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雪,将整个世界掩藏在晶雪底下沉寂,悄然不语。四周,山舞银蛇,银装素裹,宛如一张秀丽的工笔图。地平面中几处被踩踏过的足迹点缀,添加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院子当中,厚厚的白雪已经被堆积在中间一颗老杏树底下,这老树水桶般粗壮,皮被参差彼伏,褶
一场风雪,将整个世界掩藏在晶雪底下沉寂,悄然不语。四周,山舞银蛇,银装素裹,宛如一张秀丽的工笔图。地平面中几处被踩踏过的足迹点缀,添加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院子当中,厚厚的白雪已经被堆积在中间一颗老杏树底下,这老树水桶般粗壮,皮被参差彼伏,褶皱不堪,像一条条蠕动长虫,似有些年头。树枝交叉相挽,蔓延开来,伸向屋顶高出,枝桠上积雪早已抖落,只露着枝条孤零零争先恐后向着墙外伸去。院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那遗留下的残雪只剩下圈圈水渍在苦苦挣扎。可能是因为院子被水泥涂抹过的缘故,一丁点的残雪还是经不住它无情地灭杀。
屋子里热气腾腾,炕头前摆放着一大铁炉子,火热的炉铁片印的炕边通红,以致暖热了整个炕沿,上面铺张油皮纸,是防止尘灰及碳沫子等杂物弄脏炕单。炉子上头,绿茶罐子冒着热气咯噔咯噔跳动个不停,左右摇摆,像个小孩沉醉在自己欢乐当中不知所以然。罐子一边溢出不少茶水在炙热的炉盖上,瞬间噗呲一声滚落在炉沿边上,一圈一圈绕着花纹,渐渐化为水汽消逝掉。
老头盘着双腿,坐在炕头,一锅一锅抽着老旱烟,烟雾缭绕,盘旋在鬓间微微泛黄的白发之间,一波散去,又一波缠绕上来,如此循环。
老头子沿着炕头,磕掉烟锅子里的烟灰,将其放在油皮纸上,看会茶罐子,见茶已煮好,拿张卷烟纸抓住罐子柄,给旁边杯子中倒点,又给自己杯子当中顺点,转而端起旁边杯子给炕后的老婆子。
老婆子拿着一皮大衣,看似应该是老头的把。一手穿针,一手引着线条。干皱沧桑的皮肤已不复当年风采,一副老花镜在满头白絮底下,摇摇欲坠。
老婆子经常感叹,这人啊,一上了年纪,就喜欢这浓茶,这茶啊,喝着喝着,精神。
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岁月,他们两口子是这样过来的。当初儿子女儿都说接他们到城里住几天,享福,但他们老两口硬是倔着脾气不去,非赖在这里不走。村里村外邻舍都取笑道,城里小洋楼还是比不上这土坯房的住着舒服啊。只有他们俩心里清楚,一辈子在这里活着,离开了到不习惯了。
这不前几天儿子打电话说来看看他们,她就给他闹脾气,这怎么的就又来了啊。对于她的小打小闹,几十年就这样,他只是刮着她的鼻梁,抚摸着脸颊,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开心。他这一辈子没有给她说过一句像样情话,只是她不开心只会默默守在旁边,让她把所有委屈倾泻在自己身上。她有时也很纳闷,她到底是那个脑门一热就嫁给这么个木头人。只是每每想到如此,她心里却暗暗窃喜,庆幸嫁给他的是自己,庆幸这样小打小闹过来了一辈子。
儿子女儿很是纳闷,这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要做点什么怕被撞见?
天冷了,偌大的院子,扫个雪真不容易。两老人一大早拿起扫帚铁锹,堆起这丰年瑞雪。虽已是穿上厚厚的棉衣,却还是敌不过寒风刺骨的冷。他看着她铁青的,红彤彤的脸蛋,心疼的要命,几番叫她回屋暖和去,她非要和他怄气,拿过扫帚就和积雪抗衡。他一辈子,大大小小的事也做过不少,就拿年轻那会,在工程队当总监那会,就算房子倒塌了也有他顶着,又何曾怕过。只是唯有她让他心悸,她一生气,他就不知所措,这大脑啊就像乱了的弦,它不听使唤。她知道她蛮不讲理,专横跋扈,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却总赖着他撒娇出七日,但他任劳任怨,包容着她所有的一切,一声不吭。(好读者吧www.hdz8.cn)
不一会两人都气喘吁吁,这身子骨可不比当年,没一会就已累个不停。他接过她冻得发紫粗糙的手,一遍遍哈着暖气,搓着手背暖和着。她只感觉到,温热的气息穿透她的沧桑褶皱的手臂,经过神经传至整个干庳的身体,那已枯萎了的肉体放佛又注入鲜活的力量,酥麻舒服,经不住的享受。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熟悉的动作,看着他似银雪般的白发,冻得血红的两耳朵,一股热泪情不自禁在眼角渗出来。她轻轻抱过他的头依偎在自己怀里,一直抱着。
接过他伸过来的茶水,莞尔一笑。抿一口放在油皮纸上,继续着自己手中针线活。时不时将手指含在嘴里,又怕出声被他听到,一边瞥眼偷着他,见他未注意到自己,心里暗暗窃喜,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吸吮着针刺的血滴。
借过窗户照过来的阳光,扶起老花镜,却怎么也找不到针眼,一根细线,四下五下也穿不进去。她挪挪身子,更加靠近窗台,让自己看得清楚些,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那线似乎要故意和她过意不去一样,总是错过针眼走过。
“不要缝了吧。”他说道。
“不要。”她回答道。
他知道自己争执不过她,顺手抓过缝针,用舌头捋捋,再用仅有的两颗老牙撕扯掉线头周围杂线,眯着双眼,尽量让自己看清楚些,奈何总是有无数根线头和针眼在自己眼前晃荡,朦朦胧胧,他不由地叹气。
两人相视一笑,莫须多言,此生足矣。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世人皆在咏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在执子之手时,可曾决心真的一起到白首,死生不弃,一起堙没在岁月流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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