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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春秋读后感
一 《吕氏春秋》的贵生主义
《吕氏春秋》是秦国丞相吕不韦的宾客所作。吕不韦本是阳翟的一个商 人,用秦国的一个庶子作奇货,做着了一笔政治上的投机生意,遂做了十几 年的丞相(前 249—前 237),封文信侯,食客三千人,家僮万人。《史记》 说:“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 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 事,号曰《吕氏春秋》(《史记》八十五)”。吕不韦死于秦始皇十二年(前
235)。此书十二纪之末有《序意》一篇的残余,首称“维秦八年”(当纪元
前 239 年)此可见成书的年代。
《吕氏春秋》虽是宾客合纂的书,然其中颇有特别注重的中心思想。组 织虽不严密,条理虽不很分明,然而我们细读此书,不能不承认他代表一个 有意综合的思想系统。《序意》篇说:
维秦八年,岁在涒滩,秋,甲子朔。朔之日,良人请问十二纪。文信侯(吕不韦)曰:“尝 得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为民父母’。盖闻古之清 世,是法天地(大圜即天,大矩即地)。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 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天曰顺,顺维生。地曰固,固 维宁。人曰信,信维听。三者咸当,无为而行。行也者,行其理也。行[其]数,循其礼,平其 私。夫私视使目盲,私听使耳聋,私虑使心狂。三者皆私设精则智无由公。智不公则福日衰, 灾日拢??
这是作书的大意。主旨在于“法天地”,要上揆度于天,下考验于地,中审 察于人,然后是与非,可与不可,都不能逃遁了。分开来说,
天曰顺,顺维生。 地曰固,固雏宁。 人曰信,信维听。
第一是顺天,顺天之道在于贵生。第二是固地,固地之道在于安宁。第三是 信人,信人之道在于听言。“三者咸当,无为而行。”无为而行,只是依着 自然的条理,把私意小智平下去,这便是“行其数,循其理,平其私。”一 部《吕氏春秋》只是说这三大类的事:贵生之道,安宁之道,听言之道。他 用这三大纲来总汇古代的思想。
法天地的观念是黄老一系的自然主义的主要思想(这时代有许多假托古 人的书,自然主义一派的人因为儒墨都称道尧舜,尧舜成了滥调了,故他们 造出尧舜以前的黄帝的书来。故这一系的思想又称为“黄老之学”)。而这 个时代的自然主义一派思想经过杨朱的为我主义,更趋向个人主义的一条路 上去,故孟子在前四世纪末年说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又说当时的三大系 思想是杨、墨、儒三家。杨朱的书,如《列子》书中所收,虽在可信可疑之 间,但当时的“为我主义”的盛行是决无可疑的。我们即使不信《列子》的
《杨朱篇》,至少可以从《吕氏春秋》里寻得无数材料来表现那个时代的个
人主义的精义,因为这是《吕氏春秋》的中心思想。
《吕氏春秋》的第一纪的第一篇便是“本生”,第二篇便是“重己”; 第二纪的第一篇便是“贵生”,第二篇便是“情欲”。这都是开宗明义的文 字,提倡的是一种很健全的个人主义,叫做“贵生”主义,大体上即是杨朱 的“贵己”主义。(《不二篇》说,“阳生贵己。”李善注《文逊引作“杨 朱贵己”。是古本作“杨朱”,或“阳朱”)其大旨是:
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尧以天下让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对曰:“以我为天子,犹 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将治之,未暇在天下也。”天下重物也,而不以害其生,又 况于他物乎?惟不以天下害其生也者,可以托天下。(《贵生》)倕,至巧也;人不爱倕之指 而爱己之指,有之利故也。人不爱昆山之玉,江汉之珠,而爱己之一苍璧小玑,有之利故也。 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以 易之。论其安危,一曙失之,终身不复得。此三者,有道者之所慎也。(《重己》)
这就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本意。本意只是说天下莫贵于吾生, 故不以天下害吾生。这是很纯粹的个人主义。《吕氏春秋》说此义最详细, 如云:
身者,所为也。天下者,所以为也。审〔所为〕所以为,而轻重得矣。今有人于此,断首 以易冠,杀身以易衣,世必惑之。是何也?冠所以饰首也,衣所以饰身也。杀所饰,要所以饰, 则不知所为矣。世之走利,有似于此。危身伤生,刈颈断头以徇利,则亦不知所为也。??不 以所以养害所养。??能尊生,虽富贵,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受其先人之爵 禄,则必重失之。生之所自来者久矣,而轻失之,岂不惑哉?(《审为》)
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今有人于此,以隋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 必笑之。是何也?所用重,所要轻也。夫生岂特隋侯珠之重也哉?(《贵生》)
以上都是“贵生”的根本思想。因为吾生比一切都重要,故不可不贵生,不 可不贵己。
贵生之道是怎样呢?《重己》篇说:
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高诱注:适,节也)。
《情欲》篇说:
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圣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故耳之欲五 声,目之欲五色,口之欲五味,情也。此三者,贵贱愚智贤不肖欲之若一。虽神农、黄帝,其 与桀、纣同。圣人之所以异者,得其情也。由“贵生”动,则得其情矣。不由“贵生”动,则 失其情矣。此二者,死生存亡之本也。
怎么叫做“由贵生动”呢?
