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昭宁,是这元昱国的太上皇。我于元昱46年退位,在这深宫中,无聊的紧,没什么其他爱好,就爱听些故事,上至皇族贵女,下至市井小...
1
我叫昭宁,是这元昱国的太上皇。
我于元昱46年退位,在这深宫中,无聊的紧,没什么其他爱好,就爱听些故事,上至皇族贵女,下至市井小民,谁的故事打动我,谁就有机会鲤鱼跃龙门。
直到某天,昭语问我。“母皇,听了那么多故事,能听听你的吗?”
我磕瓜子的手一顿,忽然就想起,我已经很久,都没想起以前的事了。
2
元昱国是出了名的女尊男卑,男子不得入朝为官。
昭宁的阿爹纪君卓是季将军唯一的儿子,嫁入宫中以来荣宠不断,素来得陛下宠爱,就连昭宁殿下,也向来是女皇最宠爱的人,最有可能做储君的人选。
昭宁却不这么认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用银针测到毒药多少次了,很多时候,她饿到前胸贴后背,都忍了过去。
她爹就是这么死的,此时纪家已经渐渐的败落,女皇一点点削弱纪家的势力,等到纪君卓死的那一年,昭宁殿下的姑姑也被送往对面男尊女卑的北冥国。
纪君卓死的那日,昭宁蹲守在他床边,只是红了眼睛,却未落下一泪。
纪君卓是被日积月累的毒药害死的,药是女皇亲手喂的。
其实昭宁提醒过他,但是他只是温柔的笑笑,那时他已经中毒很深了,眼角眉梢透露着死气。
“她是你母皇。”
昭宁不知道,为什么出身将军府的阿爹,却是个温柔极了的愚蠢的人,可她却对他怪不起来,最多是恨铁不成钢。
他是她的阿爹,喜欢穿素色衣裳,衣摆处绣着嫩绿的竹叶,弹的一手好琴,笑起来的时候如三月春风。
昭宁恨他知道真相,可依旧心甘情愿的喝下了女皇的药,甚至不忍别人说她一句重话。
“北冥国指名道姓要我去和亲,圣命难违,而且只有这样,陛下才能放过纪家。”
昭宁忽然就有些难受。“姑姑是元昱的战神,连你也保不住纪家吗?”
纪星辰忽然就笑了,眉眼生动张扬,眼尾处留有一道粉色的疤痕。
“这元昱啊,差我一个将军吗?”
城墙的风吹的她的红色衣摆猎猎作响,像天地之间开了一朵潋滟的曼珠沙华,她单膝跪地。
“望昭宁殿下安好。”
许久,她又开口。“哥哥下殡时,带上我那一份,若昭宁殿下有朝一日不能保住纪家荣华富贵,但求能保住他们性命无忧。”
昭宁点点头,扶起纪星辰。
纪星辰跪在地上,朝元昱国的皇宫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目光支离破碎中又带着坚毅,毅然决然上了去北冥国和亲的马车。
“姑姑,若昭宁有朝一日能登九五至尊之位,你在北冥又过得不快乐,那我便接你回来吧!”
纪星辰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什么也没说。
3
姑姑走后,昭宁在这深宫愈发岌岌可危,山珍海味不敢食,饿到极致时,沈临安会在夜里偷偷生火,煮上一碗没有油盐的清水面。
沈临安是昭宁的奴隶,被她从皇宫马场救下,带回来的。
回来那日他用火夹子烫掉自己的背部上的奴字,然后又用刀刻上了宁字,他跪在地上,目光赤诚,从此昭宁便决定带着他一起。
“奴沈临安,从此唯昭宁殿下为主,生死不弃。”
那时他不知年龄,不过看着比昭宁还小,黑黑瘦瘦的,破烂的奴隶服包裹着他矮小的身体。
昭宁也不知为何,就将他带了回来。
水是沈临安烧的,面是他煮的,有时候看着殿下吃着面心满意足的样子,他便也觉得自己饱了。
“殿下慢些吃。”
昭宁眼眶有些酸涩,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宫里送来的任何东西,她不敢吃,有时候她也在想,真的会有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这般残忍吗?残忍到恨不得马上就让她死。
昭宁想着,笑出来声,也是,那个女人心里只有她的四女儿。
“沈临安,这宫里恐怕也只有你真心待我了。”
昭宁蹲在地上,简单的吃了两口,然后将吃了一半的面条递给沈临安。
“我今日在太傅府吃了,这些就留给你吧!”
