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七天长假，我们将为大家每天连载赵垒的两篇中篇小说：《回望深渊》《烛影杀手》。其中《回望深渊》曾发表于《未来人不存在》。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赵垒 | 科幻作家，职业经历丰富，全职写作，创作小说字数已达数百万字。擅长描写心理与社会，作品多为科幻题材的现实主义叙事。代表作品为东北赛博朋克主题《傀儡城》系列。2021年5月出版长篇科幻小说《傀儡城之荆轲刺秦》。2021年被选为“微博十大科幻新秀作家”，2021年获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2021-2021年度新星银奖。

烛影杀手

全文约7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4分钟

六

公安的宿舍毫无美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倘若世界上存在功利主义这个艺术流派而且还分简约和奢华风格的话，那这栋小型筒子楼毫无疑问是功利简约派的翘楚。因为除了好建好拆，这楼没有任何所谓的特点。

那楼有五层，没有电梯，唯一的楼梯旁有个凶巴巴的老头在夜灯下闭目养神。那老头是退伍兵，不过骗过他也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她装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很纯熟，事实上，她内心一部分也确实如此。

她只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想给夜班男友一个惊喜便登记了一个假名顺利通关。上一代人的傲慢让那退伍兵也不太了解这楼里的每一个人，更不可能知道谁有没有排夜班。她登上楼梯以后，那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是回忆起了一些年少往事。那时的女孩可没有谁半夜来给人惊喜的。

乔雨住在四层的第六间，楼下三层住的都是男的。她沿着满是泥水的走道一步步走到标有406的房门前。

屋里微弱的说话声让她颇感意外，她站定，在雨声中细细分辨。那声音不是中文，而且夹杂着奇怪的音乐和爆炸声。

这么晚了还在看电影，明天不上班吗。

她玩笑似的想着，但作为一个被追捕多年的人，本能的也警觉起来。

女人天生就更容易察觉到环境的异常，一点颜色，一点声音，一点味道，她能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给了她危险的信号。

她看向走廊，地板上比较新的鞋印除了靴子，小号运动鞋，送餐机器人的平底鞋之外，还有一双大码的登山鞋。那鞋印正好在406前消失。

看来是有个男人捷足先登了？

她深感惋惜，但那股危险的感觉却没有消失，一个普通的男人可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应。她把所有知觉器官的灵敏度往上调了一个等级。凉变成了冷，徐来的微风陡然增重，四周清新的空气变得像粘液似的在周围涌动。

几秒后她锁定了一股味道。在这个时代，你能看到的，听到的，都能轻易合成，而你能触碰到的，也可以由电子脑深度介入，唯独最木讷的鼻子，你很难骗的了。

那味道是烟草味，与廉价洗衣液的化学薰衣草味混杂咋一起。那烟草味有些不同寻常。想装深沉又缺乏自制力的小男孩通常都是一股浓烈新鲜的烟味，他们把香烟当香水，把任何事都理解成压力然后一定要来一根烟排出体外，等到哪天他们幡然醒悟开始觉得抽烟百害而无一利，那味道便会迅速散去。

还有一种，是俗称的死烟气，老烟枪的每一件衣服上都会有这股很淡但又挥之不去的味道。当然，他们通常也不会有太多的衣服。

在沈阳围捕重犯期间她经常能闻到那股味道，那些参与追捕重犯的警察头脑敏捷，身手了得，但他们要面对的除了狡猾的罪犯，还有一心政治的官僚，不明真相的民众，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四面楚歌的压力让他们几乎个个烟酒不离身，那股味道就像丛林中的老虎和黑熊，隔老远就能闻到。

但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死烟气正在逐渐消散，仿佛一只被逐出狼群的孤狼，只能想方设法在这钢筋丛林里隐去自己的踪迹。这种猎手一无所有，心无外物，既可怜，又可怕。

她把知觉恢复正常，然后将一口气深深地吸进自己的人工肺里。刚才有一瞬间，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对那女孩，还是那男人更感兴趣了。

