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虎牙男孩笑起来会露出一只小小的虎牙，有点霸气，又有点可爱。虎牙男孩长了很多白头发，我们都说他是少年愁，数学老师夸他脑子活。虎牙男孩数学成绩了得，提前半小时交卷，能拿一百四十分。然而，在文科班，仅有数学好是不够的，英语、语文和文综拖了虎牙男孩两条后腿。总成绩加起来，在全班也只是倒数十名以内。虎牙男孩特别爱笑，在冬天靠窗的位子上，太阳洒下来，他似乎没了白发，满头金闪闪的黄发，笑起来像个古惑仔。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玩拳皇，跳街舞，逛酒吧。我一个书呆子，想和他搭讪，找不到话题，只能劝他说，好好学文综，能给你挣不少分。他听了，翻开历史书，看了起来。我想继续跟他说话，天南海北地聊，又不好意思开口。

同一个班级也有阶级之分，好学生和坏学生。两者之间的分界线是第六排桌子。有一天，课间休息，一群笑吟吟的男生挤在教室后面，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本不感兴趣，但看到虎牙男孩也在其中，羞红着脸，洁白的虎牙无拘无束地亮出来，我决定越过分界线，加入他们，这可能是我跟虎牙男孩建立关系的关键一步。

我凑过去。人围了一圈，我搬来一张椅子，站上去，看到虎牙男孩坐在那个圈的中央，手里拿着一只索尼MP4，一脸贼笑地看着。画面中是一对裸露的男人和女人，我几乎听得到男生们沉重的气息，我叫了一声“班主任来了！”。“轰”的一声，人群鸟兽状散开。虎牙男孩把MP4紧紧地捂在口袋里，神色慌张地望着门口。

我回到座位上，翻开了历史书。那年，他复读了。次年，考了个一本。

02

“你敢在大街抱着我吗？”浓眉男孩问我。他刚买下这辆二手摩托车，载着我从学校一路驰骋到家。

“我才不敢呢。”我抱着手，坐在后座，宁愿承担随时可能掉下去的风险，也不愿抱着他以保安全。

浓眉男孩五官不算精致，只能打个70分，那道眉毛占据50分。我对眉毛好看的人向来羡慕，但和浓眉男孩的相识并不是因为眉毛。

那天晚上，我们在操场见面，彼此的脸都看不清，一团黑，哪能看到眉毛什么样。对他仅有的认知是声音好听。清脆，悦耳，明亮亮的好像一面镜子。第二天，浓眉男孩约我吃饭，才发现那个传说是真的：声音好听的人，长得不怎么样。

有天，在他家卫生间里洗头，抹了洗发水，眼睛略略睁开，忽然间看到，背后站着一个男生，脚上穿着一双深红色的运动鞋。洗完了，边吹头发边问他，“你什么时候买了双红鞋子？”他放下漫画书，“我没有红鞋啊？” 我疑惑地问他：“刚刚站我身后的不是你？” “我一直躺在床上呀。”我吓得脸色铁青，赶紧钻到被窝里。浓眉男孩跟我说，“我爸好像跟我说过，这个小区以前是个坟场……”他讲着讲着，似乎是起了兴致，我关了灯，听他讲这座城市各类诡异的事。

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晚上在我身边讲鬼故事的人。

03

他始终不敢相信有人会喜欢他。他的消瘦身形，黝黑皮肤带给他自卑。另一方面，他又十分相信爱情。这并不矛盾，他爱看那部火爆了圈子的网剧，买了周边明信片，放在背包里，去哪儿都要带上。

黝黑男孩问过我，怎么样才能变白？我说，我也不知道，你除了黑点，真的很好看。那时候，他刚分手。他放不下，去翻前任的社交账号，去找仅有的一个好朋友倾诉。他一直觉得是自己黑，才导致每段感情迅速开幕又很快谢幕。

晚上十点多，我们还在公园里散步，路上稀稀拉拉偶尔几辆车驶过去，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们走向哪里，要到哪里，并不知道。黝黑男孩从背包里拿出几张宝贝似的明信片，让我挑一张。那张明信片至今还夹在我家里的某本书中。

每当一个人走夜路时，我总会想起黝黑男孩。他一定还在那座小城市中，因为他跟我说过，毕业三年内，绝不离开。我不知道是他为了什么，工作？还是某个人？

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