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哒哒哒哒------ 机枪子弹在头顶呼啸掠过,坦克钢铁巨轮轰轰隆隆滚动着,向脆弱的肉体开过来------ 不知在什么世界,不知在什么国家,不知在什么地方。无边的黑暗,他在黑暗中飘浮------ 他的美丽的恋人向他招手呼救,黑暗正在吞没她------ 他去救她,却好像有无数妖
一
哒哒哒哒------
机枪子弹在头顶呼啸掠过,坦克钢铁巨轮轰轰隆隆滚动着,向脆弱的肉体开过来------
不知在什么世界,不知在什么国家,不知在什么地方。无边的黑暗,他在黑暗中飘浮------
他的美丽的恋人向他招手呼救,黑暗正在吞没她------
他去救她,却好像有无数妖魔压迫在身上,扼住他咽喉,他用力挣扎,但手脚如被束缚------他感到窒息,感到死亡的恐怖;他用力呼喊,可是喊不出话语,只发出“哦、哦”的声音------
“醒醒!醒醒!”女人用一双柔软的手摇动他,轻声呼唤。
他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妻用温情的目光注视他。
“又梦魇了?看,出了一身盗汗。”妻用纸巾擦拭他胸前的汗水。
他还没有从噩梦中完全摆脱,怔忡的坐起来。
妻关切的问:“还是那可怕的梦?”
“嗯。”
妻温和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默君,我不是和你说过嘛,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要再想那些伤心的事了。”
他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下了床,拿出一枝烟点燃,走到卧室窗前,一边吸烟,一边凝望窗外夏夜的星空。
窗外,城市在深夜中沉睡,只有街上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变幻闪烁。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悄然陨落。
淡蓝的轻烟在他眼前袅袅升起。如烟的往事,流星般的恋人,涌现在他心头------
二
那时,他的名字不叫默君,叫向建国,是名牌大学文学系三年级的学生。
他出身农村贫寒家庭,全凭着勤奋努力考入名牌大学,入学后刻苦学习,在文学杂志发表了几首短诗。其中一首“街头”,写道:
繁华的城市
光怪陆离
宝马奔驰流过
各奔东西
行人脚步匆匆
从哪里来
向何处去
一个女孩
街边长跪不起
破旧衣服
难遮瘦弱躯体
铺在地上的纸
诉说凄苦身世
求助学费
她愿出租自己
几个人驻足
又摇头离去
艳阳天下
只留一声叹息
他的颇具才情的诗篇获得优秀作品奖,在同学中赢得了“诗人”的雅号,也赢得了同班女同学林昭华的青睐。
林昭华是同学公认的校花,父母是老教师,哥哥林卫华在王牌军中任上尉连长。她美丽纯真,热情开朗,是活跃人物,被同学推举为学生会文化部长。多少富商巨贾豪门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视为粪土不为所动。同学们送她外号“高傲的公主”,出人意料的是“高傲的公主”却喜欢带着乡土气息诚实善良寡言少语的“诗人”向建国。
入学时他们相遇了,二年级他们相知了,三年级他们相爱了。他们携手校园,林中湖畔留下他们的足迹和身影。他们在同一教室上课,在一个食堂吃饭,林昭华碗里的饭菜,不多的肥肉,总是拨一半到向建国的碗里。
他们激扬文字,纵论前途国是。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幻想着将来成为国家栋梁,担负起天下兴亡的责任。那时候,学生课余饭后议论最多的是社会缺乏公平和正义,官场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专制体制下的官倒,以权谋私,鲸吞国有资产,群带关系,等等等等。学生多是热情的,单纯的,幼稚的,冲动的。他们对国家充满热爱,对生活充满希望,向往清正廉洁的政府,自由民主的空气。他们不怕竞争,只要求大家站在同一条起跑在线上;他们对专制腐败最为痛恨,义愤填膺,积淀着越来越多的愤慲与怨怒,犹如地火在地下运行。终于,地火喷发了。学生们游行汇聚到共和国广场上。他们打出了横幅标语:维护宪法!反对腐败!实现民主!争取自由!学生点燃了导火索,市民群众纷纷参加,越来越多的人在广场聚集,到晚上广场已经聚集上万人。
学生们在广场静坐,要求当局接见,要求新闻言论自由,政府官员财产公开,取消游行限制,提高知识分子待遇。武装警察组成人墙守卫在政府门前,阻挡学生。有些学开始冲撞警方的人墙,双方发生肢体冲突,有学生被打伤。学生们更加气愤。
连一向老实的向建国也说:“投诉无门,反遭欺侮,是可忍孰不可忍!”