是陷阱，还是那女孩自有高人相护呢。她把手背向身后，两把爪刀由束带绑在她纤细的腰间。指尖探入刀环，冰冷坚实的触感让她的集束肌肉都紧绷起来，连电子脑都提醒她，现在她的身体在最佳运动状态。

近距离一对一她有信心不输任何人，但她隐约觉得屋子里的那个男人也已经察觉到她了。她脑中出现一个画面，一只铁灰色的狼抽动着鼻子，耳朵竖起，对着她露出尖牙，发出警告的低吼。她有信心胜过他。但会不会引起骚动，就难说了。

她听到夜班换班的警察正跟老头打招呼。楼下三层虽然多是学员，但也有几个暂住的武警。

闹得太热闹实在是太失礼数。

她闭上眼缓缓松气，两只手收回来整理好衣服。然后放轻脚步下楼。

看门的老头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男朋友调了班要到早上才能回来。

她点点头，然后说她想通了。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

七

隔天一早，乔雨在目镜的蜂鸣声中惊醒。她在黑暗中本能地向床头柜摸索，但身上的背子一落下她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正睡在沙发上。她朝着声音摸索，目镜的内置通讯只有她的父母和许娜知道。算是联系不上时的紧急手段。她摸到目镜与电子脑连接的接口，蜂鸣器震得目镜整个嗡嗡直抖。她把目镜戴上的那一刻，许娜焦急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在屋里吗？”

“在。”

“陈海瑞在不在？”

她四处看了一下，没有人，昨晚晾起来的风衣也不见踪影。

“不在。”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我也不太清楚。”

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天还没亮，她只记得昨晚看那老动画一直看到睡着，落到地上的背子恐怕还是陈海瑞从卧室拿来给她盖上的。

“搞什么。要人的时候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许娜在那头暗骂起来，然后让她赶紧洗漱一下。

“确定嫌疑犯了，现在缺人手，你来帮忙操纵一下无人机。”

“嫌疑犯是哪个？”她问。

许娜沉默了片刻。

“是滨湖美术馆那边的那个画家。我昨晚在医院的系统里查了一下，她的心理医生三个月前辞职去西藏去了，其实根本没那回事。那家伙的父母在扬州，报的失踪案没转过来。我看那医生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了。”

乔雨在听到滨湖的时候就心里一沉，等许娜说完她感觉自己已经沉进湖底，一开口一呼吸就会溺死。最后她只得嗯了一声，然后拖着身体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许娜关闭目镜的通讯以后切入了电子脑通信。

【别灰心，这种连环杀手基本上都是伪装高手，搞错是很正常的，陈海瑞当年抓她抓错过好几个人呢。】

提起陈海瑞，乔雨也开始想他跑哪去了，通讯也不开。她洗完脸，把目镜放在额头上重连视觉，就在这时，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右眼里是一支白色的义眼。

她心里一惊，随后发现那支义眼并没有连通视觉，而且她用电子脑自检也没法检测到。她想着拔出来试试，但军用型的似乎有暗扣，她不知道该如何打开也不敢用力。另一边许娜的车已经到了门口。她索性把目镜一拉，换上衣服就出去了。

许娜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车窗内装着处理过的投影锚点，从外往里看是一车的纸盒子。车厢里有三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许娜披着件防水大衣在驾驶位上，乔雨下来以后许娜就示意让她连进通讯频道坐驾驶位，而许娜自己则回了车厢里。

目的地和自动驾驶模式早已经定好，乔雨一扣上安全带车子便立刻开动起来。

车里的三个特警脸都拉得老长，乔雨知道这三个有俩约过许娜去喝咖啡，另外一个姓刘的托她转送过礼物。

许娜回到车厢里就脱去大衣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她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的毛衣，不过这会她身上绑了特警全身式的速降带，那带子从两侧把她丰满的胸部往里挤，连乔雨都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就不用上去了吧，有我们还不够吗？”坐她对面的特警想管住自己的眼睛，眼神还是不住往许娜前胸跑。

“你们还没怎么抓过这种全身义体的人，我得上去。”

“那种全身义体的人真会从楼上往下跳？”坐她旁边的特警揶揄道。

“是会的，至少那个烛影杀手是会的。”

