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城门,便是这天下最繁华的长安城了。这城墙是柳平安见过最厚的墙,过城门如同穿过一条隧道,尽头的光亮让人以为误入了桃花源。游了长...
过了城门,便是这天下最繁华的长安城了。
这城墙是柳平安见过最厚的墙,过城门如同穿过一条隧道,尽头的光亮让人以为误入了桃花源。
游了长安街,逛尽长安城。
长安街,这条与城同名的街像是这座城的缩影。
柳平安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停宿,二楼的房间里,柳平安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端详着这条街道的盛景。
街道呈东西走向,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赶着下山的太阳,不经意间染红了几片晚霞,映在街西头牌坊上,为那三个大字披上一缕红装。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这夕阳似乎一点也没引起人的注意,有平常两条街那么宽的街道反而随着夜幕降临显得更加拥堵。街道两旁已经有很多摊位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不少莺莺少女被花灯上秀美的图案吸引了过去。不乏一些懵懂的孩童向他们身边的大人吵着:
“我要放花灯,我要放花灯”
酒楼外的招牌也亮了起来,各样各式,那些白天不起眼的小客栈也因挂在门楣上的灯笼显得独具一格。
些许是窗外喧闹声不绝于耳,繁华之声不停地拨动着柳平安的心弦。放下手中的书,整理了下衣束。自言道:
“罢了,也不差这一晚”
这条街最显眼的建筑便数那落玉坊了,或者说是那门前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四五个身姿妖娆容貌俊秀的姑娘对过往的男子热情相邀,就像是站在家门口的妻子在等待晚归的丈夫。让那些凡有一丝念头的男人都忍不住多停留一下,仔细掂量一下腰间荷包。
逛着客栈附近的小摊,只见一个摊位上摆满了精致的首饰:耳环,发簪,玉镯。
“公子来看看吧,这些首饰都是上好的材质,款式优美,买给心爱的人定能讨得欢喜。”
“这个簪子多少钱?”
“公子眼光真好,这个簪子是桃木做的,不仅好看,还能辟邪,只要20个铜板。”
柳平安皱了下眉。
“能便宜些吗?”
“算了,算了,今天我家娘子说让我早点回去,就卖你18个铜板好了,一会我就走了”
从怀里拿出了一串铜板,仔细地数了下,递了过去。
“好嘞,这是您的簪子,给您包了一下,拿好了。”
柳平安把簪子和剩下的铜钱小心地放入袖中。
隐约听到一缕琴音,循着琴音,柳平安来到烟雨楼外,古朴清雅的牌面不比落玉坊那般华丽,门外有一个风韵成熟的妇女揽着来往的客人,虽进进出出的客人从未间断,但相比落玉坊,相比这车水马龙的街道,确实显得冷清了些。
柳平安在门外,靠着对面的路边踱步许久,不敢靠太近,也不愿离了太远。
靠近烟雨楼的东边有一个衣着褴褛灰色布衣的老头坐在地上,嘴里模糊地地念道:“晓天机,算人命,祸兮福兮……”
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他。
柳平安伫立良久,抬眼望了下四周,然后低头快步地走了进去。
入楼,只见众人围在一起,闭眼听着从二楼一间厢房中传出的琴音。
那琴声,似一只女人的手,抚慰着众人的心,为他们驱走所有的烦闷和忧愁,让人不知不觉中陷入其中。时而婉转含羞,时而似投怀送抱,轻浮挑逗,活脱脱一个欲迎还拒的少女,众人似跟着琴音,追逐着少女,奈何少女身段婀娜多姿,舞步轻飘,让人抓不着衣衫片缕。
就在众人心里急的发痒时,琴声曲调骤然一变,如那少女直扑胸怀,风韵饱满的身姿刺激着身上每一处感官,如那干燥冒烟的热锅加了油,忽地一下,燃起了火。那烈焰似是要将少女身上薄薄的衣纱一片片尽数融了去。
琴音渐消,众人只觉口干舌燥,意犹未尽。
周围一些女子端着茶水迎了上来,此时这茶水正如“久旱逢甘露”般的春雨,播撒在人的心头,湿润着人的心田。
“曲入繁华,奈何,寻了寂寞”
柳平安摇头低语道,他一身白色素衣,在一众丝绸锦缎中显得格格不入,似是一开始便察觉到了,进来时便站在一个角落里。
二楼厢房中,一个丫鬟在一位女子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妈妈,可否请那位公子上楼一叙?”