沈临安手指一顿,又听见她说。
“太傅家的小公子,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只可惜,是个男子,若他是女子,想来是一定功成名就。”
沈临安接过昭宁手里的碗,然后沉默的低着头大口扒拉,动静有些大,他心里有些酸涩,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关傅修远的事。
“别吃这么快,慢些吃。”
昭宁笑起来,沈临安看了她一眼,眼里光华流转,彼时他还是一个瘦瘦弱弱不起眼的小奴隶。
“是我不好,让你跟我一起受苦,等我情况好些,我会给你最好的。”
沈临安点点头,他才不想告诉昭宁,他不想要最好的,他只想陪在殿下身边。
那晚的风很大,吹灭了院子的火堆,庭院里月华如水,映着殿下的身影,沈临安就这样端着一碗冷掉的面,看着地上单薄的身影,听着昭宁絮絮叨叨的说着关于傅修远的一切。
他心里像开了一个口子,呼呼的往里面灌着凉风,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4
昭宁殿下生来愚笨,是所有殿下里功课做的最差劲的,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作风还差,嚣张跋扈,动不动就打人,大臣在朝堂上不知告了她多少状。
昭宁不在意,鞭子虎虎生威的就甩了上去,朝堂上一时大乱,女皇假模假样的呵斥两句,然后不轻不重的给了抄功课的处罚。
昭宁撅嘴闹了两句,然后才收回鞭子,另一旁的昭泠玉扶起受伤的大臣,温声细语的安抚着,然后抬眼看她。
“昭宁,你太胡闹了!”
昭宁唇角弯起,眼尾微扬。
“假惺惺!”
下完朝,昭宁便出宫去了太傅府,昭泠玉端坐在太傅身边,与太傅说着最近南方洪灾的事情。
昭宁来的迟些,看着他们也插不上话,无聊的看着上空,不多时,她躬身,悄然溜了出去。
太傅的后院有一片竹林,昭宁直奔而去,竹林深出的小竹屋,昭宁扔出一块小石子,砸在竹子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多时,男子清润好听的声音传来。
“可是殿下来了?”
“是!今日可有什么好吃的!”
昭宁坐在院中的竹椅,双脚稍稍离地,眉眼弯弯的。
“我想吃桂花糕!还有杏仁糕!”
窗子被拉开一条小缝,从里面扔出一个包裹,昭宁伸手接过。
“谢了!”
昭宁啃着糕点,安静的听着风吹过竹叶的哗哗声,里面的男子开口。
“关于南方洪灾的事情,殿下可有见解?”
昭宁想了想,慢吞吞吃完了糕点,想起之前的一幕,昭泠玉在太傅旁边,讨论着这件事。
“修建堤坝,水库和分洪区,水灾应该疏通而不应该堵塞!”
里面的人许久未说话,昭宁也沉默起来。
“殿下,那些灾区百姓该如何度过这一年呢?”
傅修远的声音有些迷茫,昭宁似乎可以看见少年清冷眉眼带着的黯然。
昭宁抬眼看了看天,眼里被风吹进了沙子,她揉了揉。
洪灾爆发,百姓民不聊生,饥不果腹,可是,他们哪里会管那么多。
比起百姓安危,他们更担心明年是否能征收足够的粮食和税收,让他们可以继续纸醉金迷。
“陛下会做主的。”昭宁看着天,陛下不是个好母亲,不是个好妻主,但是或许是个好帝王吧!
“殿下是好人。”
里面没头没脑传来这么一句,昭宁愣了愣,然后噗嗤笑出声来。
大家都说她性子顽劣,舞刀弄枪是个莽夫,有勇无谋,可就是没人说过,殿下是好人。
“傅修远,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里一样,像块暖玉。”
屋内的人许久未说话,昭宁笑了一声,有些吊儿郎当。
“你别那么害羞呀,我就看看又不做些什么!”
“殿下请自重!”里面的声音变的莫名有些气急败坏,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昭宁翻了一个身,朝里头摆了摆手。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糕点。”
没多久,窗户被打开一条缝,傅修远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柔和,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
5、
临近元日,四殿下昭泠玉与众大臣联合上书,提出治洪方案,主动请缨去了南方抗洪。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昭宁,昭宁无所事事的站着,然后迎着他们的目光,翻了一个白眼。
众人齐刷刷收回目光,近日批斗昭宁的折子越来越多,女帝却并未约束昭宁,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模样。
昭宁躬身沏茶,听着女帝不轻不重的责备,敛眉间一片冷光。抬眼却是一幅满不在乎。
“哪些老不死的知道什么,真是烦。”
女帝轻轻一笑,抿了口茶,只觉得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蠢货。
她布了一个棋局,弯眼笑着。
“阿宁陪我下这盘棋吧!”
