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蛋— 第七更 3.20

发布时间: 2021-05-17 22:53:52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故事 点击: 97

第二十三章夜梦纵使在高楼上的一隅,周言依旧能感受到夏日的恶意,而夜吠不息的狗们更让他觉得狭小的空间愈加逼仄了。暑气在夜间依旧...

溏心蛋— 第七更 3.20

第二十三章 夜梦

纵使在高楼上的一隅,周言依旧能感受到夏日的恶意,而夜吠不息的狗们更让他觉得狭小的空间愈加逼仄了。

暑气在夜间依旧翻腾着,混合在阴雨时节特有的气息中,四处弥漫开来,于是整个黑夜就成了发霉的黑幕。但相较之下,那深沉的黑幕上的霉点竟蕴含一丝光明的希望。

现在已然是深夜,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迎来新的黎明。那至上的光明将会扫清一切的黑暗,荡涤一切的尘埃。“新生啊!”人们欢庆道。

人们终于忘记了几个小时前经历的梦魇。无梦者的鼾声停息了,深情者的泪水干涸了。纵使枕上遗下几道泪痕,那不过是一个被遗忘的梦,谁也不会醒来再抱头苦思那奇幻陆离的谶语。

这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惜当下周言还得忍耐那似乎永无止尽的犬吠。他很疑惑它们为什么要破坏这由无数梦想缀成的宁静夜幕。

他想起迷信的老人说凡深夜狗吠必是鬼魅横生。但是他深信在这样肃杀的夜晚,没有一个鬼魅能够生存下来。楼下的树在风中纷纷叶落,天地间仿佛激荡着正气,它将以不可阻挡的动力压倒一切的异端。在这样的劲风面前,这些畜生应当噤若寒蝉,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去窥探到底是何方神尊在此修炼道义。

但是它们没有停止狂欢,那也就证明了周言猜想的破灭。想想也是,在朗朗晴空之下都没有一场惊雨敢忤逆那夏日的嚣焰。还要奢求什么侠僧圣道夜行仗义呢?夜行的,除了魑魅魍魉,怕就只剩失路的孤魂吧。

鬼魅终究轻巧,来往无踪。能引起犬类警惕的就只有这义愤填膺,涉水惊响,悲慨成声的孤魂了。

于是它们叫唤,于是他们窘迫,他们越是窘迫,它们就越是疯狂地嘶吼。于是,周言就看到了这样的独角闹剧。

落叶在风中徘徊,是精灵在哭泣,是孤魂在彷徨。是恶犬惊动了天地孕育的胎气抑或是黑夜酝酿的恶婴蓄势待出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黑幕中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像是刚刚结束了围猎的幽灵加入了游戏。好一场盛会啊!

远处一声笛鸣划破长空,忽得一切声音都迸散了,一切随着余音的飘杳而隐匿了。

这是“衙役”清道的鸣声,这是“闲人”避让的号角。大人物终究要登场了。

狗铃的“叮当”声率先在寂静中响起,紧接着是无数件铁器和镣铐击打地面发出铿锵的音调。

周言以为又要聆听到一场狂吠了,但这音调竟忽然变得活泼起来,铁索在半空中摇曳着发出清脆的音符,就像此时一条条狗尾巴正癫狂地骚动着,一面驱除着苍蝇,一面谄媚着它们那夜归的神秘主人。

所有的玄幻终于退散,这苍穹之下复归于人与狗的世界。

不过槽中争食的吞咽声并未持续太久,这迫近黎明的人间更平添了几声中气十足的犬吠。

只是这些畜生又在叫唤什么呢?

周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看着挂钟时针还在“4”与“5”之间,他想躺下继续睡觉,但在这迫近黎明的时刻,他竟有些失眠了。于是他缓缓坐起,抓了抓散乱的头发,瞥见床头扔着一本小说杂志,便拧开台灯,取过杂志,随手翻阅起来。

不料为首几篇都是些校园爱情小说,周言顿感无趣,忽觉得睡意袭来。当他正要合上杂志,再将它随便抛到某个角落吃灰时,一篇小小说让他不禁停下了哈欠。

那小说标题为《赛马》,作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小说如是写道:

赛马场上骏马疾驰,尘土飞扬。周围的观众总是瞩目于领先的骏马,他们随着马匹位次的变化而不断游离目光,或许有人感到眼花缭乱,但是鲜有人离开,因为这正是这场比赛的刺激所在。

老任是深得赛马文化精髓的,他早早地捡了两个好位置,拎着保温杯拖着小孙子便落座了。而现在,他正拿着望远镜端详着赛场。周围的人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因为老任的位置足以一览无余,又何须画蛇添足呢?

不过老任毫不在乎,依旧面不改色地盯着、盯着。不知是他没有在意到周遭的异样,还是已经不屑于以前辈的口吻去教导这些肤浅的晚辈后生了。

老任自然有一套妙论。何谓赛马?不仅仅在于马力远近缓急,还要看马的毛色筋骨,更要领略马的神韵意气,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看方得滋味。

套用他早些年常引用的《人间词话》,这种看马才能算得上体悟境界,而那些凡夫俗子所领略的不过是支离的兴趣神韵罢了。所以这望远镜便是探得境界的必不可少的器物。

老任正思忖着这观马法门,可惜他的小孙子并不够天资聪颖。疾驰的良马、嘈杂而又尖锐的呐喊显然吓住了他,便啼哭起来。

老任不忍皱了皱眉头,低头抚摸着孙子的头发,思量着应该用个啥道理安慰小孙孙。就在这时,一直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马砰然扑地,满座皆惊。