激进的学生号召:“我们罢课!”
学生开始罢课。当天晚上广场上的学生人数巨增,有一二十万人。
当局没有响应学生的诉求,却由喉舌报纸发表一篇社论,说学生运动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是一次动乱,其实质是要从根本上否定执政者的领导,否定社会制度。
社论在社会引起反弹。民众和社会各界人士,包括几个大学的校方都表示不满。
“学生的口号是反腐败,要民主,并没有反对执政者啊!”
“什么有计划的阴谋,外国势力插手,还不是政治斗争的老一套!”
社论在学生中引起更大的抵触情绪。学生们被激怒了。
第二天,几万名学生举行更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学生们打出标语:和平请愿,不是暴乱!反对腐败,拥护当局!
游行后发表声明,宣布将从次日起结束罢课行动。
学潮似乎就这样平息下去------
三
“默君,吃早点,该进货了!”
妻的呼唤把他从回忆中召回,一杯牛奶两个煎蛋已放在他的面前。
他简单洗漱一下,吃了早点,和往日一样,带着一个伙计,开车去农贸市场。
妻经营一家“真情酒店”。真情,货真价实,热情待客。妻有经营头脑,善于交际,负责管理,他甘心做帮工,负责进货。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经济生活明显改善,来酒店吃饭的人也日益增多,酒店生意兴隆。他们赚了不少钱,店面几经扩大,买了一套公寓,买了一辆小面包车运货。他采购一车时令新鲜的蔬菜和各种鱼虾海鲜,回到酒店。
妻正在对集合在酒店门前的员工们训话,准备酒店开门营业。
“旅游黄金季节周到了,游览广场的人一定很多,我们酒店客人不会少,大家要加油,好好干!”
“加油!”员工齐声回应。
时近中午,顾客越来越多。有外地游人,也有附近政府机关或公司上班的白领。那些逛首都的游客,吃得简单,或一碗炸酱面,或一盘水饺,或一屉小笼包外加一碗酸辣汤。白领们是常客,和老板打招呼,吃的也讲究些。鱼香肉丝,宫爆鸡丁,糖醋鱼块,点一两个菜再来一瓶啤酒。
妻不让他干下手活。他坐在店堂角落,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看着酒足饭饱的人们满意的离去。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很少有人知道饥饿的滋味。他知道。
淡蓝的轻烟在他眼前袅袅升起,他又陷入回忆------
------学潮并没有平息。校园里仍在争论。
“我们要求政府承认学生运动,撤销社论!”
“我们还戴着反革命的帽子,怎么能复课?”
“当局最会秋后算帐。我们这辈子前途就毁了!”
“我们绝食!”
炎夏骄阳似火,裸露的广场如同蒸笼。林昭华、向建国和数百名学生在天安门广场绝食静坐,要求政府肯定学生运动,推翻社论。他们知道了饥饿的滋味。向建国身体健康还挺得住,林昭华和体质差的同学已经几次晕倒。几天过去了,政府方面不加理睬,参加绝食抗议的学生越来越多。许多市民同情可怜绝食的学生,自行募捐抢救学生。大爷大妈们给学生送水送饭。一个面容秀丽的女青年天天给学生送水送饭,她拎着一壶水和一篮小笼包,来到林昭华和向建国面前。
“同学,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谢谢!”林昭华和向建国要了点水喝,拒绝进食。
女青年同情地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斗不过政府的。你们正年青,绝食会饿坏身体的,身体是本钱呀!”