门外小厮传来消息。“陛下,四殿下求见。”
女帝神色未动,昭宁朝外头看去,昭泠玉一身白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她的落寞。
昭宁想起宫里人常说的话。“四殿下在聪明在努力又怎样,不得陛下喜欢就是不得陛下喜欢,以后呀,只怕也当不上女帝。”
她忍不住看向女帝,女帝手指微微颤抖,面上却没有变化,昭宁心底忍不住嘲讽。
她搂着女帝的手臂,姿态娇横。
“母皇陪我下棋嘛。”
那盘棋昭宁下得乱七八糟的,最后昭宁撅了撅嘴。
“不下了不下了,我哪有母皇厉害。”
殿外的昭泠玉听着里头传出来的笑声,目光清冷,手指微微捏紧,然后挺直腰板,转身离开。
之后宫里便传出来,女帝溺爱二殿下,冷落了去抗洪可能生死未卜的四殿下。
6
三个月后,昭泠玉抗洪回来,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从殿外走进,另人意外的是,里面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白衣,黑发披肩,只随便扎了一条发带,便出尘若仙,平白让昭宁生出了一股熟悉感。
他声音清冷淡漠,跪在殿前。“在下乃太傅之子,傅修远。”
昭宁愣了愣,眯眼打量着他与昭泠玉之间那股相容和的气场,傅修远似有所感,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昭宁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众人窃窃私语,打量着他与昭泠玉目光充满着暧昧,这是第一个走上朝堂的男人,本该是件立功的喜事,却因着这件事情,女帝发了好大的脾气。
将昭泠玉罚在了大殿外,昭泠玉什么也没说,只是临走时看了一眼傅修远。
夜里昭宁回到清欢殿,沈临安一如既往的守在殿门口。
他在殿外烧了暖暖的柴火,今天他去冷宫的菜园子里偷了些菜,又去厨房讨了些盐,今日煮的面,肯定比往日的好吃。
可今日的殿下似乎并不开心,她抱着腿看着天上有些清冷的月亮,眼里情绪不明。
她吃了几口面,然后便放下了碗。
“你吃吧!我不饿。”
沈临安看着昭宁碗里剩下的面,有些糊了,他忽然想起,殿下现在好像很少有能够吃完所有面时候。
他蓦然心底升出惶恐。
昭宁从怀里掏出两块糕点递给沈临安,弯了弯眼睛,却没有笑意。
沈临安看着干净帕子上的精致糕点,却没有伸手。
“我吃面就好了。”
昭宁没有强求,看着他,忽然说道:“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沈临安眼里溢着微微笑意,昭宁忽然感觉,她这个小奴隶,似乎也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沈临安沉默端着面,眉眼低沉。
“我看见傅家小公子长什么样了,真好看,和我想的一样,只是他为什么会在昭泠玉身边呢?”
她忽然握住沈临安的手,沈临安愣了愣。
“在这宫里,我也就只能相信你了。”
沈临安看着他的殿下,她眉眼带着迷茫和仓惶。
“沈临安,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他摇头:“我不会背叛殿下的,我会永远忠于殿下。”
直到殿下不需要他了,他看向昭宁,唇瓣微微抿着,眼里流光奕奕。
殿下不会不要他的。
7
昭宁后来又去找了傅修远,不过没有和他见面,她远远看见,昭泠玉坐在她常坐的竹椅上,面容清冷,傅修远躬身和她说些什么,模样温柔。
她看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她回了清欢殿,沈临安在院子里,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天气越来越热,快要入夏了。
看见她来了,沈临安连忙从井里提出一碗绿豆汤。
昭宁想着刚刚那一幕,心里烦闷,见沈临安端着绿豆汤,抬手便掀翻了。
“你能不能有点用,不要整天做着这些没有实用的无用功。”
沈临安愣了愣,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然后沉默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昭宁殿下,对不起!”好久,才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昭宁拂袖进了房间,将门关的砰砰作响。
沈临安愣愣站在哪儿,手里的瓷片划伤了手,他不在意的擦了擦。
他真没用,明明他看着昭宁殿下在这宫里水深火热,却什么都做不了。
元昱十六年,女皇病重,将太子之位传给了三殿下昭宁,朝堂上下一片哗然,纷纷抗议。为首便是太傅。
昭宁跪在哪里,接过那有些沉重的圣旨。
“阿宁,这太子之位传给你,我才放心。”
昭宁笑而不语。
女皇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昭宁搬进东宫的那晚便遇刺了,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那边的。
那晚刺杀的人很多,昭宁有些精疲力尽,沈临安挡在她的前头。
她忍不住看向那个挡在她面前的少年,沈临安跟着他的缘故,会些功夫,但是她没想到会那么好,人那么多,他没受一点伤,可就是畏缩着不敢杀人。
“你不想杀人,就先去后方躲着吧,保护好自己就行。”
沈临安身子一顿,眼睛坚定异常。
“我要保护好殿下的。”
那晚他杀了人,剑穿透那人的胸膛,流了好多血,他有些失魂落魄。
他的昭宁殿下,穿着黑色盔甲坐在血里,浑身是血,看向他,忽然道:“沈临安,谢谢你!”
