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门坐落在一片高耸入云的山脉，十几座山连绵不绝，相依相伴。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

穿着天心门普通弟子的衣服，每天和他们一起锻炼身体。

羲和经常来找我说话，同我说些她在门派中的趣事。比如……四师叔是个武痴，总找她比试却又打不过她。六师叔是个情圣，总觉得自己对女孩子很了解，却总是在她身上铩羽而归。师兄师弟们都很直男，尤其在追求师姐师妹上，当然除了六师叔的徒弟们，所以六师叔的徒弟们基本就是全派男弟子们的公敌。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来我这两月来，恍然如梦。如果真的深思细想我到底想要什么，那应该就是自由吧，或者说，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如果回到南宫煜身边，以他病态的占有欲，我却绝对很难达成我对于自由的愿望。

或许他比楚烨对我更加怜惜宠爱，但那又算什么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又会去把自己的性命与自由交给屠户的好心呢？

所以当我再次见到南宫煜的时候，我吓得差点没站稳。

彼时我正在用心练剑，带着对羲和武力值的盲目崇拜，想多几分捍卫自由的力量。

听到一声阔别已久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有些沙哑和颤抖。

“染染？”

他一身玄衣，气场如同大雨天浓重的乌云，或许以前我只能看到这儿了，但今天，我分明就觉得他脆弱无比。

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可是我看到的不只是这样，我还看到了我过去辛辛苦苦挣脱的枷锁，正在一步一步想要将我套牢。

我下意识退后。

羲和持剑挡在我的面前。

南宫煜拔剑相挡，似乎有些惊讶，“是你？”

剑锋交会，南宫煜被剑气所逼退后了。

羲和把玩手中剑穗，道，“你是哪里的娃娃？天赋倒是不错，只是差点火候呢。”

她自己年纪上次我跟她算了算，比我还小几个月……

正在内心腹诽她这种说法，却只见南宫煜似乎对她视而不见，只是一瞬不瞬盯着我。

我沉默一瞬，便开口，“我之前落水之后为人劫掠，被羲和救了。你……”

他打断我，眼神打量着我，“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我摇摇头不想接这茬，他要是知道我这些日子给一个变态看上了，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扯开话题，看了看羲和，“你们认识吗？”

听他们说了一会，我才明白，原来白州有一贪官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此次水患却不开仓放粮。南宫煜去寻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家艺馆折磨人取乐，见到了南宫煜这一朝廷派来赈灾的将军也不以为意。

这位，是太子妃娘家的一位堂弟，原本外放到白州这一富庶之地，做几年官便可顺理成章回京了。只是这位外戚实在太过荒唐，又偏偏遇到水患，惹得民怨沸腾。

南宫煜打算救下那个良家女子，却被拦了下来，他手已停至剑柄，两行人剑拔弩张。但是若是真动了，如今的他就会被人拿捏住绝佳的把柄。

羲和插话说，“倒没想到，你身在朝堂，还有这种侠义之心。”

南宫煜就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莫名让我有些慌神，想起楚烨说他是个空壳，而且他似乎记得我说过的很多话，以至于……以前我从未想到，他对人对事的很多态度，都与我如出一辙。

而这会是巧合吗？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可能，只是事事对我上心，全身心地……依赖着我。

他们接着说，那天对峙之时，艺馆一时很寂静，却听见一人的脚步声。然后羲和就闲庭信步，背着剑，负着手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现场寻找片刻，问：“哪位是薛知州？”

那人好死不死问她，“哪来的小娘子，是如今缺衣少食来投怀送抱了吗？”

羲和的剑很快，直直飞入他的胸口。

现场的人陷入了惊慌与恐惧之中。有些人想上来围她，却被她将剑一抖，落了无数剑气和残余鲜血，剑气雪亮，充盈了艺馆，将这“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地方划得零落不堪。

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遥远的还传来她的声音，“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么？劝你们以后多行善事吧……”

我想了一下，在场勉强能拦得住羲和的，恐怕就只有南宫煜了。只是南宫煜也不想救他。

我问了问羲和，她杀人也不过是受一位乡野婆婆所托，那天她看到那个婆婆在女儿坟前哀伤哭泣，还念叨着要去报仇。

谈了一会我们已经坐在亭子里喝茶了。

南宫煜看着我，说，“染染，跟我回去吧。”

羲和疑惑看了我们一眼，“你们？”

我没回答，南宫煜说，“这是端王府的世子妃，是我的夫人。”

我走时是风雨如晦的夏末，再相见时是天气晴好的初秋，天高气爽，我看着手中竹筒做的杯子，其中涟漪微微。

微风很静，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水珠没入冰冷的湖面，“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