这时坐在最外侧摆弄冲锋枪的特警轻蔑一声说：“十大重犯都有点夸张吧，就算是全身义体的人，用的着这么强的火力？”

“在沈阳的时候他们用更大口径的31式突击步枪打过。”

“31式那都是战前的设计了，咱们这41冲加上破甲弹，还不给她打碎喽？”

许娜微微叹了口气不想讨论枪的问题，她检查好自己的手枪还有电击枪然后抓住车顶的拉手提高音量说道。

“听好，待会要抓的是一个至少杀了8个人的连环杀人犯，她全身义体而且操作非常熟练，擅长用爪刀。不要觉得她是女的就不好意思，你们两个用冲锋枪，瞄准手和腿，有情况先打了再说，你们都没做过义体，别给她近身的机会。小刘用电击枪，她如果投降还不停掉义体，你就先警告一次，第二次她还不听的话你就直接开枪。她要是要求用电子脑抑制器，别管她，她是会抓人质的。”

乔雨觉得许娜此时的模样简直帅呆了，但三位特警的脸倒是越拉越长。

“这么危险的话是不是得等你们队长多组织点人。”

“我给他发过消息了，他们组织的人至少8点才会到。你们的身手我有信心，但谨慎为上。”说着许娜皱起眉头望向车窗外，“那家伙可能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

事实上，她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一清二楚。车里的情况在她面前清楚的就是现场直播。

昨晚从那筒子楼回来以后她就监视了警方的通讯网络，并且做好木马和病毒。她特意给乔雨的目镜做了标注，乔雨上车一连进通讯网她就获取了目镜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许娜说她至少杀了八人的时候，她稍微算了算，然后觉得他们的情报也太过时了。

礼物自己送上门让她的心情非常舒畅。她正从衣柜里挑要带走的衣服，27寸的旅行箱已经装了一多半，有很多衣服她得忍痛放弃。她喜欢单色调的蕾丝，但那些脆弱的镂空织物在她的义体上稍不注意就会撕坏。

窗外，东方只升起一片微白，黎明在梅雨下与黄昏没有太大的区别。她打开音响从曲库中选中巴赫的1007号组曲，无伴奏的大提琴用悠长美丽的旋律将离别的留恋与仿徨抚平，随后希望与憧憬在急促的弦音中悄然流露。她稍稍有些憧憬，同样是使用弦，音乐家可以把愉快的时间无限期延长，而切割身体所带来的愉悦却总是稍纵即逝。

教会她如何欣赏音乐的人并不曾想教会她如何使用弦来杀人，她是在与那个人的连接过程中无意间学会的。她曾深深爱上那个人，但那个人却守着一片黑暗的过去对她相敬如宾。她天真的以为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接受彼此，而那个人却对另一个女人敞开了心扉。

那个女人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在不伤及眼球的情况下将那双眼睛取出来。现在，她从镜子中看着自己的眼睛，她找了最好的模型师照着那双眼睛去做义眼，但她始终缺少让那眼睛焕发光彩的能力。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认为自己眼中一小方天地便是全世界，待到视野开阔见识到了自己不曾喜欢的东西，便觉那世界背叛自己愤然离去。而她不同，她想要世界变成她想要的样子，最终却只能带着些许残片怅然离去。她心知自己已犯下错误，伤害了那个人。

如今，她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但心思却更加留恋起了往昔。其实成长后的很多东西，都不过是过去的投影和替代品，很多人以放下为由骗过了自己。可对于她来说，世界始终是由过去的残片组合而成的。她拉开衣柜的暗格，数个玻璃方块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封装在里面的手，眼睛，还有各种肢体器官，并未腐化，仿佛只是暂离主人的身体。她拿出一只修长却布满伤痕的手。隔着玻璃，五指相对，残留的记忆足以让她感受到真实的温暖从手心传入身体。

那并不是真正真实的，但也足够。对她来说没有差别。

墙上的投影画面中，车子已经开进小区，她收起心绪开始检查屋内的机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怀旧，也许是昨晚那个神秘男人的原因。那个神秘男人并不在车里，她深感惋惜。