他看着自己的手,抖了抖,跌跌撞撞跑过去扶起昭宁。
“殿下,我杀了人。”
昭宁却朝他笑了。“沈临安,别怕,哪些人该死。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每日刺杀的人的很多,昭宁不敢闭眼,沈临安就守在她床边,轻声安抚着。
“殿下不要怕,殿下好些睡,我守在这呢。”
朝堂上弹劾昭宁的人愈来愈多。
“陛下一日不废太子,这朝廷一日不得安宁。”
“陛下,三殿下无才无德,侮辱殴打朝廷重臣,他日若做了国君,百姓岂能安宁。”
“陛下,四殿下才华横溢,且治水有功,我推荐三殿下为太子。”
“陛下,大殿下有勇有谋,且博爱子民……”
“陛下,二殿下……”
女皇发了好大脾气,奏折丢了一地。
尚书大人悲鸣一声,撞死在了门上。
朝廷上十分混乱,女皇无力扶额,只喊了一声安葬,丝毫未提及废太子的事情。
女皇那场病生了好久,病到了冬天,都传女皇活不到初春,宫里人心惶惶,生怕那天就死了。
众势力蠢蠢欲动,刺杀数不胜数,所有皇子争抢着立功,四殿下尤其出众,昭宁这个太子的存在感就相对来说少了不少。
因着南方去年闹水灾,今年又开始闹起来饥荒,四殿下带着傅修远一行人在次前往了灾区。
大殿下则请命去了离皇城不远的疫区,所有人都仿佛争抢着表现。
唯独昭宁这个太子,显得无所事事极了。
女皇可能真的病了,越是病,就愈发珍惜碰在她身边的人,看着昭宁的目光罕见带了真心。
昭宁不难猜出其中缘由,无非就是众势力都把野心摆在了明面上,到是让女皇微微有些寒心,昭宁太子身份加身,每天自顾不暇,待在女皇身边到是比其他处安全,让她生出了昭宁在她身边,是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昭宁冷笑,找了不少太医给女皇看病,她可不希望她死了,她要是死了,那她这太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她不喜欢太子之位,可太子之位既然给她了,那就是她的了。
女皇病的迷迷糊糊间,西北战乱,昭宁请兵去了西北。
女皇那日勉强坐起身子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昭宁。
“你可想好了。”
昭宁似乎有些满不在乎的模样。
“打仗能有多难呀,我自小习武,又得我祖母真传。”
女皇近日来的温情散尽,眉眼冷冷的,直接挑明了说:“你也是想争这个皇位?”
昭宁也抬起头,笑了笑。“母皇,谁不想要这皇位?”
女皇坐起身来,也笑了。
“你和你父亲,真是大不相同,也是,我怎么没想到,你能活到如今,哪里是什么真的蠢货。”
昭宁出征那日,城墙上站了很多送别的人。
女皇站在最上头,脸色苍白,看着一身盔甲的昭宁,忽然叫道:“阿宁!”
昭宁回头,看着女皇,笑了笑。“母皇,儿臣要走了。”可她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女皇的下一句话。
她转身翻身上马,沈临安跟在她身边,只听见昭宁殿下的笑声飘散在风里。
“沈临安,你怕不怕。”
沈临安没有说话,他怕,但他也不愿意骗她,可昭宁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顾自说着。
“我们可能会死在哪里,永远都回不来了。”
如果只有百分之一活着的机会,那么他希望那个活着的人说殿下,他要护她周全,他会护她周全的。
沈临安跟上她,看着她的侧脸,真好呀,殿下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十里长亭,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静静立着,眉眼清冷无波。
昭宁的马车顿住,两人立于马上,相对无言。
“殿下!我来送你!”