叫声四起,人们纷纷站起来争先恐后地想一睹惨状,老任便急忙收开安慰孙子的手,紧紧攥住望远镜凝视着。

小孙子的哭声更大了,但是儿童奶气的声音立刻淹没在了男人沉闷的嗟叹和女人尖锐的惊叹声中。老任倒觉得清静了些,似乎体悟到了那种境界。便也眯着眼睛、红着脖子扯起嗓子来。

正如观赛模范老任一样,观众的言行总是狂热而单调的。但马匹的主人们则神色各异了,他们随着自己马匹的进退而感到兴奋或愤慨。

那匹扑街马的主人此刻正如它的马一样,不再有几分“骏”色,反倒显得灰头土脸。

它的主人唤作老龚,也是老江湖了。他一生未娶,只痴迷于此道,培训的马先后纵横赛场凡几十载而无一败绩。如今却走了麦城,他的脸有些红,眼眶也被感染了。他坐在地上真想好好教训这马一番,但是看着由于几年来相伴而疲劳不堪的老伙计,他心软了。抱住马头慢慢地摩挲着,那马低垂着头,发出几声低沉的嘶鸣。

附近的几位马主凑来探望,一个戴眼镜的瘦子说起了如何科学训马。老龚听着那新鲜的专业名词感到有些突兀,像块垒石堵在胸壑间,这石头棱角越来越分明,他有些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牵着马便走了。

半路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他,但他无意留步,直到那胖子气喘吁吁地横亘在他面前。原来是比赛结束了,主办方邀请他留下合完影再走。他毅然拒绝了。

胖子走了许久,老龚依旧立在原地,那马回过头来看着他,他才反应过来。他与马对视了一眼,却觉得它那闪烁的眼神与那瘦子戴的眼镜的一样刺眼,将黄昏的余晖折射在了地面,勾勒出了一个胖子的身影。他愤然了,攥着鞭子的手猛然抬起,然后迅速落下来了。

残阳收敛起了最后的光芒,高高的看台之上,活动的组织者们则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职业微笑。他们的组委会薛主任刚刚不动声色地听完胖子没有追回曾经的冠军的报告。因为无论如何,只要激起了狂热,这场比赛就是成功的。新旧冠军总有交替,但是似乎观众永远激情四射,这便足矣。他站起来整理好西装,露出更灿烈的笑容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开始了他的颁奖工作。

直播至此就结束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刚刚或许也在为骏马们的疾驰而兴奋,或许也会为自己中意的马匹落后而不平。但现在,他们已经关上电视闭上眼睛回味起视听的盛宴。

比赛落幕,现场的观众离席。老任的小孙子也早已停止了哭闹,不过偶尔抽泣几声。老任便也开始一路绘声绘色地描绘着胜利者的勇武。

而老任的赞美对象——那匹胜利之马此刻正咀嚼着优质的草料,正如曾向它主人表示祝贺的主任一样,静静地享受着夜的宁静。

周言初看了一遍,只觉得有些另类,觉得这作者似乎有些弦外之音。但是这赛马的“春秋笔法”何在,周言思忖再三,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情愫在胸中涌动游走,却无法一吐为快,着实憋屈。

周言无奈,又反复看了几遍,只觉这种情感更强烈了,但尚欠一个疏导的缺口,便只能作罢。小心折好这一页,合上杂志,下床放在案头。

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光,几缕尘埃在光影中乱舞,缓缓升腾,顷刻间又悄然落下。

似乎过了好久,但挂钟的时针依旧停留在“4”与“5”之间,仿佛为留恋着转瞬即逝的岁月,而驻足不前。 突然间,门开了,似乎一个影子闪进来。驻足在明灭的模糊中,仿佛在倾听。墙上坏了的挂钟挣扎出机械的响声,永远拧不紧的水龙头淌出无限拖着短小尾巴的泪珠,迸溅在斑驳的污迹。熟悉的困乏裹挟着冷漠的思维,驱使着肌肉的运动。

吊灯扑朔的一瞬,天地倒置而迷离,他在地板的凹陷处瞥见了扭曲的地平线。窗外的幽明在东方沉沦下去,余辉狂舞在地面,没入那个黑洞。

第二十四章 群英会

周言醒来了,他依旧想去思索昨夜的奇幻,觉得它虽有梦境般的扑朔迷离,但是又是那么的真切。正如不聪明的人见得多了,有些人看起来便也没那么傻。但往往还有一种异类,那种傻确是历久弥新的。

不过,现在周言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思考这庄生梦蝶似的历程。毕竟读书会的时间要到了。

果然,蔡逸辰的电话打破了他的沉思,他听着电话那头蔡逸辰的埋怨,埋头迅速地啃着面包。许诺也发来微信询问,周言便草草应付了蔡逸辰几声,迅速按断电话。一边套上鞋子,一边给许诺发出几条语音,请她先行前往。

当周言匆忙跑进读书会活动室的时候,活动已经快开始了。只见蔡氏姐弟、许诺一行坐在前排,他敲了敲门,蔡逸辰便起身给他开门。许诺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周言迅速坐下。他正准备探过头去,与许诺说几句体己话时。只见蔡逸辰已经跃上讲台,开始了演讲。

“同学们好。”蔡逸辰清了清嗓,继续说道“上次我们读书会举行的第一次活动非常好,今天应同学们热烈要求,我们继续举行第二次活动。这次呢,我们也不限定主题,大家畅所欲言。那么我这就先抛砖引玉,先来讲讲我的主题——鸿飞那复计东西”。