或许，是有缘无分吧。她心想。

八

“16号楼，12层，1203房。”

许娜戴上目镜，自己先探出头去打量四周。车子停在小区快递的集散点，清晨工作都还没有开始，连负责小区送货的箱型机器人都缩在充电箱里。

“待会把电梯锁在一层，我们走楼梯上去。乔雨把两架无人机都升上去，锁定好窗户的位置，她如果跳窗逃走，要及时把位置传给我们。”

操作无人机不是难事，但想到自己的责任乔雨紧张的只能点头。

随后许娜让特警们再检查一遍装备，三位特警戴上目镜拉上脸罩之后也不再多说话，只是沉默而利落的检查装备，不出一分钟，三人同时竖起拇指。

许娜拉开车门，潮湿寒气的猛灌进来。乔雨打了个冷战，目送四人黑色的背影快速向16号楼移动，她能听到通讯频道里，许娜为缓解气氛抱怨这小区的楼都长得一个样，标记的楼号还不按顺序。

四人的目镜所看到的画面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排开实时直播，乔雨立刻明白这车大概平时是做潜伏侦察用的。

她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一股冷风吹来，她定了定神，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回到车厢里把一黑一白两架小型无人机拿出来放到车顶，特警早就做过了检查，悬停的位置和路径也早设了点。她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启动，然后确保没有什么意外。

天空中既有风也有雨，但无人机到达的还算顺利，只是原先预定的位置视野并不好，乔雨手动调整了一下才将摄像头对准16号楼。乔雨看到识别资料上画家的照片，脑中不禁回忆起了视觉同步时的感觉。她能感受到画家在客厅中踱步时发自内心的愉快。难道那只是错觉吗？

她盯着无人机一点点向阳台靠近，那阳台是封闭式的，与客厅相通，没有门，只有一扇未拉的窗帘。无人机再下降一点就能看到客厅里面。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她记得在视觉共享的时候阳台上是有一把摇椅的，但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里却没有。她没有冒险让无人机下降，也没有通知许娜有异常，毕竟她已经判断失误了一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股异常的感觉愈加强烈，她发现从那间房的角度是根本看不到小区花园的。

通讯频道里已沉默将近3分钟，她问了一声情况如何，无人回应，然后她看向挡风玻璃，四人目镜的画面全部定格在了1203号房的门前。

霎时间，她的心脏开始急速跳动，直觉告诉她危险就在附近。

她紧张的环顾四周，本能让她想打开车门立刻逃跑，但她试着冷静下来去检查网络安全。她刚刚打开系统准备启动自检，这时有人敲响了车窗。

当她转过头，看到窗外那双美丽的眼睛，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另一边，许娜跟着特警一口气爬上12楼，她有些喘，心中蔓延起的不安被误认为是缺乏锻炼造成的心悸。

“等扫描。”

拿电击枪的特警把声纳探测器装在门上按下开关，人耳听不见的声音在房间内折射然后返回探测器，波纹建模很不稳定，很多东西只能显示出一个大致轮廓，但轮廓就足够了，确定卫生间的那个轮廓是人型以后，特警便立刻开始开锁。

倘若他们多扫描几次便会发现那轮廓大的不像是女人，但液体金属的钥匙已经进入锁孔开始填充空位，那防盗门的智能指纹锁用个干扰器就能搞定。

“卫生间，门小，别挡住门。”

许娜不参与他们的战术，她参加过一次攻坚，但那次是在车里，而且结局不太好。

【把无人机降到阳台外面去。】

她打开电子脑通讯，可乔雨没有回应。通信线路是开着的，她想着用目镜的通讯器呼叫一下，但门已经打开了。持冲锋枪的两位特警打手势迅速进入。

门廊到卫生间约有十米，打头阵的特警放轻脚步枪口牢牢指着目视之处。他斜着身子，视野中逐渐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浴袍，接着，是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他脚步一顿，但良好的训练让他迅速按住惊讶继续执行任务。

“别动！转过来！”