昭宁下了马,看着他笑了笑。
“傅修远,你来送我干嘛呀!”
傅修远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兔子。“送给你!”
“阿玉告诉我,此次凶险,西北又是蛮人之地,昭宁殿下真的考虑好了。”
昭宁忍不住笑出声。“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此行凶险。”
她看着怀里红眼睛的小白兔,“听说这兔子是傅公子养了很久的。”
“嗯,它叫小白,送给你。”
昭宁摸摸那小兔。“希望它能陪着殿下。”
“殿下,我心悦你!”昭宁全身僵住,有些不可思议,挑眉笑道:“你不是和昭泠玉一伙的?”
傅修远愣愣,忽然笑了笑。“殿下,相信我。”
“所以,你还是打算占她那边?她给你什么了!”
傅修远看着面前的黑衣姑娘。“阿玉说,会修改政法,男女皆可同朝为官。”
“这是你想要的吗?”
昭宁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若我能活着回来,我就娶你!”
傅修远眉眼一喜,弯腰行礼。“殿下珍重。”
沈临安看着殿下脸上的笑,忍不住捏紧了马绳。
“殿下,回来了!”
8
西北一战,打得十分凶险,元昱节节败退,女皇大怒,同年宣布废太子,不得召见,永不回京。
朝廷之中也暗潮汹涌,各方势力将斗争摆上了明面上。
昭宁看着浑身是血的沈临安,笑了笑。
“还怕吗?”
沈临安摇头,目光里说不清什么。“殿下,我不喜欢杀人。”
昭宁擦剑的手一顿。“可我只剩下你了。”
沈临安点点头。“我不会背叛殿下的。”
那一场战争,一打就是两年。
少年一身黑色铠甲,穿着红色披风,从战场厮杀疾驰而过,立下无数战功,然后来到了昭宁面前,露出的笑肆意又好看。
“殿下,北漠退兵了,我们赢了。”
真的赢了吗,不见得,无数次朝廷延迟送到的军粮,永远无法抵达的援兵,差点逼死了这十几万将士,这边关百姓。
“沈临安,若我说,这场胜利,是我用元昱四分之一的疆土换来的,你会怪我吗?”
少年长剑落地,却只是担忧的看着昭宁。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又怎么会怪殿下。”
西北这两年,他看着殿下功夫越来越厉害,看着她在前线不要命的冲锋陷阵,身上无数伤,从雪山爬行回来差点丟了命,她的殿下都那么难了,他怎么舍得怪她。
“殿下,不是你的错,不是的。”
昭宁抬眼间,忽然就红了眼睛。
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女皇身体忽然病重,待昭宁收到来自京城来信时,局面已经渐渐的稳定下来。四皇女当政,被立太子当日,女皇大赦天下,万民敬仰。
昭宁听着这些事,嘲讽至极。
元昱36年晚上,昭宁起兵造反,攻占皇城,杀到乾清宫时,女皇正等着她。
“母皇。”
女帝没有恼怒,只是看向她时露出的笑有些不明。
“倒是我一直以来看错你了。”
“你一心想让昭泠玉做皇帝,怕不是不行了,别人都说你宠我,可是宠我,又怎么会把所有祸端引到我身上。”
“母皇,我是不太聪明,可是我不是傻子。”
女帝拉开桌子,下面是一幅很久以前的棋。
“来,同我把这棋下完。”
昭宁看着那棋,忽然笑笑,这棋还是昭泠玉去抗洪时,两人一起下的。
“母皇还留着呢。”
说完,她拿着黑色棋子摁在了某处。
“母皇,我赢了。”
“看似凌乱,却剑走偏锋。难怪我说当年,怎么哪里奇怪,就一直留着了。”
女帝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了玉玺,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我将它给你,你放过阿玉吧!”
昭宁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母皇,我能打到这里,你觉得,昭泠玉还活着?”
“你若是像你阿爹一样就好了。”
“听你的话,然后被你害死吗?母皇,你爱过我爹吗?”