许诺有些惊奇,对蔡逸语说:“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是苏轼的诗,看不出来你老弟还对古诗有一番见解。”

“他?我看也是猪鼻子里插大葱,不过徒增笑柄罢了。”蔡逸语笑道。

“可别瞧不起你的好老弟,且听听嘛,我看必有高论。”周言终于趁机插上了话。于是三人便齐齐看向那讲台上略有些手足无措的蔡逸辰。只见他如是说道:

“我以前骂抖音,痛骂。

而我现在看抖音,同时听着很多人骂。

但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想到明季的一些长胡子言官。

怎么说呢?他们总是骂骂骂,为事而骂,为骂而骂。但是他们骂得有理有据,大旗招展。皇帝也奈何不了什么。

正所谓孔孟之道,立言立德。砍头不要紧,声名足可显。

我素不习明史,也不能再妄言一二了。

虽然我自是不怕‘孔孟徒孙’指责我的,因为大抵他们是没有‘修齐治平’的能耐的,只能随便指摘他人未在‘诚心正意’上下功夫。

但是我害怕科普知识,太耗精力,好比玩塔防游戏,人家给你不断放小兵骚扰,你却得来些大炮严阵以待,太耗能量,使不得。

但是,现代的事儿,我得说两句,要不然‘前不敢惩,后不能毖’,那着实憋得慌。

我之前说过纵使无论大家多么‘娱乐至死’,但是时代无罪。我不为抖音正名,但是总得为时代正名。

有人这时候可能要骂了:‘这小子扯淡,一个自媒体软件你不能给它说几句公道话,却妄想为时代代言’

我也得先谢罪,我切不敢比张横渠先生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更何况当今乃至万世可谓太平。我也只能说些一孔之见。

为什么说抖音不能正名,时代却可以呢?因为以小见大、微言大义我做不到,只能先弄出个‘大道理’来给听客诸君静静心,让诸公先识得马类,然后再讲白马可矣。

正如之前我一直所认为的那样,时代是客观的,就像一部放映机,你大不能因为看了爱情片荷尔蒙爆发就去亲那放映机,也不能因为看了一场易水萧萧的感慨悲歌,就怒发冲冠去砸烂它。

这道理大家都懂,但是一搁到社会上我们就选择性失智了。孟子曾经有灵魂一问:‘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战国时期的齐宣王不许,但是两千年后的我们却似乎甚许之,进化论动摇了,达尔文的棺材板也有些许松动,灰尘零落,迷了大家的眼,也该揉揉了。

羞人!可惜白读了那么多教诲‘内圣外王’的曾氏著录。文正公刚刚被图书发行商和粉丝们补上的另外半个圣人塑像轰然倒塌。

当然,有些心学的信徒们不要窃窃发笑,人家阳明子可真是三不朽,可惜现在的某些后人是‘三不知’。此何谓也?不知学、不知术、不知思耳!

孔老夫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现在直接简化曰:‘即心是道‘,不学不思,坐发议论,谓某当兴,某当斥。

只是殊不知有些事不是单纯的是非曲直,灰色地带愈来愈大,黑白分明或许不如难得糊涂了。

当然不同的立场自然有不同的见解,一些传统人文学科的老教师总是骂抖音,学生们听着听着就看见几丝白发在灯光中闪烁。

但是一些新兴专业的老师却不这样,只顾大讲直播之前景,连他在瑞幸买的大师咖啡都顾不上抿几口。搞得年轻人有时也不懂该从谁而学。

所以很多人也和我一样总觉得世界复杂。他们认为媒介越纷杂,人们便越空虚。但是我觉得空虚不是传媒造成的,是人们先感到空虚然后人们造就了更多的媒体去填补空虚,但是同时触及到了‘裂变’的法门。

虚无主义纵然袭击了这片古老的国度,但是这个时代我们的大地依旧是这么的结实,一时内不会地崩山摧,我们的天空依旧是这么高远,片刻间不会四柱倾颓。那么到底什么虚无了呢?

所以,不扪心自问反应物,却一味寻觅催化剂,恐怕是缘木求鱼。

为什么这些能存在?因为其能创造经济价值,能解决一定的社会问题。不让人住上宫殿,但是总得要给他一个梦,不破梦就得造梦,要造梦就停不下来。有人总批评消费主义盛行,但是你今天不促进消费,明天你就别想有消费。

‘双标’何以盛行?即凡事不谈前提条件就先入为主,苛求结论。大有老先生戴眼镜对账本之风范。

但是老先生们不知道的是,男人娘不娘不取决于化妆不化妆,爱不爱国不是体现在看不看韩星。如果说为了维护所谓的传统而不得不为之,那么请问何谓传统?是皇帝错了下属却一定要说是圣上被奸臣蒙蔽而找个替罪羊咔嚓一刀吗?同样,当代学生体质日差真的是仅仅因为风气所谓的萎靡吗?子不语,然此论真可谓怪哉!

大人,时代变了。时代中的什么变了?