在卫生间里刷牙的人被这一声吼吓的差点把牙刷吞下去。那人战战兢兢的转过来，特警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做了伪装。但一个没穿裤子发福发的厉害的中年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女连环杀手会做的伪装的。

许娜首先做出判断，他们搞错房间了。她立刻用警用频道呼叫乔雨想用无人机确认楼号，但呼叫只有一片杂音，无人机传来的画面也定住不再更新。这时那男人开始哭号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法。

许娜心中一紧，过往因她疏于防范导致黑客入侵通信而行动惨败的记忆瞬时历历在目，她奔至楼道探出身去，从那个角度勉强可以看到面包车，她看到一只手正把瘫软的乔雨从车上抱下来。

她可能已经死了。

盐酸灼烧似的痛楚便在许娜的心口蔓延开来。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假如，假如烛影杀手要从乔雨的身上取什么东西，就会暂时先让她活着。那个杀手需要保存器官的设备。还有希望，但不多了。她摘掉目镜，不顾特警让她先检查电子脑防火墙的劝告，把速降挂钩挂在窗户边栓牢，然后一咬牙，从12层一跃而下。

她得趁认自己非常失望。她准备好了款待他们，而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女刑警却连楼号都搞错，跑到6号楼去了。她不知该觉得他们愚蠢还是好运，这么一场巧合，特警开始检查电子脑防火墙，她设下的病毒和木马很快就会曝光。她只得提前下来自己拿礼物。

不过，乔雨还是让她很满，她喜欢娇小型的，抱起来像个大娃娃。她毫不费力地就给乔雨的后颈插上了抑制器，虽然那孩子也试着锁上车门还有去拿车后的电击枪，但对全身义体的她来说这不比一只乱抓的小猫更麻烦。

插头似的抑制器一介入，电子脑便将知觉与身体分离，乔雨顷刻间软倒在了座位上。她像对待蕾丝衣物那样把乔雨抱下来，那血肉之躯上传来的怡人温暖让她忍不住想抱得更紧一些。

她向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昨晚那情圣的大衣里有个小小的惊喜。一辆大众SUV的钥匙。虽然那车里满是头油和山寨古龙水味，但尚可一用。她可以把乔雨还有自己的藏品一起带走。

她感受着怀里的温暖，脑中不禁思索，回头是做一个全身式的玻璃塑封，还是用一些其它的办法。她知道很多洗脑的法子，可以玩一些姐妹情深的游戏。她已孤独旅行太久，需要一个朋友。

友情总是非常的有趣。车子已近在咫尺，同时她也听到了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站住!”

许娜忍住肋间的抽痛大声吼道。

“给我把人放下来！”

那穿着墨绿色卫衣的人转过身，许娜双手举起枪指住那张脸。那张脸看起来不过是个刚到25岁的女孩，她抱着乔雨的样子，跟抱着自己妹妹去睡觉没什么两样。

许娜稳住呼吸，看到乔雨后颈上的抑制器让她松了口气。

“你跑不掉的，投降吧。”

“我为什么要跑，你该不会以为你那把枪真的有用吧。”

没错，她手上的手枪是平头弹，除非打进眼睛，不然对那人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她没有带目镜，勉强打中头已经是极限，况且在那人抱着乔雨的情况下她也没信心。

她想如果能引那人离开乔雨，就还有机会，她稍稍调整右腿的姿势，电击枪就插在后腰右边的枪套里。电击枪击中义体人会使义体启动保护机制短暂停止运行。许娜稍微算了一下，她们距离不到10十米，那人冲过来，她得在两秒之内打开枪套拔枪射击。烛影杀手的动作不会慢，况且电击弹命中到电流开始传到全身也需要反应时间。无论如何，只要那人想杀，她必死无疑。

即使如此，许娜想，如果朝偏高一点的位置开枪，能引得那家伙来杀自己，电击枪能命中就能争取到时间。她不知道那三个傻小子什么时候能赶上来，但时间能争取一点就是一点。

她做出了决定，将枪口上抬。

然而，对面那人也早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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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宇镭

题图 《攻壳机动队》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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