夫耳目鼻口,生之役也。耳虽欲声,目虽欲色,鼻虽欲芬香,口虽欲滋味,害于生则止。 在四官若不欲,利于生者则弗为[止]。由此观之,耳目鼻口不得擅行,必有所制;比之若官职, 不得擅为,必有所制。此贵生之术也。(《贵生》)
这样尊重人生,这样把人生看作行为动作的标准,看作道德的原则,这真是
这一派个人主义思想的最大特色。 贵生之术不是教人贪生怕死,也不是教人苟且偷生。《吕氏春秋》在这
一点上说的最分明:
子华子(据《吕氏春秋·审为》篇,子华子是韩昭侯时人,约当前四世纪的中叶。昭侯在 位年代为公元前 358 到 333)曰:“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故所谓“尊 生”者,全生之谓。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也。所谓亏生者,六欲分得其宜也(分是一部 分,故叫做亏。亏是不满)。亏生则于其尊之者薄矣。其亏弥甚者,其尊弥保所谓死者,无 有所以知,复其未生也。所谓迫生者,六欲莫得其宜也,皆获其所甚恶者,服是也,辱是也(服 字高诱训“行也”,是错的。服字如“服牛乘马”的服,在此有受人困辱羁勒之意)。辱莫大 于不义,故不义,迫生也。而迫生非独不义也。故曰迫生不若死。奚以知其然也?耳闻所恶, 不若无闻;目见所恶,不若无见。故雷则掩耳,电则掩目,此其比也。凡六欲皆知其所甚恶(《墨 经》云,知,接也),而必不得免,不若无有所以知。无有所以知者,死之谓也。故迫生不若 死。
嗜肉者,非腐鼠之谓也。嗜酒者,非败酒之谓也。尊生者,非迫生之谓也。(《贵生》)
正因为贵生,所以不愿迫生。贵生是因为生之可贵,如果生而不觉其可贵, 只得其所甚恶,故不如死,孟轲所谓“所恶有甚于死者”正是此理。贵生之 术本在使所欲皆得其宜,如果生而不得所欲,死而得其所安,那自然是生不 如死了。《吕氏春秋》说:
天下轻于身,而士以身为人。以身为人者如此其重也!(《不侵》)
因为天下轻于一身,故以身为人死,或以身为一个理想死,才是真正看得起 那一死。这才叫做一死重于泰山。岂但重于泰山,直是重于天下。故《吕氏 春秋》又说: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朱。坚与朱,性之有也。性也者,所受于天 也,非择取而为之也。豪士之自好者,其不可漫以污也,亦犹此也。??(此下引伯夷、叔齐 饿死的故事)??人之情莫不有重,莫不有轻。有所重则欲全之,有所轻则以养所重。伯夷、 叔齐此二士者,皆出身弃生以立其意,轻重先定也。(《诚廉》)
全生要在适性,全性即是全生。重在全性,故不惜杀身“以立其意”。老子 曾说: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乃)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吕氏春秋》解释此意道:
惟不以天下害其生也者,可以托天下。
又说:
天下轻于身,而士以身为人。以身为人者如此其重也!
