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砾漠（知乎 @Strayer ）

鹊桥老人说，雪花飘零尚有声音，而人心碎时是没有一点儿声音的。我曾嘲笑这句话是多么的愚蠢，可现在看来，是真的愚蠢。

作为土生土长的兰州人，在这西北边陲，吹不到一点儿清新的海风，旷漠之下生长起来的人，应该也是狂野的，甚至是粗鄙的。

而我的感情，有狂野的开端，也有粗鄙的经过，还有充满未知的结局。

那是在玛雅文明预言的世界末日——2021年，这年秋天，16岁的我以跨线的中考分数进入了兰州708中学，父母都很高兴，他们的笨蛋大儿子终于有高中上了，以后摆脱面朝黄土的生活指日可待。

“吴宇辰，倒一排第一列。”

“程阳，倒一排第二列。”

开学第一天，下午搬进了209宿舍，晚上坐进了学渣快乐座。

窗外能依稀看见黄河的波纹在狡黠的月光下斑斑驳驳，暮夏早秋，聒噪的昆虫早已收起往日的兴奋，低声浅唱。突然，一粒不明物品崩了我脑门一下，全班陌生的目光就聚焦在这小小的一角，同桌甚至扑哧笑出了声。

班主任沉默不语，斜瞟我一眼之后继续念着他手里那本泛黄的学生守则。我虽然是个学渣，但也脸皮薄，被全班同学行注目礼总是不太好受的，我正想着要怎么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身旁那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孩先开了口。

“班主任挺鸡婆。”

我会心一笑，打量了一下这位新同桌，他手臂黝黑，但却光洁细腻；面庞稍白净一点，五官出奇地对称，单眼皮下是清澈见底的眼眸，还有两个会随着嘴角抖动的酒窝。

“听你口音不像是兰州人。”

“我甘南合作的，转学过来的。”

“那挺不容易的，我叫吴宇辰，这儿本地人。”

“程阳。”

这个阳光男孩，在书包里摸出一块亲嘴烧，塞到我手里。

“谢谢，不过我可没带零食。”

“那明天补上！嘿嘿。”

接下来班主任开始念这学期的卫生值日安排，我们都拿出笔记本记录自己的值日日期。

“吴宇辰，9月27日、10月24日、10月31日、12月1日、12月8日。”

“程阳，9月26日、10月23日、10月30日、11月30日、12月7日。”

“我刚好早你一天呢！”程阳悄悄告诉我。

“是吗？我看看。”我看着他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体，果然每次都在我前一天。正当我准备继续记录班主任说的重要事项，我瞥见他笔记本上桐人的贴纸。

“你也看刀剑神域？”

“对啊，我心头好。”

“那咱就是兄弟了，”我拿出笔盒里面一叠刀剑神域的卡贴，“喏，随便选。”

他欣喜地接过卡贴，把唯一一张亚丝娜的卡贴选了，我顿时十万个后悔，不过开学第一天相见，我着实不好意思让他选个别的。

下课后，“走，放水去啊。”

“啊？”我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撒尿去，磨磨唧唧的，走啦。”

“你哪个宿舍啊？我211号。”程阳似乎有点自来熟，很快就和我越聊越多。

“我在隔壁209号。”

“晚上我给你吃我妈做的牛肉干，老香了。”

似乎，程阳的出现，让不适应高中生活的我，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是转校生，在708中没有一个初中同学，开学两个月，他几乎只和我说话，由于都是刀剑神域死忠粉的关系，那段时间我们特别聊得来。我们上课一起不听讲，在白纸上乱涂乱画、下五子棋；我们下课一起上厕所，比谁尿得高；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会把糖醋里脊都放到我的碗里，还会去帮我盛汤，那一碗我永远抢不到的汤，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喝到，而且蛋花还不少。那段日子，是无忧无虑的那种快乐，不需要考虑任何未来的烦恼，只是纯粹地去感受每一分每一秒和程阳相伴的日子。

这一学期，就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犹如白驹过隙，在汽车站的第一次送别，是给程阳的，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轮廓，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消失在进站口，我竟有一丝丝不舍。

那个新年过得很快，我没有手机，每天就是陪着枯燥的寒假作业，除夕那天晚上，我借了母亲的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我想你」，他竟回了一句：「你好，哪位？」。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程阳的呢？

大约是那节体育课吧，我刚过17岁生日，体育课上程阳在打篮球，隔壁班那个绰号叫「日本茄子」的女生给程阳偷偷塞了一块巧克力，被我看见了，浓浓醋意上心头。

“好饿好饿啊，程桑，有吃的么？”

“这有个德芙，”我赶紧接过来，“喏，我这还剩半瓶脉动，给你喝。”

我赶紧撕开巧克力，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看见他把脉动一饮而尽，我才满意离开球场。

吴宇辰，你喜欢上程阳了。我的内心已经没办法再逃避这个问题，可是我不敢说，程阳应该是直男吧，啥都说，怕是朋友都没得做。

既然是直男，程阳早晚会谈女朋友的，只是这个早晚，我没想到这么早。

《余生有你，不畏风雨》0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