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梦见满院子的蝴蝶在飞,她要我捉一只给她。 “陶束,起床了
我又梦见满院子的蝴蝶在飞,她要我捉一只给她。
“陶束,起床了!”老爸一声怒吼。
看着镜子里的我,就像一只叼着牙刷的大熊猫。我又梦见她了,多梦让人疲惫。
如果不是昨天老妈说起莫以音最近过得不好,我都快忘记惦念那个儿时的玩伴了吧。
自从我十岁那年搬离了大院儿,已有八年未见过莫以音了,就连那个承载了我和莫以音所有童年回忆的地方也在飞舞着蝴蝶的印象里渐渐模糊了,为什么再次梦见她的笑脸还是那么清晰…
在这紧张的高三学习生活中,我挪不出一丝时间给自己缅怀过去,但是,莫以音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就在班主任介绍她为插班生时,我早已惊异到呆滞,莫以音真的成长了许多,从曾经那个明媚可爱的小女孩出落成一个妩媚多姿的女生,如果不是她首先叫出了我的名字,我还是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时间之刃磨合了情感,重塑了一个人,莫以音与我之间那份遥远的友谊只化作了相视一笑,而她,比以前更沉默了,不喜欢同别人讲话,只喜欢一个人呆在座位上搭理她长长的卷发,描画她精致的妆容,看来,多年前大院儿里的流言是真的,莫以音父母双双出轨,从整日争吵到各自纷飞,给莫以音留下了深刻的伤痛,那样一个独自长大的心难免会倍感落寞然后习惯孤单。
我好想再抓一只蝴蝶给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喜欢。
“听说—莫以音是坐台的。”
“是吗?不是说她家里很有钱,来这念书只是为了混个毕业证出国留学吗?”
“呵呵,她呀,以前穷得要死,直到她那个坐台的妈妈傍了个有钱的老头,她才有机会读书。”
“哈哈,那岂不是女承母业了?”
“哈哈哈…”
当我听到这些中伤莫以音的污言秽语时攥紧了拳头:“嘴巴这么脏,不怕被割舌头吗?”一拳捶在窗户上,玻璃碎了一地,那帮女生夸张地尖叫着跑开了。
我早就不是初中那个爱出风头爱惹事的小屁孩了,但是如果有人欺负莫以音,我会为了她发疯。
莫以音脖子上那种叫做吻痕的印记太刺眼了,我眼睛盯着黑板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心里却痛作一团。
也许是积蓄了太久的愤怒,当我看到莫以音被那个男人搂进怀里亲吻时,就毫不犹豫地抽起了一棒啤酒砸向了那人。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那男人并没有头破血流,而是脸上开了花,血肉翻起惨不忍睹,他倒在地上蜷着身子抽搐,叫声和被宰杀的猪一样。
我呢,看着莫以音过分淡漠的脸竟忘了逃跑。
“你跟踪我?”
“我担心你!”
周身那些痞里痞气的小混混把我堵在墙角,他们只打了120,却没播110,很显然是要自己动手以牙还牙。如果不是徐帮及时出面化解,我可能要为我的冲动行为付出十倍的代价,毕竟那些人手里握着的是银晃晃的刀。
徐帮在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向来吃得开,因为我也帮过他,所以他二话没说就帮我摆平了这件事,算是还我的。
夜晚,从江面上吹来的风是格外凉的,黑暗中明灭的烟头暴露了莫以音颤抖的手,是怕还是冷?我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我们两个也可以算作人人羡慕的青梅竹马,却让时光酸了青梅,拆了竹马。
曾经一样的我们,一个在苦难中开成了带刺的蔷薇,一个在世态中磨成了圆滑的卵石。
莫以音说她在十四岁那年卖了初夜开始就不可能再是个孩子了。
我说在父母之意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我早就不懂得自己的渴望了。
“你渴望爱情吗?”
“渴望。”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真傻—”莫以音捧了一捧江水扬向我,畅快的笑容又瞬间收住:“陶束,我不配你喜欢。”
第二天的莫以音让所有人都掉了下巴,她拉直了长发、清新的素颜、一身纯色的连衣裙走进了教室,可真漂亮,特别是她微笑着和同学们打招呼的样子,美得就像一株摇曳的风信子。
距高考还有40天,莫以音也开始认真听课、记笔记了,她说虽然她也知道现在学习有些晚了,但是她再也不想虚度青春了。
“陶束,你想去哪所大学?”
“嗯—剑桥。”
“你要出国?”