明白了这种精神,我们才能了解这种贵生重己的个人主义。 儒家的“孝的宗教”虽不是个人主义的思想,但其中也带有一点贵生重
己的色彩。孝的宗教教人尊重父母的遗体,要人全受全归,要人不敢毁伤身 体发肤,要人不敢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这里也有一种全生贵己的意思。“大 孝尊亲,其次弗辱”,这更有贵生的精神。推此精神,也可以养成“不降其 志,不辱其身”的人格。所不同者,贵生的个人主义重在我自己,而儒家的 孝道重在我身所自生的父母,两种思想的流弊大不同,而在这尊重自身的一 点上确有联盟的可能。故《吕氏春秋》也很注重孝的宗教,《孝行览》一篇 专论孝道,甚至于说:
夫执一术而百善至,百邪去,天下从者,其惟孝也。
这是十分推崇的话了。但他所引儒家论孝的话,都是全生重身的话,如曾子 说的:
身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 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笃,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五行不遂,灾及乎亲,敢不敬乎?
又如曾子“舟而不游,道而不径”的话;又如乐正子春下堂伤足的故事里的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不亏其身,不损其形,可谓孝矣”的一段话, 都可以算作贵生重己之说的别解。《孝行览》又说:
身也者,非其私有也,严亲之遗躬也。??父母既没,敬行其身,无遗父母恶名,可谓能 终矣。
这正是一种变相的贵生重己主义。
二 《吕氏春秋》的政治思想
《吕氏春秋》的政治思想,根据于“法天地”的自然主义,充分发展贵 生的思想,侧重人的情欲,建立一种爱利主义的政治哲学。此书开篇第一句 话便是:
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之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 天为故者也。此官之所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则失所为立之 矣。譬之若修兵者,以备寇也。今修兵而反以自攻,则亦失所为修之矣。(《本生》)
政府的起源在于“全生”,在于利群。《恃君》篇说:
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卫,肌肤不足以捍寒暑,筋骨不足以从利辟害,勇敢不足以却 猛禁悍,然且犹裁万物,制禽兽,服狡虫,寒暑燥湿弗能害,不唯先有其备而以群聚耶?群之
可聚也,相与利之也。利之出于群也,君道立也。故君道立则利出于群,而人备可完矣。昔太 古尝无君矣,其民聚生群处,知母不知父,无亲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别,无上下长幼之道,无进 退揖让之礼,无衣服履带宫室畜积之便,无器械舟车城郭险阻之备:此无君之患。??自上世 以来,天下亡国多矣,而君道不废者,天下之利也。故废其非君而立其行君道者。
这里可以看出《吕氏春秋》的个人主义在政治上并不主张无政府。政府之设 是为一群之利的,所以说:
置君非以阿君也,置天子非以阿天子也,置官长非以阿官长也。(《恃君》)
所以说:
故废其非君而立其行君道者。
所以说: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贵公》)
政府的功用在于全生,故政府的手段在于利用人的情欲。《用民》篇说:
民之用也有故。得其故,民无所不用。用民有纪有纲。壹引其纪,万目皆起。壹引其纲, 万目皆张。为民纪纲者何也?欲也,恶也。何欲?何恶?欲荣利,恶辱害。辱害所以为罚充也
(充,实也)。荣利所以为赏实也。赏罚皆有充实,则-民无不用矣。
《为欲》篇说:
使民无欲,上虽贤,犹不能用。夫无欲者,其视为天子也,与为舆隶同;其视有天下也, 与无立锥之地同;其视为彭祖也,与为殇子同。天子,至贵也;天下,至富也;彭祖,至寿也。 诚无欲,则是三者不足以劝。舆隶,至贱也;无立锥之地,至贫也;殇子,至夭也。诚无欲, 则是三者不足以禁。??