“我们别无选择。”林昭华说。
女青年塞给林昭华和向建国几个包子,小声说:“你们偷着吃吧。”
到了绝食第七天,一位领导人来到广场对学生发表谈话,呼吁学生停止绝食,说政府不会因此把对话的门关起来。说完向在广场的学生们鞠躬。
学生们被讲话所感动,热烈鼓掌。林昭华、向建国和一些学生哭了。学生们当即宣布停止绝食改为静坐。他们看到希望:政府可能改变对他们的定性,和平解决学潮。
然而,第二天另一位领导人在电视上声色俱厉地发布“戒严令”:为了保障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开始戒严,让游行示威制造动乱者尝尝专政的铁拳!
当夜,从外地奉调进京的十几万戒严部队,乘坐卡车、装甲车和坦克,分别从几个方向向城区、向市中心开进。
各大学广播紧急通知:戒严部队就要进城!
学生们惊愕了!
“我们反腐败,要民主,又有何罪?”
#p#副标题#e#“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天赋人权!”
学生们的希望变成绝望,绝望变成愤怒。
市民也惊愕了,议论纷纷:“要对学生动武了!”
“学生真可怜,政府迟迟不予回答,回答就是镇压。”
“镇压学生没有好下场!”
“不能让军队进城,我们去拦住军车!”
上百万人在广场和长街再次举行游行示威,人山人海。学生们创作的大型雕像“民主女神”,树立在广场上。
戒严部队奉命进城,市民学生坚决阻挡,他们向官兵喊话:
“人民的军队,怎么来镇压人民呢?”
“人民子弟兵,不应该把枪口对着父老兄弟啊!”
年轻的官兵无言以对,显得不知所措。
幼稚而冲动的学生,热情而善良的市民,怎么也没有想到灭顶之灾正在临近。
戒严指挥部发出了措词更为严厉的紧急通告:戒严部队一定要按计划执行戒严任务,任何人不得阻挡。如遇阻挡,戒严部队将采取一切手段予以排除!
从深夜到凌晨,戒严部队强行推进,与学生和市民在市郊和城区发生严重冲突。王牌军先头连队由连长林卫华指挥,搭乘坦克和步兵运输车,通过重重阻挡,开进广场附近再也无法前进。
“连长,怎么办?”士兵们问。
林卫华通过报话机呼叫指挥部:“我是连长林卫华,先头部队和坦克前进受阻。”
“今夜必须到达预定位置,与对面来的戒严部队在广场会合!”
“前面几千人阻挡,坦克无法前进!”
“上级命令可以采取一切手段!”
“什么手段?”
“你们手中是烧火棍吗?”
“怎么能向赤手空拳的学生和民众开枪?”
“这是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服从命令军法论处!”
林卫国放下电话,拔出手枪,犹豫不决。
这时林昭华发现连长是自己的哥哥,撇下向向建国疯狂般挤到前面。
“哥哥!”
林卫国惊愕了:“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同学们一道参加游行和绝食。”
“你真幼稚!”林连长急得直跺脚。“赶快离开这里回家去!”
“不!我们反腐败,要民主,有什么罪?为什么给我们戴反革命的帽子?不给我们摘掉帽子我们不回去!”
林卫国急得声音都变了:“妹妹,不要再胡涂了!同学们,快离开这里吧!上级有命令,再阻挡部队前进,就要开枪了!”
“你要开枪就不是我哥哥!”
林昭华和几个同学举起双臂,拦在坦克前面。他们不相信最可爱的人民子弟兵会向他们开枪。
步话机里传来上级的吼叫:“执行命令!”
“连长?”士兵们等待命令。
林卫国浑身颤抖,眼睛滴血,如痴如狂。一边是军令如山,一边是兄弟姐妹,怎么办?忽然他把手枪指向自己的头颅。
“人民万岁!祖国万岁!”呯的一声------
“连长!”士兵们呼喊敬爱的连长。
枪声就是命令!士兵们暴怒了,疯狂了,扣动机枪板机。
哒哒哒哒------
枪弹在头上呼啸掠过,钢铁的巨轮轰轰隆隆滚动着,向脆弱的肉体开过来。
市民和学生听见枪声,四散逃命。
流弹射中了林昭华,她象一只垂死的天鹅,扑倒在广场上。
向建国拼命挤向前去,呼喊:“昭华!昭华!”