世界越多元,人们越渺小,如果为了维护所谓的人文价值而去反对什么,那么却是给主张个性解放的人文主义套上了一个又一个枷锁。所以,有些人喊几句为了信念,不如叫为了联盟或者部落。

时代需要守望者,但不需要守旧人。况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充当把关人的。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再不是读几本书便能指点江山的了。看不等于看见,看见未必看懂。细微取证、严谨分析、小心结论三步走缺一不可。你不会做菜,就不能再因为厨师做得差而骂他了,人家也不会服气,说不准来一句“有本事您来”。嘿,得嘞,我来就我来,抄家伙上灶,此才谓真豪杰也。

所以说,只有浸入社会才能体悟时代。相对主义要不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区分清蝶与我。但是人生一世,俯仰之间,真就这么着急给出一个定论吗?自己都譬如朝露,就匆匆盖棺吗?

我来再讲一个故事——人类活在一个房子里,房子外面的原野上遍布着狼群,所以在房子和原野之中人们修了一堵墙。随着狼的强大,一代代人修的墙也越来越高。有一天有些人发现高墙已经挡住了阳光,采光变差了。于是这时候问题就出现了,是推到墙感受到全部的灿烂阳光,还是在墙上开窗采光?

前者真实但是危险,后者安全但是总有些隔靴搔痒之感。这便是人类在道德价值与社会风向面前的缩影。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的答案是:既然人类的一代代先辈在道德与伦理的荒原上建起这堵墙不容易,如果我不想推倒它又不愿憋得慌的话,那么多打几个窗户又何妨呢?

想想在那一个安宁的午后,我躺在窗前的椅子上,呷几口茶,不时欣赏窗外那刹那间惊鸿一跃,岂不快哉?又何须自寻苦恼,执着于计算它的踪迹呢?”

蔡逸辰讲完,长舒一口气。下面掌声迭起,蔡逸语和周言带头鼓掌,许诺也微笑着跟着鼓起掌来。蔡逸辰随之向周言挑了挑眉,周言也回应了一个鬼脸。

“下面请我们的嘉宾——周言同学给我们讲一讲。”蔡逸辰故意把“言”字拖长。

周言站起来,走上讲台,寒暄了几句,正要开讲,却突然发现稿子不在兜里。许诺突然给他递上了,他才想起刚刚给许诺读了。不禁嘿嘿一笑。

“我今天讲的题目是《古诗新作一二谈》,题目有些唬人,实则是一孔之见,还请诸位不吝赐教。”周言笑着说道。

众人也正襟危坐,倾耳聆听。周言便如是演讲道。

“现代人作古体诗总感觉有些为难,‘古诗新作’的问题也困扰着当代的古代文学爱好者,虽然这样的话有些拗口,但是不能不加上‘古代’、‘现代’这些限制词,因为时间的确是一剂猛药,倏忽间就将原来的肥沃土壤变成龟裂的荒原。

在现代人所著的中国古代文学史的一些对于古人诗作的赏析中,正常会说某个诗人虽然表达了对于当时社会的不满情感,反映了当时的某种思想状态。但由于时代的限制,其思想仍然停滞在一个什么样的阶段。

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套路。其实这也就是以现代性的视角去反思古代的文学情感表达的情况。

我们往往有同情,但是还没有达到共情,同情是站在历史高处去回顾从前,譬如登到山顶再去看山脚,必然是一清二楚,踌躇满志。但当正在攀登的过程中,无论是向上望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是向下看幽渺的深渊,都只会‘拔剑四顾心茫然’。我们之所以认为可以看清古人文学情感表达的含义和局限,同样也是因为我们常常也没明白自己也正站在山腰。我们一直回顾所谓的传统,要求恢复传统,但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当下之于未来也将是传统。我们执着于过回顾与总结,但是忘记了发掘创造本身的内涵。

同样这个答案也可以用来解答为什么现代人作诗难以达到古人的水准的问题。首先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就要进行剖析,我们何以认为现代人做诗就不能达到古人的水准?古人的水准是按照什么样的标准来看的?我们又以什么样的标准来看今人的诗作?这些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思想维度的问题。这不是纯粹的文学观的问题,同样也是史观乃至价值观的问题。

近年来一直在强调中西话语权的争夺问题。同样在文学的创作和评论领域也存在着这样的一种话语权的问题,我们以什么样的观念看待文学,就会造成相应的价值判断。

而当下对于我们的价值判断影响最大的,我觉得不能不思考现代性的问题。无限追求不断向前的、和目的的、不可逆的观念正在这百年间深刻的影响乃至重塑着中国人的价值观念。以为对于科学和理性的力证便能消除对于既有道德权威秩序观念坍塌的废墟。但是旧的废墟不清理就产生不了新建筑,不过旧废墟太庞杂了,不是轻易就能移走的。所以另起炉灶地重建便是最便捷的方法。但无论建筑建在哪里,总要立足于这片土壤,毕竟‘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如果这片本身就是雪地,那么只能以冰砖垒起雪房子,非要建起现代洋气的水泥钢筋结构,那根本无从立足。但是我们好不容易把雪房子推倒了,还能打着反传统的旗号去再堆个雪房子吗?肯定不能。那么就只能折中建个活动板房,它决然不取材于这片土地,但是也能在这片土地中暂时立住,虽然在皑皑的雪国里看起来那么突兀,也未必禁得住暴风雪的吹打。但是每次被暴风雪毁坏之后,便可以从‘复辟传统’的恶风之中吸取到建起更稳固的板房的经验。

那么我们的古诗创作的土壤是什么?我觉得不能不去谈传统,那传统是什么?这里不去谈形而上的定义。我认为就二字——经史。按《说文》解,经者,是一条条线贯穿起来,那么就是规律,史即记事,则是形势。

俗话说,‘先读经再读史,则论事不悖于先贤;既读史再读经,则观书不徒为章句。’可见经史不能割裂,就与《论语》所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一个道理。只读经,则言道近乎玄,只读史,则论事放于野。