故人之欲多者,其可得用亦多。人之欲少者,其得用亦少。无欲者不可得用也。
从前老子要人“无知无欲”,要“我无欲而民自朴”,要“不欲以静,天下 将自定”。墨者一派提倡刻苦节用,以自苦为极,故其后进如宋钘有“情欲 寡浅”(欲字是动词,即“要”字)之说,以为人的情欲本来就是不要多而 要少的《荀子·正论篇》、《正名篇》、《庄子·天下篇》;看我的《古代 哲学史》第十一篇第三章三,第十二篇第一章二)。这种思想在前三世纪已 很受严重的批评了,最有力的批评是荀卿的《正名》和《正论》两篇。荀卿 很大胆地说:
凡语治而待去欲者,无以道欲而困于有欲者也。凡语治而待寡欲者,无以节欲而困于多欲 者也。??治乱在于心之所可,亡于情之所欲。(《正名》)
《吕氏春秋》从贵生重己的立场谈政治,所以说的更彻底了,竟老实承认政
治的运用全靠人有欲恶,欲恶是政治的纪纲;欲望越多的人,越可得用;欲 望越少的人,越不可得用;无欲的人,谁也不能使用。所以说:
善为上者能令人得欲无穷,故人之可得用亦无穷也。(《为欲》)
这样尊重人的欲恶,这样认为政府的作用要“令人得欲无穷”,便是一 种乐利主义的政治学说。墨家也讲一种乐利主义,但墨家律己太严,人人“以 自苦为极”,而对人却要“兼而爱之,兼而利之”,这里面究竟有点根本的 矛盾。极少数人也许能有这种牺牲自己而乐利天下的精神,但这种违反人情 的人生观之上决不能建立真正健全的乐利主义。创始的人可以一面刻苦自 己,而一面竭力谋乐利天下,但后来的信徒必有用原来律己之道来责人的; 原来只求自己刻苦,后来必到责人刻苦;原来只求自己无欲,后来必至于要 人人无欲。如果自苦是不应该的,那么,先生为什么要自苦呢?如果自苦是 应该的,那么,人人都应该自苦了。故自苦的宗教决不能有乐利的政治,违 反人情的道德观念决不能产生体贴人情的政治思想。《庄子·天下篇》说的 最好:
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反天下之心,天下 不堪。墨子虽能独任,奈天下何???将使后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 乱之上也,治之下也。
故健全的乐利主义的政治思想必须建筑在健全的贵己贵生的个人主义的基础 之上(近世的乐利主义[Utilitarianism]的提倡者,如边沁,如穆勒,皆从 个人的乐利出发)。《吕氏春秋》的政治思想重在使人民得遂其欲,这便是 一种乐利主义。故此书中论政治,时时提出“爱利”的目标,如云:
若夫舜、汤,则苞裹覆容,缘不得已而动,因时而为,以爱利为本,以万民为义。(《离 俗》)
如云:
古之君民者,仁义以治之,爱利以安之,忠信以导之,务除其灾,思致其福。(《适威》)
如云:
圣人南面而立,以爱利民为心,号令未出而天下皆延颈举踵矣。(《精通》)
如云:
爱利之为道大矣!夫流于海者,行之旬月,见似人者而喜矣。及其期年也,见其所尝见物 于中国者而喜矣。夫去人滋久而思人滋深欤?乱世之民,其去圣王亦久矣,其愿见之,日夜无 间。故贤王秀士之欲忧黔首者,不可不务也。(《听言》)
这一派的思想以爱利为政治的纲领,故虽然时时钦敬墨者任侠好义的行
为,却终不能赞同墨家的许多极端主张。他们批评墨家,也就是用乐利主义 为立论的根据。如他们批评“非乐”的话:
始生人者,天也,人无事焉。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天使人有恶,人弗得不辟。欲与 恶所于天也,人不得兴焉,不可变,不可易。世之学者有非乐者矣,安由出哉?(《大乐》)
这样承认乐是根据于“不可变,不可易”的天性,便完全是自然主义者的乐 利思想。
他们批评“非攻”、“偃兵”之论,也是从人民的利害上立论。第一, 他们认为战争为人类天性上不可避免的:
古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兵之所自来者久矣,与始有民俱。凡兵也者,威也。威也者, 力也。民之有威力,性也。性也者,所受于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武者不能革,而工者不能 移。(《荡兵》)
这仍是自然主义者的话,与上文所引承认欲恶为天性是一样的理论。第二, 战争虽是不能革,不能移,其中却有巧拙之分,义与不义之别,分别的标准 在于人民的利害。他们说:
夫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有以用兵丧其国 者,欲偃天下之兵,悖。
夫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善用之则为福,不能用之则为祸。若用药者然,得良药则 活人,得恶药则死人。义兵之为天下良药也亦大矣!
