻将馆来用假币,你这是活够了?"对面一人站起来,一拍桌子,两眼露着凶光。其他麻将桌上的人一听有人用假币,也围了上来。
张主任一见犯了众怒,忙说:"你们说这是假币,我有银行卡。我就用银行卡在你们吧台上刷卡取钱。你们这儿取的钱总不会假吧。"
张主任从公文包中取出几张银行卡,可取款机显示,银行卡也是假的。这还了得?麻将馆里乱作了一团,大家把张主任团团围住,你一拳我一脚的,揍得张主任直叫唤。打够了,骂够了,把张主任抬出麻将馆,扔在那扇黑呼呼的大门外。
张主任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动了动酸痛的手脚,看看四周,吓了一跳。这儿哪是什么麻将馆,分明是泉下陵园。再看陵园门口,停着一辆纸糊的轿车,轿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小纸人,就是昨晚那张冷冰冰的脸。张主任脚边,躺着那只从不离手的皮公文包,百元大钞和银行卡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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