没有回应。林昭华美丽的大眼睛空茫的望着黑暗的夜空,她至死不相信这是真的,死不瞑目。
坦克已冲到面前,向建国闪向路旁逃离,就在此时他的头上遭到猛击,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戒严部队占领广场,民主女神被坦克钢铁巨轮碾碎,少数学生留守在纪念碑附近不肯离去,被士兵包围强制驱散。
终于,共和国广场上只有铁血,没有人民。
那是历史上空前血腥的暴虐的悲惨的一夜。
那一夜,多少人通过电视直播看到坦克进军广场的画面,听到枪声和呐喊。他们在泪水中明白了什么是民主,什么是暴政,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成千上万的市民和学生受伤,成百上千的市民和学生死亡。
冲洗不掉的淡淡血痕,留在长街,留在广场,留在人民烈士纪念碑基座上。
广场在颤抖。广场在呻吟。广场在流泪。广场在哭泣。
那一夜,中国无人入睡------
四
“默君,啤酒不多了,你去进几箱啤酒吧。”妻呼唤他。
他顺从地掐灭烟,开车去啤酒供应点,拉回几十箱啤酒。
妻给擦拭额上的汗,关心地说:“累了吧,没你的事啦,回去休息一下。”
他顺从地回到酒店后面的家里,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望着天花板。平日他都午睡一会儿,今天却睡不着------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温馨的房间,躺在床上。
他挣扎着坐起,奇怪的问:“我这是在哪里?”
“在我家。”一个年青秀丽的女子站在床前。
“你是?”
女主人嫣然一笑:“你不记得我了?”
向建国头脑清醒了,记起来她是这些天给他们送水送饭的女青年。
“我怎么在你家?”
“你被打昏了,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向建国翻身下床,跪倒在地:“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女主人扶起他,说:“凡是善良人都会这样做的。你坐着,我给你拿早点。”
女主人出去端来一大碗馄饨,几根油条,放在桌子上。
“趁热吃吧。”
他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很快吃完。
身上有了力气,他起身说:“谢谢,我得走了。”
女主人劝阻:“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走!”
向建国摸摸头上缠着的绷带,伤处确实很疼痛。
“外面怎样了?”向建国急于知道外面的情况。
女主人打开电视机。
他们看到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那个品貌端正和蔼可亲的女播音员,一袭黑衣,以沉痛的声音播送天安门广场学生被驱散的新闻。一边播音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热泪盈眶。
第二天,那位电视台女播音员从银屏上消失。
恐怖在蔓延。
“我要回学校看看。”向建国挂念着林昭华。
“外面正在抓闹事的学生和市民,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要知道同学的情况!”
女主人指着电话说:“你先打电话问问,不要给学校打,给信得过的人打。”
向建国拿起电话,打到和他关系最好的文教授家里。
“文老师,我是向建国。”
教授感到意外和惊喜:“向建国,你还活着!”
“我被打昏了,一位好心人把我救回家。”
“好,活着就好!民众值得敬佩,救了多少学生啊!”
“老师,我能回学校吗?”
“你千万不要回校!校方已将你们开除,便衣警察还在学校搜捕带头闹学潮的人。”
“老师,您知道林昭华怎样了吗?”
电话里传来教授哽咽的声音:“林昭华牺牲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有人说可能被坦克碾碎,有人说埋在街头树丛下。多好的女学生啊!我去看了林昭华的父母,他们一夜头发全白了,整天抱着儿子女儿的照片,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我去医院看过,堆满了学生和市民伤员。那夜我坐在电视机前,哭了一夜。心中呐喊:完了!民主完了!信仰完了!”
向建国撂下电话,抱头痛哭。
女主人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向建国。
“我酒店里有空房间,你先躲几天吧。”
他躲藏在真情酒店,整日沉默寡言,很长时间不敢露面,只在厨房洗盘子洗碗,给女主人打工。
“唱支山歌给你听,我把你来比母亲。”他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忽然残忍地向孩子挥舞屠刀。
华丽谎言建构的信仰宫殿一夜坍塌了。学业有成建设祖国报效人民的美好理想一夜破灭了。热情美丽的初恋情人象流星一样陨落,一夜离他而去。
#p#副标题#e#他欲说无语,欲哭无泪。那一夜让他过早地结束了青年时代。
素所尊敬的不再尊敬,曾经拥护的不再拥护,一直信仰的不再信仰。
哀莫大于心死,他心如死灰。
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想自杀。
是女主人的温情给了他生活的勇气。
相处一段时间后,一天女主人对向建国说:“我看得出你是诚实的忠于感情的人。事情已经过去,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青,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他默默地听着。
她大方地说:“如果你不嫌我读书少,让我们生活在一起吧。现在是市场经济,对我们是挑战也是机遇。人总要吃饭,我们把酒店办得更红火。二人齐心,黄土变金。我们赚了钱将来开个大酒店,干一番事业!”