兵诚义,以诛暴君而振苦民,民之说也,若孝子之见慈亲也,若饥者之见美食也。民之号 呼而走之也,若强弩之射于深溪也,若积大水而失其壅堤也。(《荡兵》)
攻无道而伐不义,则福莫大焉,黔首利莫厚焉。禁之者,是息有道而伐有义也,是穷汤、 武之事而遂桀、纣之过也。(《振乱》)
在这些话里,我们可以看出秦始皇的武力统一政策的理论。我们不要忘记了 吕不韦是秦始皇的丞相,秦始皇是他的儿子,将来帮助秦始皇做到天下统一 的李斯也是吕不韦门下的舍人,也许即是当日著作《吕氏春秋》的一个人。 当时秦国的兵力已无敌于中国,而武力的背后又有这种自觉的替武力辩护的 理论,明白的排斥那些非攻偃兵的思想,明白的承认吊民伐罪是正当的,这 是帝国统一的思想背景。看他们说:
今周室既灭,而天子已绝(秦灭周室在始皇即位前十年,纪元前 256 年)。乱莫大于无天 子。无天子则强者胜弱,众者暴寡,以兵相残,不得休息。今之世当之矣。(《谨听》)
这完全是当仁不让的口气了。
《吕氏春秋》的政治思想虽然侧重个人的欲恶,却不主张民-主的政治。
《不二》篇说:
听群众人议以治国,国危无日矣!
为什么呢?因为治国是一件很繁难的事,需要很高等的知识和很谨慎的考
虑,不是群众人所能为的。《察微》篇说:
使治乱存亡若高山之与深溪,若白垩之与黑漆,则无所用智,虽愚亦可矣。
可惜天下没有这样简单容易的事!
治乱存亡则不然。如可知,如不可如;如可见,如不可见。故智士贤者相与积心愁虑以求 之,犹尚有管叔、蔡叔之事,与东夷八国不听之谋。故治乱存亡,其始若秋毫,察其秋毫则大 物不过矣。
因为治乱存亡的枢机不容易辨别,“如可知,如不可知;如可见,如不可见”, 所以有贤能政治的必要。“弩机差以米则不发”(《察微》篇语),治国之 事也是如此。群众往往是短见的,眼光望不出一身一时的利害之外,故可以 坐享成功,而不能深谋远虑。
禹之决江水也,民聚瓦砾。事已成,功已立,为万世利。禹之所见者远也,而民莫之知。 故民不可与虑化举始,而可以乐成功。(《乐成》)
舟车之始见也,三世然后安之。夫开善岂易哉?(同)
《乐成》一篇中历举孔子治鲁,子产治郑的故事,来说明民众的缺乏远见。 最有趣的是魏襄王请史起引漳水灌邺田的故事:
史起曰:“臣恐王之不能为也。” 王曰:“子诚能为寡人为之,寡人尽听子矣。”
史起敬诺。言之于王曰,“臣为之,民必大怨臣,大者死,其次乃籍臣(籍是抄没家产)。 臣虽死籍,愿王之使他人遂之也”。王曰,“诺”。使之为邺令。史起因往为之。邺民大怨, 欲籍史起,史起不敢出而避之。王乃使他人遂为之。水已行,民大得其利,相与歌之曰:
邺有圣令,时为史公, 决漳水,灌邺旁。 终古斥卤,生之稻粱。 使民知可与不可,则无所用贤矣。
治国之道,知虑固不易,施行也不易。不知固不能行,行之而草率苟且,也 不能有成,行之而畏难中止,或畏非议而中止,也不能有成。计虑固须专家, 施行也须要贤者。这是贤能政治的理论。
《吕氏春秋》主张君主政治,其理由如下:
军必有将,所以一之也。国必有君,所以一之也。天下必有天子,所以一之也。天子必执 一,所以专之也。一则治,两则乱。今御骊马者使四人,人操一策,则不可以出于门间者,不 一也。(《执一》)
这是当时政治思想的最普通的主张,无甚深意。墨家的尚同主义不但要一个
一尊的天子,还要上同于天。儒家的孟、荀都主张君主。孟子虽有民为贵之 论,但也不曾主张民权,至多不过说人民可以反抗独-夫而已。古代东方思想 只有“民为邦本”、“民为贵”之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民-主民权的制度。极 端左派的思想确有“无君”、“无所事圣王”之说,但无政府是一件事,民 主制度另是一件事。东方古代似乎没有民-主的社会背景,即如古传说中的尧、 舜禅让,也仍是一种君主制。因为没有那种历史背景,故民权的学说无从产 生。西洋的政治史上是先有民权制度的背景,然后有民权主义的政治学说。 但世袭的君主制,究竟和贤能政治的理想不能相容。君主的威权是绝对 的,而君主的贤、不肖是不能预定的。以无知或不贤的人,当绝对的大威权, 这是绝大的危险。而名分既定,臣民又无可如何,难道只好听他虐民亡国吗? 这是古代政治思想的一个中心问题。这问题便是:怎样可以防止避免世袭君 主制的危险?前四世纪到三世纪之间,政治哲学对于这个问题,曾有几种重 要的解答。第一,是提倡禅国让贤。