很多人会疑惑传统文化汪洋浩荡,如何‘经史’二字便能一言以蔽?那么为什么现代若干社会问题都能以一‘相信科学’以做结呢?一个道理,这就是与话语体系的塑造一样,是一种对于文化阐述的思想体系,是一种思想认识的工具,就和前文所讲的评述古代文学的套路一样。我谈‘经史’并非说以史论事,以经概言。而是以‘经史’所代表之道德秩序与科学所代表之个性理性解放相较而言。

我们在谈到建安风骨,谈到魏晋风度,谈到明清小说时总是喜欢研究文学主体自我的觉醒。但这种觉醒是评论者基于某种抽象概念而做出的机械阐述,还是真正的基于共情的理解,是不是‘被’觉醒值得思考。我们到底是用怎样的尺度在丈量古代文学?我这么说绝不是否认文学主体具有一个觉醒的过程,因为即使是经本身也脱离不了原始记事的史学气味,所以章学诚说‘六经皆史’,更遑论文学始祖诗骚中的所谓非文学性的成分。所以我想要的是问一问这个文学主体的觉醒是从哪一面走向了哪一面。我们有不同的尺度,但是丈量的是同一个问题。最怕的就是还没有一个丈量的工具在手中,就急着去用手指比划长度,而当根本无从为继的时候便直接抛开它,彻底否定问题。

所以选择好一个工具,理解其尺度的能指和所指,然后才有丈量的资格。那么我所谓的‘经史’的尺度指代是什么,我觉得‘经’是一定历史范畴内都普遍适用的规律和抽象理念,‘史’是一时之形势与相应运动之体制。

这些抽象理念从短期看是一定历史范畴内维系社会各领域常态的准则,其精神是抽象的,而构建其型体的每个因素是具体的。而从长期、宏观的角度去看历史,则这种理念即是抽象的历史发展规律。

古人对于历史有“治乱”的观念,认为历史是兴废相替的,诸夏民族最早的史学意识‘殷鉴’也体现这点。而既然有所谓‘乱’的看法,则必得先得有所谓‘治’的标准,所谓‘乱’并非单纯现代意义上的社会动乱之具象,而是与传统意义上的以儒家正统的意识形态、‘外儒内法’的方法论、官僚政治的基本政治框架、自然经济的基层形态等构成的王朝相悖的现象。那么这些构成中国古代政权的基本理念就是狭义的体制构成因素。而从大历史的角度去看,中国古代土地拥有日趋集中的问题在历朝后期都是积重难返的,从而构成了社会动荡并冲击着维持体制的秩序。它将会带来新一轮的资料分配和重构,但是一旦新一轮的重构日趋稳定之时又会自然向着传统体制靠拢,从而使得重构的仅仅是既得利益者集团,而非根本支持其巩固既得利益的核心理念。

那么这个历史循环的大规律就是宏观意义上的规律,其于中国古代而言,是一种厚古薄今的,像台风眼那样的理念。它不断散发出的劲风将摧毁很多东西,使之成为历史,但是台风眼本身所处的地方却是一纹不起。其影响亦如台风一样,愈远而受灾愈小,所以中国古代大乱的爆发将摧毁中央朝廷的既定组织架构,但是其影响之末的农村组织的套路却是亘古不变。

从秦汉起,中央朝廷官僚的位阶制度经历了从秦的爵秩制到汉的禄秩制到魏晋南北朝的品位制,其政治精神随着皇权的盈缩而转变,从重事而到重人再到重事,从而在政治架构和人事录用方面都显示出与前代的较大差异。这是这股历史飓风给予上层政治的打击。

中国农村农业组织与生产并未随着一次次社会政治的重构而有所显著改变,当然我是从其宏观角度去看的,不去细分部曲佃客制、租佃制等生产方式的演变和租税形式的细分。所以足以说明中国社会之剧变往往源于我们民族的根源——农村,这是形成台风的台风眼,但是它本身并不会产生多少变化。

同样这个台风的比喻也适用于其他具体问题的阐述,譬如几乎所有政治制度史的问题总是围绕着皇权专制这个台风眼展开的,譬如说中国历史上往往有地方监察官员转化成凌驾于地方官之上的最高主政大吏的现象,但是这种现象的产生必然是由于皇权本身的式微而引起的,但是地方官的日趋诸侯化所要达到的目的并非是推翻掉皇权制度本身,而是为了促成一个新的稳定强大的皇权。

所以纵使是看似带有新鲜色彩的东南互保也不能看作是对皇权制度本身的反对,李鸿章纵使在两宫杳无音讯的情况下有做总统之意,但是他未必明白总统之与现代民主政治之关联与逻辑所在,而是为了皇权下的既定秩序,所以在帝后又重新出现在西安后,他又毅然赴京去替老佛爷善后。

这些都是谈的历史问题,但是并不妨碍我们以此去观照我们古代文学的生存环境,因为无论史学还是文学都立足于这样同一片土壤。中国古代的是言文分离的,最起码从汉以后就是这样,文言存在的意义是根植于‘经史’的语境和话语体系下的。我们现在失去了这样的语境,那么文言之存在必要失去基础,我们现在觉得‘之乎者也’的冬烘学究的可笑正是我们这样零碎语境之下的观念。所以今人作诗难有古意,这个问题不是用古典词汇量匮乏的解释就能搪塞的。为什么要积累含蓄的、意在言外的古典语言符号,它还能通过当下的语境进行解码吗?很显然值得怀疑,我们的解码系统都是2.0了,那么1.0的大部分符号就成了难以兼容的‘垃圾’。语言的组合系统变了,相应的聚合系统也该改变,要及时认识到符号的所指和能指。