向建国是知道感恩的人,何况女主人称得上是个美女。
他们结合了。
新婚之夜,女主人为他裸呈白嫩的身体,丰满尖挺的胸脯,柔软纤细的腰肢,修长匀称的大腿。他们热烈而柔情地做爱,如醉如痴。
事后,妻流着泪,在他耳边喁喁的说:“原谅我没有把最宝贵的留给你。为了开这个酒店,我失去了许多。”
他点燃一支烟,默然无语。他能说什么?
生活为什么这么残酷?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这么苦?
“今后我会对你好的,伺候你,为你生儿育女。”女人伏在他的怀里。
妻确实是能干的川妹子,在都城打拼多年,经营这家真情酒店。她读书不多,但世情练达皆学问,这方面比书生气的他强多了。开酒店要打通公安、工商、卫生各方面的关系,女人把他们都摆平了。妻居然买通民警,给向建国重新办了户口,身份证,把名字改为向默君。
婚后,她对向默君体贴入微,再不让他端菜送饭洗盘子,只让他开车进货。她温柔善良,把向默君随身保存的一张林昭华的照片,修版放大,摆在书房里。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她又聪明又美丽,如果活着------”她陪着他流泪。
她没有政治信仰,近年来经常去附近小教堂听传经布道。她拉着向默君一起去教堂,为林昭华屈死的冤魂做安魂弥撒。
她动员向默君入教,说:“教堂里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压迫欺诈;教友们象兄弟姐妹,互相关爱,互相救助。”
向默君回答说:“现在除了你,我什么都不相信。”
她劝向默君:“你们学生是爱国的,热情,单纯,也幼稚。管什么政治,什么党派,什么腐败,什么民主,小老百姓管得了吗?把那些都忘了吧!我们只管自己赚钱,生活幸福就行。”
向默君也尽力忘掉不堪回首的往事,享受眼前幸福的生活:他不愁吃,不愁穿,有烟抽,有酒喝,闲时打打麻将,晚上和美丽的妻子做爱。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时而做噩梦------
五
傍晚,向默君到酒店,和妻一起吃了晚饭。
城市华灯初上。酒店更加热火起来,门外也摆了几张桌子,变成大排档。
晚上顾客多半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和下班的人,回头客多。他们来酒店宵夜,一边喝酒,一边欣赏东方广场灿烂的夜景。
三位老人脚前脚后的走进酒店。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住在附近,是酒店的常客。
“您三位来啦,给你们留了雅座。”
向默君和三位老人已经很熟,上前招呼。他知道三人一个是提笼溜鸟的老市民,一个是离职的中层干部,一个是退休的某杂志主编、作家。他们三个人是酒友,来小酒店不为吃饭,为的是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三人落坐,点了酒菜。菜很简单,花生米,酱牛肉等卤菜各一碟;喝酒和年青人不同,不要啤酒,每人一小瓶二锅头。
酒杯不是高脚杯,是小酒盅,喝酒也不是年青人那样咕嘟咕嘟的喝,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呡。一口酒下肚,三人话匣子自然打开。
向默君照例拿一杯啤酒,搬把椅子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
离职干部当小领导惯了,总是先声夺人:“改革开放政策就是好,给年青人带来机遇。就说这酒店,可是咱们眼看着不断发展哪。”
老市民接上话茬:“现在只要有本事,就能赚钱。”他看着默君,“老弟钱赚了不少吧。”
向默君只是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作家说:“这酒店生意兴隆,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改革开发的年代;地利,酒店位置得天独厚,坐落在市中心,靠近繁华的商业大街,也靠近广场,游人如织。”
“风水宝地!”老干部呼应一句。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