禅让之说,在这时代最风行,造作的让 国神话也最多,似乎都有暗示一种新制度的作用。第二,是主张人民对于暴 君有反抗革命的权利。孟子所谓“君之视民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闻 诛独-夫纣矣,未闻弑君也”,都是很明白的承认人民革命的权利。第三,是 提倡法治的虚君制度。慎到(《古代哲学史》第十二篇,第一章,1)韩非(同 书第十二篇,第二章,4)等人都主张用法治来代替人治。韩非说的最透彻, “释法术而以心治,尧不能正一国。去规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 使中主守法术,拙匠守规矩尺寸,则万不失矣。君人者能去贤巧之所不能, 守中拙之所万不失,则人力尽而功名立”(《韩非子·用人篇》)。这是说, 若能守着标准法,则君主的贤不贤都不关重要了。这是一种立宪政体的哲学, 其来源出于慎到的极端自然主义。慎到要人“弃知,去己,而缘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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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好人常惠珍》有感
故事发生在景色秀丽、风光旖旎的山西省寿阳县温家庄乡大东庄村。主人公原妇女主任常慧珍在结婚典礼上,了解到婆婆长期照顾一对智障母子。婆婆去世后,遵照遗愿,常慧珍接过照顾智障孩子姜贵生的重任。贵生的加入给家里生活带来了种种困境,面对儿子任光良和丈夫任常胜的不理解,面对村里人的冷嘲热讽,常慧珍有口难言。光良成家时,贵生成了光良结婚的包袱。多年来一直把傻贵生视为眼中钉的光良终于忍受不了,提出分家。面对儿子和儿媳,任常胜道出了二十多年前收养任光良的秘密。儿媳杨宝红被常慧珍的善心所感动,主动和她一起抚养姜贵生。就这样,常慧珍一人主导,三代人共同参与长达33年的爱心接力震撼了世人,谱写了一曲人间真爱荡气存,轮回挚诚满乾坤的正气歌。
通过观看影片,本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灵魂触动和忠孝教育,广大职工干部也纷纷赞扬这部影片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觉得该部影片净化了自己的心灵。
感动的经历,都是为大是大非大事情大英雄而感动,常人都有;常慧珍是个平凡的人,可一个平凡的人把平凡的故事平凡的世界演绎出不平凡的色彩,数十年如一日,常人难做。雷锋说过: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常慧珍做到了: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用承诺与坚守展现出一种大情大爱、大美大德的高尚境界。
这部影片最大的意义:就是讲述了一个传承的概念——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传承,精神财富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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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也许是同一本书、同一个视频,不同的读者也能获得不同的阅读感受。下面,为大家带来“《永远的尹雪艳》读后感”,更多内容尽在,欢迎大家的阅读。
《永远的尹雪艳》读后感1提到台湾文学,便自然会想到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而《永远的尹雪艳》作为《台北人》的开篇之作,一直以来都被公认为使白先生最经典的短篇小说之一。
文章开篇首句就说道:“尹雪艳总也不老。”这就像一句魔咒笼罩全篇,无疑增加了尹雪艳的神秘感,令银雪艳不同于其他人。背负“重煞”、永葆青春的尹雪艳就像一个“冰雪化成的精灵”,站在高处,以一种悲悯的眼光俯视着那些曾经风华绝代的、正在志得意满的人们。乍看之下,文章似乎在叙写尹雪艳社交生活的一景,但细细品来,作者是将尹雪艳当作一条线索,描摹了人世的无常和追求欲望的人们的悲凉。没有人可以逃脱这种悲哀,就像没有人可以摆脱岁月的变迁和年华的凋零。