认识到‘经史’的能指和所指便是系统的理解的一步。就像孔子说的‘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对认识工具先有个笼统的认识才行,先入门,再登堂,最后方能入室。

譬如说如何系统地学习儒学,朱熹认为入门是四书,先大学,再论孟,后中庸。大学的三纲领,八条目是儒家治学的纲目。中庸则是很多儒学理论的思想渊薮,最难懂。然后是五经,五经其实并不易读,纵使硕儒也难贪多,古来各大家也多攻其一二。更何况还有其他的经,更有《尔雅》这样的工具之工具的训诂书目。

所以循序渐进很重要。且选择学习的经传的版本也很重要,因为各代儒学发展特点不同,注疏自然各有侧重。孔子及七十子,论著语言还是比较朴实,但孟荀开始就开始谈性,汉儒前期还算朴实,做注解也还贴切,后期就开始谈玄,宋明儒谈性理义命,清儒厌恶理学末流,就又厚古非今,开始从汉搞校雠。

故而今文经派汉儒解经多谶言附会,尤其是东汉,甚至造纬书。魏晋南北朝纯粹儒者少,注释多受佛庄影响。宋明儒注释又谈性理,禅意机锋时现其中,乃至末流多有陷于狂禅。清代学者搞考据,思想上未必有多少大成就,但由于对史学考证周祥,反而使经典向本来面目进了一步。所以在读儒经外,也要兼涉史家诸子,这样可以在进一步读经中考辩到底什么是比较纯粹的儒学本色。

但是近现代学者更倾向于广泛的层面,甚至新儒学八大家有的以西方哲学释经典。但这是由于这些学者抓住了传统尺度的尾巴,多有小学训诂功底。所以纵使引洋入夏,也未必太过偏离儒学本色。不过现代人完全出生在一个旧秩序价值也已没落,新尺度又为得到共识的虚无时代,所以看到这些新奇理论竟大感摩登,而忽略了其所立足的绝对秩序时代,只欣喜于个性自由之解放,最后必然弄成个四不像,儒学之衰坏也坏在这些人之手。但是破坏何其简单,迷信可坏,不读书可坏,不通读可坏,读而不思可坏等等。那对比之下继承和发展何其困难,这么多步循序渐进,还得兼备各种能力。那么此时另起来新房子和梳理废墟对大部分人而言何种更易,不言而喻。

所以说与其研究古诗新作,或许不如研究新诗古作,技术上的问题往往比观念上的更容易阐明与实践。不是说写五七言诗就是古了,加点新名词就是新了,这个百年前‘诗界革命’就试过。形而下的尝试也必得有形而上的理念和工具架构的先导,否则连评论古诗的新套路都说不出来。那么为什么我说与其古诗新作,不如新诗古作,何以只谈技术上的问题,而非全文都在讲的观念呢?那我要说我们有幸也不幸处在一个重塑的世界,重塑代表了无限的希望,同样也代表了无限地虚无。新旧秩序的交替,不同话语权的争执,我们有无限可取法,又没有一个现成的尽善尽美。

思想文化上狂飙突进的年代已经过去,我们已经进入了后“新文化”的时代,我们更应多一份从容和笃实去打造我们的新的丈量尺度。俗话说‘按图索骥’,‘摸着石头过河’,但是最难的还是按住正确的图,摸着稳固的石头。但现在还不全面,那么就只能采取技术活去‘众里寻他千百度’了。”

周言终于说完了,他扫视一番,有些人早已不耐烦地玩起了手机,有的人甚至已经窃窃私语,他也并不在意,在众人的掌声中,微鞠一躬,重新坐在许诺身边。

“看不出来,你对文学挺有些见解啊,原来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变态呢。”许诺揶揄道。

“啧啧啧,狭隘了啊,你这就是门缝里看人了。”周言假装抗议道。

“老周,你这就用词不严谨了,啥叫门缝里看人,这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蔡逸辰插了一嘴。

“去去去。”许诺、周言同时笑道。

“别说了,别说了,还有同学没发言呢,你们这倒开启了茶话会。”蔡逸语提醒道。

“哎呀,差点坏了事。”蔡逸辰一拍脑袋,又继续上了讲台,去主持讨论了,接下来不少人也纷纷上台演说,各抒己见。一场充实的读书交流会就在欢快的气氛中展开并落下帷幕。

第二十五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读书会结束已经是中午了,周言一行从教室走了出来。

“不早了,一起去吃个饭吗?火锅还是撸串?我请。”周言伸了伸懒腰说道。

“不了不了,我妈马上要过生日了。我们姐弟去看看有什么礼物适合送给我妈。你们去吧。”不待蔡逸语开腔,蔡逸辰便抢先答道,随即给周言使了个眼神。

周言心领神会之际,不料却被许诺看在眼里。许诺莞尔一笑:“要不然下次再约吧,大家都有事。”

“别介啊,你们吃也一样,下次被忘了把我们那份补上。”蔡逸语连忙说道,并轻轻推了推许诺。

于是四人便道了别,周言领着许诺前去吃饭。两人在阳光下踩着密林间投下的碎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呃,那个,咱们别没头脑地走着嘛。中午吃啥?”周言问道。

“都行。”许诺答道。

“火锅?”周言试探道。

“行。”许诺应了一声。

周言觉得她似乎没那么愿意,便重新问道:“那么烧烤呢?”