“可若是让那人……”
“无妨,就说是我的意思,定不会牵连与你。”
“那好吧”
楼下,一位丫鬟缓步走近柳平安。
“公子,我家姐姐请你上楼一叙,请跟我来。”
未等柳平安说什么,丫鬟便转身朝楼上走去。虽心有疑惑,却也只能跟上。只是众人望着他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进了二楼一间厢房,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眼前有一位女子端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把精致的长琴。
女子扭过头来,望着柳平安,只见那女子身穿白色纱衣,宽松的衣裙未能掩藏芊细柔美的身姿,衣摆下隐约露出一双绣花的鞋子,鞋子质软,裹着双精致的小脚。乌黑的长发,鹅蛋般又有些偏圆的脸庞,细嫩的肌肤似是熟透了的蟠桃,透着一丝红晕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高挑的鼻梁下是一张嫣红的小嘴。
女子起身,微微欠身,款款大方却又不失小女子气质。
反观此刻的柳平安,倒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娘子,望了一眼女子又马上移开,耳根子都红了,欲要抬手抱拳还礼,又觉得不妥,手竟然就那样举在半空,不知放哪里是好,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些许汗珠,除了自家娘子,柳平安终日沉浸书中,哪里和其他女子这般独处过。更不要说眼前这般女子。此刻的他早已失了心神。
“公子请进来坐,小环,倒茶”
柳平安有些局促地坐在女子对面。
“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柳平安,敢问姑娘芳名”
“烟雨”
几句话间,柳平安稳了稳心神。
“未曾想到烟雨姑娘与这烟雨楼同名。”
“柳公子是第一次来长安城吧?”
“是及,早闻长安城中长安街,如今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柳公子可曾在在这长安街游玩一番?”
“未曾,傍晚时分初到,本要逛一逛,却被烟雨姑娘的琴声吸引至此。敢问烟雨姑娘刚才所弹曲子为何曲?”
“浮生曲”
“浮生?浮生若梦,曲如其名,如梦如幻。在下不善音律,这琴声以繁华入曲,只是为何感觉这琴声中又有一丝孤寂?”
烟雨浅笑,并未作答。
“柳公子初到长安街,感觉如何?”
“着实繁华的让人应接不暇,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可愿长居于此?”
柳平安想到以前自己居于家中,村子离主城有些距离,但也有着不少户人家,每逢佳节,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只是平时他不怎么出门,一心苦读,倒真没想过自己喜欢住在哪里。
“此地繁华,若是当作游玩,自然是绝佳的,但若是长居于此,怕受不了这般喧闹,在下更喜欢清静些的地方。”
“那公子为何又要来京城跳那龙门呢?龙门之后难道是清静之地?”
柳平安只觉心中一惊,沉默许久。烟雨的声音也如那琴音般动听,直入人心,在心里不断回响着,更是让他有些羞愧。
“烟雨很少出过这阁楼,对外面的趣事甚是好奇,可否请柳公子讲一讲外面的趣事。”
“说来惭愧,在下一直在家中小村求学问知,十数年如一日,未曾出过远门,这次来京城是第一次出来。”
烟雨嗤笑,看得柳平安一阵失神,随即又眼色一囧。
“烟雨姑娘为何发笑?”
“通读四书五经,饱腹经文,却讲不了笑话。”
柳平安和他夫人乃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平日里相敬如宾,他忙于读书,夫人又是地地道道的安分女子,他哪里和夫人如这般坐谈风花雪月过。
“让烟雨姑娘见笑了。”
“想必柳公子对民生,国事定是有着一腔抱负。”
“虽不能说是什么大抱负,但也的确有很多想法。”
像是终于到了自己擅长的,柳平安如黄河决堤般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每隔一会,女子便能应上一句,让柳平安顿时觉得深为知己,有一些想法竟连他也未曾想到过。
民生,国事,诗文……
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哪里和夫人这般谈论过。
不知何时,透过窗外看到了挂起来的月亮,竟然这么晚了。隔壁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呻吟之声,但柳平安并没有注意到。
“真是失礼,和烟雨姑娘相谈甚欢,如遇知己,恕在下叨唠许久,只是烟雨姑娘如此才华,为何居于此地?”
“那公子认为我应该居于何处?”
柳平安竟一时无语,一般女子如此年龄早已嫁作人妇,可他无法想象烟雨姑娘嫁作人妇会是什么样子,相夫教子?
“这烟雨楼还有那么多姐妹,我走了她们该如何?况且除了这烟花之地我又有何处可去?”
柳平安顿时心生怜惜,他从怀里拿出那只桃木簪子。放在桌子上,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天色已晚,在下不便叨扰”
随即起身,躬身抬手行李,烟雨也起身,点头示意,嘴角挂着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浅笑。
正要出门离开,柳平安又顿住脚步,转身。
“若是我……,烟雨姑娘,保重!”
转身离开,下了二楼,匆匆地朝外走去,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金色甲胄,腰胯长剑的魁梧男子,身上隐约散发着血气。
“哎呀,赵将军,您来了,快里面请。”
“烟雨呢?”
柳平安不知在想些什么,步伐不稳,却本能地远远避开了魁梧男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魁梧男子和老鸨的对话。
出了烟雨楼,秋夜的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吹的柳平安清醒了几分。此时,楼里又不断地传出那琴声。
烟雨楼二楼厢房,烟雨依旧端坐在桌子前。
“烟雨姐,这是?”
小环手里拿着一个用手帕包着的桃木簪子。
“你若喜欢便拿去用吧。”
“烟雨,赵将军来了。”
“小环,把茶水换一下,接客。”
那把长琴安静地躺在旁边的桌子上。
次日清晨,柳平安习惯性地早早起来,收拾好书箱,在楼下结了账。
两条街那么宽的路,稀稀落落的人,在东方那缕朝阳下,拉着长长的影子。
走出长安街,柳平安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快步地离去,边走边拍打着那一尘未染的白色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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