而维持了昔日气息的尹雪艳,在经历了巨大变迁的“台北人”眼里,当然还是当年的尹雪艳,自然是“永远不老”的了。换句话说,永远不老的,并不是尹雪艳的容颜,而是她所代表的“台北人”的渴望,也就是回忆中永远的京沪繁华。关于这一点,作者在文中也直言不讳地点出:“尹雪艳便是上海百乐门时代永恒的象征,京沪繁华的佐证。”
法国学者勒内.基拉尔在他1986年的著作《浪漫的谎言与小说的真实》中认为,人作为主体而存在,在选择自我的同时,也会不自觉地选择欲望客体。而在主体、客体之间,还存在着介体。课题是主体欲望、追求与向往的指向,它永不可企及,主体只能依靠介体获得姑且的满足。“通过汲取介体的生命而贴近客体。”
尹雪艳公馆里的常客吴经理和宋太太,便是疯狂依靠介体以获得暂时满足的典型。吴经理曾是上海的风云人物,当过银行的总经理,到了台湾却只在一家铁厂挂个顾问的名,又害了风湿和沙眼,真正是今非昔比。而宋太太,在上海的社交阶曾轰动一时,来到台北却得了痴肥症,先生松协理还有了外遇,往日繁华只能是回忆了。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欲望的指向,亦即客体,是昔时上海大千世界的荣华富贵,是无法挽回的往日盛景。
因此,他们迷恋尹公馆。在尹公馆里,他们吃贵妃鸡,玩精雕麻将,重温过往奢靡的生活,谈谈老话,想想当年,发发牢骚,忘记外面台北市的阴寒溽暑,忘记现实的困窘。无疑,他们不愿也不能缺少了尹雪艳。在他们眼中,尹雪周身都散射着大上海的霓虹和麝香。尹雪艳就是他们疯狂依靠的介体。在无常的人世中,在尹雪艳悲悯的注视中,牌局变换着,命运变换着。一切似乎都是如此无常和值得同情。
若说吴经理和宋太太这些从上海逃难到台北的人迷恋尹雪艳是因为失意和不得志,那么徐壮图则与他们恰好相反,却为何也如此迷恋尹雪艳呢?他正值壮年,事业如日中天,有位贤惠本分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应当说,他是志得意满的,并不需要重温什么昔日的繁华。但是,就像是他在尹公馆的第一日的牌局,尹雪艳轻轻地出手,改变了他的牌运,也改变了他的命运。长长,人们以牌局喻人生,无常而无量,一张发错,全局败绩。徐壮图遇见了尹雪艳,遇见了不一样的生活。
牌桌上,他因了尹雪艳而和了“满园花”,转了好运,赢得了牌局。但在生活中,却因了尹雪艳输得一败涂地,输了幸福,最终输了命。尹雪艳再一次充当了介体,而徐壮图所渴望的客体是什么呢?自然不是富贵和幸福,因为这些他并不缺少。或许他想要得是新奇,或许是贵族气质,或许……依旧是无法逃脱。这又让人想到尹雪艳的“重煞”,不止这些人--王贵生、洪处长、徐壮图的悲惨结局,究竟是不幸的纯粹的偶然,还是一种必然。这颗曾经红遍了黄埔滩的煞星儿,真的就像一个通身银白的女祭司,见证了牌局与人生的无常,见证了年华的流逝和欲望的永恒。
读完《永远的阴雪艳》,便能感受到文章的厚重和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愫。任何人都无法逃避命运的无常,无法永远不老。而我们,在命运面前并非无能为力,我们或许可以学学尹雪艳的样子--“尹雪艳有她自己的旋律,尹雪艳有她自己的拍子,绝不因外界的变迁,影响到她的均衡。”
《永远的尹雪艳》读后感2《永远的尹雪艳》是白先勇《台北人》集子里的一部中篇小说,文章以尹雪艳为主人公穿插全文。通过对这个外表华丽、衣着光鲜而内心冰冷的女子的一系列刻画,向读者展示了一幅今非昔比、怆然失望的社会大画面。
小说故事情节较为凌乱,但大都集中在尹公馆,也围绕着尹雪艳进行。可既然是围绕尹雪艳进行,又缘何在其前面加上“永远”二字作为修饰呢?我们知道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只有某某去世了、或者哪位成为英雄、烈士了才会在其加上“永远”二字。比如:某某某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中学课本里《永远的丰碑》,而此篇小说在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加上“永远”二字,作者或另有其意。