“也行。”许诺依旧如是答道。

这可让周言为难了,于是他重新问了一遍。

“火锅?”

“行。”

“烧烤 ?”

“行。”

突然间空气有些凝固了,于是周言当机立断,他们便决定去下馆子,吃几个家常菜。

他们来到路边的小店,点了茄汁大虾、红烧豆腐、糖醋里脊、肉末茄子四道菜,周言给自己要了一罐啤酒,给许诺要了一杯果汁。

两人相对而坐,等待上菜的间隙。周言问道:“许诺,我今天表现还好吧?”

“挺好的呀,我都有在听的。”许诺回答道。

“嗯嗯,那就好。可不要因为以前的误会,给你带来刻板的印象。”周言不禁打趣道。

“你还知道要脸?”许诺微笑道。

“姐姐可别拿弟弟开涮啊。”周言抿了口啤酒。

“你叫谁姐呢?”许诺嗔怪道。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一道热菜,周言移了移饮料杯,接过那盘茄汁大虾,将它摆在桌子中间,随即又向许诺面前推了推。

“尝尝这个,这是这家店的名菜。”周言说道。

许诺点了点头,夹起一块虾仁送进嘴里,慢慢细品着。

“如何?不骗你吧。”周言迫切地追问道。

“嗯,还可以,就是好像不够Q弹。”许诺说道。

“嗯,的确如此。”周言也尝了一块说道。

“应该是裹淀粉挂浆的时候出了问题,可能是今天厨师在水淀粉里加了太多水,导致太稀薄了。他今天这个酱汁的勾芡也是做得不太好,你看我用勺子盛一点汁水,它是直接迅速流下去的,这就说明黏度不够,挂不住浆。可能是学徒做的吧,不过总体口味也不赖。酸甜适宜,配菜搭配也合理。”周言继续说道。

“你还对烹饪有研究啊。”许诺有些意外。

“不敢当,不敢当,爱吃罢了。我自己对饮食又挑食,只能偶尔自己下下厨房,犒劳犒劳自己了。”周言扒了两口饭,又抿了抿酒。

剩下的菜也陆续上了,两人便继续边吃边聊起来。

两人吃完中饭后,已是午后,许诺便提议去看了场电影,周言自是欣然答应,散场后两人随便又去中午的小店吃了几个家常菜,还是中午的那几样,只不过这次茄汁大虾味道倒不错。

晚上周言回到宿舍,闻了闻身上的油烟味,不禁皱了皱眉,立马拿出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沐浴。

等他擦好,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只见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着。他有些好奇,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一边给手机解了锁。原来是许诺发的微信消息。

“感谢你今天的招待,弟弟。”下面跟着几只猫与狗嬉闹的表情包。

“哈哈哈,也谢谢你的电影,不过你终于承认是我姐姐了。”周言停下手中的毛巾,连忙回复起信息来。随即又加了一个狗头的表情。

周言顶着乱蓬蓬的还在淌着水滴的头发,斜坐在桌子上,等待着许诺的回信。

煎熬的五分钟后,周言终于收到许诺的回信,“啧啧,你就这么想当我小老弟吗?”

周言一时间愣住了,他在输入栏里打上“当然不是”四个字,但是却迟疑了,他删去了这四个字,重新沉思起来。

手机另一条的许诺也并不能安之若素,她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对面的提示从正在输入,到复归平静,她的心似乎也跟着起伏了一次。

“那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周言小心翼翼地敲下这行字,并且一咬牙发送出去。

“你说呢?你慢慢想想吧。姐先睡了。”又是沉默的五分钟,周言再次得到这样一条信息。

他恍惚间觉得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又一次回归了。便推开桌子上的混乱堆砌的书本,在案前坐下。

一声微信的提示打破了周言的沉思,“你也晚安噢。”后面跟着两张睡觉的表情包。看着许诺的信息,周言忽然间觉得那种胸中氤氲已久的情感倾泻而出,于是他急忙抽出笔,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道。

亲爱的许诺同学:见信如晤九月的夜晚压抑但短暂,它充斥着炽热的因子,也饱含着热情的冲动。它没有了六月初夏的隐喻,却有了更多的坦诚。仲夏夜的黑暗转瞬即逝,正如爱情之下的一切阻碍都会被彼此心中的烈火消融。那么当仲夏夜之梦慢慢醒来,秋天便带来了丰硕的结果。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此时,在这牛郎织女相会而拥的时节,他们身后的灿烂星河照耀着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有情人。无论是在岭北,还是江南,我们蒙受着同样的福泽,我们期许着同样的未来。当我们默默地修炼着自己,以纯粹的道德承载着美好的愿望时,那桃树下的月老便带着期许的笑容望着那桃树上的我和你。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而今我倚阑凭云处,待卿红袖添香。

当周言刚刚将这其自认为是情书的文字打到手机上时,蔡逸辰刷了卡,推门而入。

“偷偷地干什么呢?什么好东西,我瞧瞧。”蔡逸辰抢过周言的草稿,并且念了出来。

“你别念。”周言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不是兄弟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这叫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蔡逸辰一边躲避周言的抢夺,一边继续高声念道。

周言见拗他不过,便也不再抢夺,任其朗诵。

蔡逸辰读毕,“啧啧”两声。接着眯着眼说道:“你这君子倒是表露心迹了,那位佳人倒是如何应答?是否早已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了?”