“只是‘想’而已啦,‘能不能’又是一说哩。哈哈”
“一定可以的,你那么优秀。”
“但愿吧…”
“如果你去英国,我也去英国。”
“你?—”
“我知道我考不上英国任何一所大学,但是因为想一直陪着你,我想最后靠老头子一次。”
“莫莫…”
“陶束,给我捉一只蝴蝶吧,捉到了、我就做你女朋友。”
梧桐树下,一个大男孩奋力地扑着一只蝴蝶,一旁的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仿佛就在这个夏天,我的美梦全都成真了,我考上剑桥大学了。
因为要先去英国熟悉一下环境,我不能像约定的一样在假期陪着莫以音了,她接受我的道歉,她说希望我们的爱情可以像宫崎骏画里的霞与圣司一样:为了让你变得更好,我选择暂时孤单。
徐帮为我们的办了一场送别晚会,就在他的酒店,我喝了许多酒还是无法释怀这些年心里的压抑,莫以音因为替我挡酒比我先醉倒了。
轻轻把她抱紧酒店的房间,我第一次偷偷吻了她,我何尝不想得到她,但是我得先拥有得到她的资格,“莫莫,我爱你,我要在英国为你安个家带你离开这,忘记过去所有的不愉快。”
为莫以音仔细盖了被子,轻轻掩上门,我的回家收拾行李了。明天,就要飞往英国。
英国,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我曾在网上看到的剑桥图片不过是真正剑桥的一隅之美,不愧是世界第二古老的大学,康河两岸的图书馆、实验室、教学楼都是神圣雄伟的欧洲古建筑,令人不自觉膜拜。
但是学习环境愈加优越,愈加显得我一文不值,当我用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英语口语同小镇居民聊天时,他们总是皱着眉头请我再说一遍。在这里,连说话都要从头学起。
心情烦躁,怕看见邮箱里一封又一封朋友们嘘寒问暖的邮件,我把邮箱密码给了老妈,让她统一帮我回复,但是老妈却坚持每天打国际长途给我,真是要疯的节奏呀,于是我索性手一松,扑通一声,手机就落入了波光粼粼的康河。
我需要静一静
#p#副标题#e#,这一静,就是半年。
再次打开邮箱,我没有找到一封莫以音发来的邮件,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关心我吗,心里一酸。再翻看,徐帮三个月以前给我发过一封邮件:莫以音病重,速回。
于是我不顾老妈的强烈反对,急匆匆地买了机票飞回国内。
“宝宝,你在英国刚刚安顿下来,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孩子气地跑回来呀。”
“小事?!徐帮说莫以音病重!病重!你瞒着我也就算了,莫以音叫你一声阿姨却连你的一点关心都得不到!你真是自私!冷漠!”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对着母亲咆哮,第一次把她气到捂脸痛哭却摔门而去。
然后,我没能见到莫以音,我找不到她了,我去了大院儿,江边,一切她可能会在的地方,我把这座城市都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她,她,去哪了,我,该去哪?
像是踏进了时间的裂缝,我一个疏忽就错过了许多重要情节,碎了今昔往昔陶束与莫以音的蝴蝶梦。
回到英国八年,又是时间,淡薄了情感,改变了一个人,我再也没见过莫以音,我都快忘了她吧。曾经满怀浪漫理想的我在这物欲横飞的时代已然蜕变成一个维利主义者,我拼命地在英国生根,被一条昂贵的领带硬是拴在所谓的上流社会里,我有了一栋别墅,但并不是我承诺给莫以音的家。
Sunny说我们的婚礼要在中国办一场再再英国办一场,未婚妻撒着娇的请求,我没有办法拒绝。
我回到了这个我本发誓不再回返的地方。
我没想到我八年前拼命寻莫以音做不到,今天却能在婚纱店看到她,她身旁那个陪她试婚纱的男人不就是徐帮吗。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对视,沉默,我拉起Sunny的手转身离开:“这儿的婚纱没有一件配得上你,我们换一家吧。”
Sunny中文不好,没听懂我的话,只是疑惑得被我拽了出去。
又是离开,上一次离开我就失去了莫以音,这一次离开我祈求再也不见。
呵呵,年轻就是耐不住寂寞,特别是莫以音这种女人,我早该想到的,这八年,他们两个一起失踪,一次都没有联系我,是连他们自己也觉得羞耻吧,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一个是我最好的哥们。
可是,我就没有错吗…初到英国的六个月我没有给莫以音打过一通电话,甚至在她病重的时候没给过一句慰问,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更脆弱吧,何况是本身就遍体鳞伤的她,是我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都没来英国找我,是我亲手打破了她的安全感。
我没有和Sunny结婚,依旧回了英国。
在自己的空旷别墅里,一个人睡着双人床。
我又梦见满院子的蝴蝶在飞,她要我捉一只给她。
莫以音:
为陶束送别的那个晚上,我们在一起了,起初我还以为只是一个梦,直到一个多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才敢确定这一切。
我给陶束发了邮件,他许久之后的回复让我心底凉了一片。
“为了我的前程,我们的未来,把孩子打掉吧。”
为了陶束的前程,我们的未来,我去做了人工流产。
可是,陶束,如果你知道那次手术后医生对我说我再也无法生育了,你还会愿意和我有个未来吗?陶束,我想问问你,可是我找不到你。
我给陶束打了无数通电话,那种绝望把我折磨得没有了人样,如果不是徐帮把吃了太多安眠药的我送进了医院,我就真的变成鬼了。
半年了,陶束,你在哪,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英国?
徐帮陪我去了那些陶束曾承诺要带我去的地方。
云南大理的蝴蝶泉边一年比一年不耐看,但总会有蝴蝶飞来,落在石上。
七年了,我才在Facebook上找到陶束,照片上,他的外国女友很漂亮,他的豪华别墅很漂亮。
这一年的蝴蝶泉边一只蝴蝶也没有,我答应了徐帮的求婚。
能在国内再遇见陶束是意料之中,因为陶束妈妈提前通知了我:“以音呀,陶束要带他的未婚妻回国举行婚礼,阿姨知道你们交往过,所以等陶束回来你就别再找他了,免得大家都尴尬。”
好的。
可我还是穿着婚纱见到了他,他还说这里的婚纱没有一件配得上他的新娘,真可笑。
但是最可笑的还是我,很久之后我又翻看了陶束放在Facebook上的照片,里面少了他的漂亮女友,多的是他漂亮的别墅。
最漂亮的还是他卧室挂着的那幅画,DavidMichaelBowers的TheButterflyCollectors·
他一定是忘了,那是我高中时代最喜欢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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