小说开篇第一句话“尹雪艳总也不老”,这似乎又违反了国人的思维逻辑,人都是会老的。我想作者的真正意图在于将尹雪艳看作一个参照物,将大上海十几年前的繁荣景象高度浓缩在她身上,而其笔下官商勾结的王贵生、炙手可热的洪处长、今非昔比的吴经理以及悲剧收场的徐壮图,他们与宋家阿姐、吴家阿婆等构成了一幅芸芸众生相。尹雪艳就像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者,见证着他们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正如文中所说“尹雪艳站在一旁,吸着烟,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诧风云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的互相厮杀,互相宰割”。因此,我认为小说正是通过尹雪艳这一静态人物与时代变迁形成对比,勾勒作者对现实的思考。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对于这十几年局势的变化,大多数人都今不如昔。而即便是作废了的头衔,经过尹雪艳娇声亲切地称呼起来,也如同受过诰封一般,心理上恢复了不少的优越感。从精神层面讲,尹雪艳或许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只有在尹公馆才能获得那短暂的幸福,从尹雪艳手里得到一丝优越感,让他们回到从前,回到那个让他们有点怀念的旧上海。
所以,尹雪艳仅仅是一个风向标,一针催化剂,一个定格的人物形象。
《永远的尹雪艳》读后感3尹雪艳,一个像迷一样的女人。
别人都说她是妖孽,我想那是妒忌吧!连我看着看着都有点妒忌她了。
大家都不信邪,都想见识见识这位冷美人。
也许,她是一位孤独的人。
越是让人看不透的人,其实她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也许她的内心是痛苦的。
谁又会希望落得白虎的名声,谁又不希望能够像一位平凡的女子度过她幸福的一生。
但生活就是不容易,名声越大,别人越捧得高,其实压力是非同一般的大。
她待人也不薄的,所有人都把她的话当成精神的慰籍。男人迷她,女人也迷她。
能做到这样程度的女子,确实不容易!
你可以说她真实,也可以说她虚假。
但她确实是作者笔下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尹雪艳。而且还是总是不老的尹雪艳。
《永远的尹雪艳》是白先勇的代表作之一。作品通过尹雪艳形象的刻划,揭示出台湾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尹雪艳原是上海百乐门一个如花似玉的红舞女,“能够迷惑所有接触过的男人”,是十里洋场新贵们的追逐目标。来到台湾,尹公馆很快成为上流社会“旧雨新知”的寻欢乐土和怀旧场所。“好象尹雪艳便是上海百乐门时代永恒的象征,京沪繁华的佐证一般”。
那些失去官衔的遗老遗少,十几年前作废了的头衔,经过尹雪艳娇声软语称呼起来,心理上恢复了许多优越感。在尹公馆,患着风湿症和烂眼圈的吴经理,落魄之中不忘重温昔日的黄金梦;沉缅于牌桌的贵妇人,以激烈的厮杀填充精神的空虚和崩溃。但尹雪艳没给他们带来任何希望。她妖冶迷人,也冷艳逼人;她看着牌桌上的厮杀,自己也在无形中杀人。她象一颗“白煞星”,“沾上的人,轻者家败,重者人亡”。当年,上海棉纱财阀王贵生为之遭了枪杀,金融界洪处长因其倾家荡产;如今,迷恋上她的台湾新暴发户徐壮图也遇刺身亡。台湾糜料腐朽的上流社会,成为尹雪艳这类人寄生的社会基础,尹雪艳的“重煞”,又意味着这个贵族社会的必然归宿。
作品通篇采用对比。国民党旧官僚及其附庸大陆与台湾生活的对比,尹雪艳的“永远不老”和周围人们的老朽没落的对比,尹雪艳的妖冶外表与冷酷内心的对比,都有力地阐发了作品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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