“你可别乱说,我这还没发给她呢。”周言连忙否认道。

“嘿,搞到底,还是个演习。我今天下午可又给你创造了一个机会,你小子可别不知好歹。”蔡逸辰拍了拍周言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道。

“得了,您就甭操我这份心,你的情况如何,怎么不汇报汇报?”周言反客为主道。

“我什么我,我洗澡。你这个人不识好歹,我不和你说。记着欠我一顿饭才是正道。”蔡逸辰赶紧要开始脱衣服。

“你有本事也别回避啊。”周言笑道。

“你。。。”周言打断了蔡逸辰的话,“我不和你杠,和你谈谈正事。”

“读书会下一个主题是啥?”周言问道。

“你想呗,都依你。”蔡逸辰敷衍道。

“这可不行,你可是会长哈。组织组织,不要人浮于事。”周言捶了锤蔡逸辰。

“我今天讲的东西也不免有些偏激,火药味有点浓。你今天讲得太杂了,没有系统,大家也难以切实体会到点什么。不过开开风气罢了。”蔡逸辰说道。

“的确如此,不过抛砖引玉罢了。也好让一些瞧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周言应道。

“什么?还有人对我们读书会不满?”蔡逸辰撸了撸袖子。

“我可是看见有人写了一首诗暗讽我们读书会,全文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中间两联。是这么写的:萧瑟蓬门闲走狗,徒然畲野累驽牛。探微人事休倾语,目断江湖更远游。”周言说道。

“我素来看不懂律诗的,不过我看着味有点冲,这小子说得不像好话。”蔡逸辰摸了摸下巴。

“哈哈哈,不打紧,人家这是笑我们庙小还想容大佛。要不然我也不会今天莫名其妙地将古诗的问题。不过有意见很正常,人家新文化运动领袖还有问题与主义之争呢?没点雅量就不要办成事了。”周言安慰道。

“这么说,这小子还有点歪才了,要不然把他拉进我们社团。他可不能不给面子。”蔡逸辰嘟哝道。

“何必呢?人家说了探微人事休倾语,目断江湖更远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各有志向。咱们只要做好自己,办好社团就行了,对我们的非议自然不灭而灭,不必深究。”周言笑道。

“你倒是够佛系,那就听你的好了。”蔡逸辰轻哼一声。

周言接着说:“那就下次做拉丁美洲文学的读书会吧。一来,有点针对性,咱们的风气已经开得差不多了,不愁没人发言了,可以把面放窄一点了。二来,也可以中西结合,拓宽一下大家的见识。三来,拉丁美洲文学以小说最为出名,大家对于小说的接受度也是比较高的,阅读和讨论起来问题不大。要是诗歌就不太方便了,懂古诗的人太少,尤其是近体诗的押韵、粘对、平仄,而现代诗真是良莠不齐,还是暂不讨论为妙。四来,你姐也向我提了建议,说今天听我讲都快睡着了,让讲些她喜欢的。”

“那也挺好的,下次让我姐也上去风光风光,哈哈哈。”蔡逸辰大笑道。

“不说了,再不洗澡没水了。您就继续谈情说爱哈,不能打扰你了。”蔡逸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晃进了浴室。

“啧啧啧,老蔡去洗澡,老周聊相好,日子不能比啊。”浴室里的蔡逸辰还不忘再打趣一番周言。

“哎哎哎,你可安心洗澡吧,你那打油诗般的口号要省省。”周言扯着嗓子喊道。

“得嘞,您这可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蔡逸辰的声音逐渐湮没在水声中。

“金风玉露一相逢。”周言反复品味着,突然拿出手机,郑重署上姓名,点击了发送键。

“叮~”正在追剧的许诺被一长串信息打断。她打开微信,只见周言写道:

亲爱的许诺同学:见信如晤

九月的夜晚压抑但短暂,它充斥着炽热的因子,也饱含着热情的冲动。它没有了六月初夏的隐喻,却有了更多的坦诚。仲夏夜的黑暗转瞬即逝,正如爱情之下的一切阻碍都会被彼此心中的烈火消融。那么当仲夏夜之梦慢慢醒来,秋天便带来了丰硕的结果。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在这牛郎织女相会而拥的时节,他们身后的灿烂星河照耀着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有情人。无论是在岭北,还是江南,我们蒙受着同样的福泽,我们期许着同样的未来。当我们默默地修炼着自己,以纯粹的道德承载着美好的愿望时,那桃树下的月老便带着期许的笑容望着那桃树上的我和你。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而今我倚阑凭云处,待卿红袖添香。

周言

而屏幕对面的周言此刻正站在站在阳台上凝望,他忽然发现今天的夜幕不复昨日那般令人燥热了,却多了几分冷峻,与迫近岁暮的深沉。曲径间路灯的清辉荡涤着两岸的新黄,碎玉便倾泄在清河之上,最后的落叶就成了孤舟,独自徜徉。 周言暗自可惜今夜星辰未朗,便不能叩弦长啸,也听不见今夕何夕的弦歌了。墙外传来稚子的嬉闹声,他不禁冁然,抬头忽又见那远处铁一般的山。渐秋雨时节了。

他匆忙返回屋内,草草在纸上写下那首,他在胸中酝已久而欲出未出的无题律诗:

东风吹尽西风冷,窗梦幽严总未休。疏竹潇潇怜夜雨,墨珠点点画心愁。奁间岭北三分月,樽里江南一半秋。薜荔携萝流玉下,山中一岁白人头。

本文标题: 溏心蛋— 第七更 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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