“我的阿玉啊!”女皇闭上眼睛。
昭宁手指渐渐的松开。
火把映的皇宫亮如白昼,所有违抗昭宁的人皆被斩首,路过傅修远时,昭宁眉眼无波。
“可顺从?”
“殿下,小白呢?”
“死了!”昭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傅修远愣了愣,张了张嘴,失魂落魄。
“死了死了?”
昭宁想起小白,死在了那场大雪,她去前线找敌方粮仓,却被发现,躲在雪地里整整三天,又冷又饿间,她杀了那只兔子,那只兔子已经很肥了,放在腰间的竹篮子里,她做什么都喜欢带着它。
她饮了它的血肉,剥了皮毛做出来手套。
偶尔她也会想到那个相逢与微识,赠她口粮,十里长亭说心悦她的那个少年郎。
可是,这些,比起活下去,好像算不得什么了。
“殿下,你错了!”傅修远仿佛依旧是那个十里长亭送别,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只是如今眼睛泛红,神情狼狈,没了那时的意气风发。
太傅有些疯狂,反抗的很厉害,嘴里尽是仁义道德。
“斩!”
傅修远摇头,急血攻心,染尽了他的白衣。
“明明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明明我不反抗死的就会是我,可是傅修远,为什么你偏偏说,是我错了。”
“我父亲他爱女皇,丟了命,那时我就在想,我是不会被情爱困住,我要好好活着,让我母皇看着,看着我登上那九五至尊,傅修远,我没错!”
傅修远笑笑,眉眼尽是凄凉,带着死气。
“怪我,总是奢求不该想的。”
傅修远死了,死在兵变的那天晚上,剑刺过他的胸膛,身后站着的却是昭泠玉。
她拿着带血的剑,笑的疯狂。“为什么我努力了那么久,都比不过她在你心里的位置,傅修远啊傅修远,你真是个傻子。”
昭泠玉看着昭宁,笑出了眼泪。
“我就快要成功了,为什么你就来了?”
“他这个傻子啊,居然还想着和你归隐山林,可是谁又不想要权势。”
昭宁愣了愣,看着倒下的人,背影格外孤寂,沈临安就站在她身后,看着这无边月色。
“沈临安,我错了吗?”
“殿下,没事的!”
昭宁登基那日,是个好日子,漫漫春光洒在金銮殿内,殿内跪下的都是朝臣,宫墙外跪拜的是元国的百姓。
《元昱史书》记载:元昱36年,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元,斩奸佞,男女皆可同朝为官,平定西北战乱,使其百世安康。
9
“那位沈将军呢?”昭语忍不住问道。
“沈将军,那位沈将军啊,素来不喜杀戮,不爱见鲜血。”
“可他宁愿去边关,也不愿意在我身边了。”
“沈将军身姿挺拔如竹林青木,也是个极好看的少年郎,皇成贵女皆爱慕。我初登基,那椅子一直坐不安稳。”
昭宁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昭语看着昭宁的侧脸,没有说话,只是悄声退下。
后面的事她有所耳闻,女帝想通过沈将军取的皇城贵女的帮助,素来听话的沈将军却怎么也不愿意,两人就此闹掰,沈将军去了边关,收复女帝让出的元昱领土,最后战死沙场。
昭宁坐在清欢殿的院子,看着漫天飘落的叶子,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沈临安,你变了。”昭宁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陌生,仿佛他再也不是那个捧着月光,与她在清欢殿相依等她回来的那个小少年。
“殿下,我没变,是你变了。”
“你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临安跪在她面前,与几年前,身形落魄满身是伤的模样重叠。
“可是殿下,我不愿。”
“殿下以前说过,会对我很好很好的,殿下,你不记得了吗?”
昭宁摇摇头。“沈临安,这不是儿戏。”
“陛下!”那话带着叹息声。沈临安想起几年前,十里长亭,他听见了傅修远对他的殿下说,他心悦她。
殿下,我也心悦啊!话在唇齿见百转千回,最终化成微微叹息,她是他的殿下啊!
昭宁微微一愣,是了,她是陛下了。
她想起坐在清欢殿门口,微微打着盹,笨拙的煮上一碗清水面的小少年,恨不得将所有他能给的都奉上,昭宁忽然红了眼睛。
“沈临安,连你也不要我了嘛。”
她感到无边恐慌,拉着宫里老太监的手。
“朕错了吗?”
“陛下不会有错的。”
10
陛下没错,可昭宁错了啊,所以她丟了他的少年郎,他的少年守在边关,一点点弥补她犯的错,可是却不会原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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