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太过轻而易举,不做尝试只会让它更加乏味|单读

发布时间: 2019-10-15 15:42:40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36

在第四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上,我们从41本入围年度作品的书籍中选取了13本获奖作品,班宇的《冬泳》也是其中之一,而此书的编辑罗丹妮,同样入围了本次年度编辑提名。本期我们整理了罗丹妮与班宇在理想国“作家会客室”中的一次主题对谈,以窥他们与文学之间的博弈。正如班宇所说:“不只是严肃对待写

这个时代太过轻而易举,不做尝试只会让它更加乏味|单读

  在第四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上,我们从 41 本入围年度作品的书籍中选取了 13 本获奖作品,班宇的《冬泳》也是其中之一,而此书的编辑罗丹妮,同样入围了本次年度编辑提名。

  本期我们整理了罗丹妮与班宇在理想国“作家会客室”中的一次主题对谈,以窥他们与文学之间的博弈。正如班宇所说:“不只是严肃对待写作,对待什么都应该严肃起来,这个时代好像太轻而易举了、太方便了,所以不做一点困难的事情,只会让它更加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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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泳》

  班宇 著

  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

  文学总在外边

  (对谈)

  班宇ⅹ罗丹妮

   我们的生活怎样被文学引到了外边?

  罗丹妮:我们这次的主题是“文学总在外边”,这句话是梁文道老师提出来的,他对这句话的解释是“文学总是会把我们引向外边”,或者“值得追求的文学总是在外面,所以文学就应不断地往外拓展,扩宽边界”。我们从这个问题开始今天的交流,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会怎么理解这句话,“文学总在外边”?

  班宇:文学总在外边,确实是这样。所以今天我们就是对文学喊话:“你快进屋吧,外面多冷,进屋上炕坐,暖和一下。”

  提到这个“文学总在外边”的话题,我想起的一个例子就是何平老师在《花城》杂志主持一个栏目,叫“花城关注”。何平老师好像有非常强烈的意识,要去拓展这个边界,今年这个栏目发了不少好稿,其中印象比较深刻是毛晨雨的《蛇的志向》,一种类似地志或者说民族志的写作,野外作业,也有田野调查的意味,但同时具备很强的文学性。这个文本非常有趣,与其说在拓展边界,不如说是在不停地调动文学,作为工具或者一种方法,使之参加到更广泛的社会协作之中去,随后又反扑过来,对文学的构成与实质进行发问,影响审美与意识,更漫长的整个过程就是循环往复,他的写作有强大的哲学根基在里面。

  再去想想小川绅介拍纪录片时,他带着整个团队劳作,度过一年四季,观看稻谷的生长、村庄的变化,这种记录里面都有很强的文学信念。

  ▲小川绅介,日本纪录片导演,代表作有“三里塚系列”

  这些例子也许比较激烈,但我想说的是,文学并不仅仅存在于文学传统之中,并不是复制或者无限的单细胞繁殖,而是一定会借助外部的营养与环境,要敢于去对抗和呼应,新的文学在这种杂糅之中逐渐显露。我觉得我们写小说也是这样,不能只去面对文学史或者某种相对固化的评判标准去写作,也许我们暂时做得还不够彻底,应该时刻有这种紧迫意识,这样文学才能有着不间断的活力。

  如果刚才那两个例子,大家觉得陌生,离文学好像有点距离,那么还有一位美国小说家,就是大卫·福斯特·华莱士,他本身有很好的数学修养,当过数学老师,然后又一直读哲学,他的小说非常复杂,有大量的注释、俚语、专有名词,整个文本缠绕扭结在一起,能感受到他非常强大的精神能量和控制力,又与时代、社会背景息息相关,这个在之前其他作者的文本里比较少见,所以他可能也是一个“文学在外面”的例证,呈现出非常不同的面貌。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 Wallace,1962 - 2008),美国最好的当代作家之一,与乔纳森·弗兰茨并称为美国当代文学“双璧”。

  罗丹妮:“文学”这个家伙好像真的是生生把你“拉出了”既有的生活轨道,你觉得是不是这样?能不能就这个问题再多聊几句,跟读者分享一下,你的生活怎么被文学具体影响了?大概什么时候开始,你觉得写字这件事好像对自己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或许可以拿它来当个手艺?

  班宇:虽然我读文本、也写作,但内心一直在抗拒跟文学之间的关系,不太想让它极为大地影响我的个人生活,虽然这肯定也是个伪命题,因为我已经身在其中,但这个想法一直存在。抗拒情绪产生的原因,可能跟上面谈的“文学在外面”也有关系,我肯定不是那种可以源源不断地输出的作者,我必须将自己摆到与文学相对平等的位置,然后再去进行这种搏斗,或者说较力,这个状态对我来说比较好施展,所以我的具体生活可能被文学影响得也不太多。

  写作这个事情,要是作为手艺来讲的话,可能我在写乐评的时候,大概就知道自己会有一些完成度,但这跟写出真正的好小说又是两回事情。我相信好小说里有除开情感与技术之外更高级的存在,比如《安娜·卡列尼娜》里结尾的最后一跳,或者契弗《再见了,我的弟弟》最后从海里走出的裸女,这是都是高光时刻,读过后也经常要反复想一想,仿佛是文学,但又在它之外,有一种更深刻的存在,如神力一般,不具备逻辑,或者这个逻辑非常非常复杂,更没法去预测,所以这个不仅是手艺的问题。

  《沃普萧纪事》

  [美] 约翰·契弗 著

  朱世达 译

  译林出版社 出版

  罗丹妮:我想如果说文学对你的生活有改变,这个改变可能也并不是一下发生的,而且,这样的改变可能也会影响你跟身边的人,包括家人、包括朋友,还有你跟你的工作的关系,能不能聊一聊?

   

  班宇:我的工作是图书编辑,但不是做小说,而是古籍整理,内容相对比较枯燥。所以刚才也说过,写小说是我个人的逃逸时刻,让我去实践一些诉说与想象。我的朋友们,目前都很喜欢我的小说,不喜欢的我都已绝交。

  总的来说,小说跟日常生活趋近于平行关系,偶有交集,跟当下、回忆都有,但尽量互不干涉,我对这种关系还比较满意。

   如何让自己开始写并一直写下去?

  罗丹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喜欢用文字来表达自己,或者说记录自己的想法?这种比较随意的写,跟后来的写,再到今天在这里分享你们的作品,心态有什么样的变化?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比较明确、或者说强烈的作者意识,会更严肃地对待写作这回事儿?

  班宇:我今天刚有这种比较强烈的作者意识。不做活动,不在这个位置上,我就不太会去想这个事情。我觉得不只是严肃对待写作,对待什么都应该严肃起来,这个时代好像太轻而易举了、太方便了,所以不做一点困难的事情,那就更加乏味。

  虽然在我个人的写作里也有许多松懈的时候,可能跟个人习惯有关,但我也会尽量会去修正。我以前觉得人的能量非常大,能干很多事情,但其实并不能,也许会慢慢发现,所有的经验最终都指向同一条路径,只属于你的那条,不严肃一点的话,也说不过去。

  ▲作家班宇

  罗丹妮:今年你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处女作《冬泳》。其实很想跟你聊聊你出书后的状态,我先分享一下作为编辑的一些感受。一般来说推荐新人新作是个非常需要心理能量的事,因为你遭遇到的大多是拒绝(特别是当这个新人没有什么同行前辈、专业奖项给他加持的时候),并且当你非常认真和充满诚意地写了评论、推荐语发在豆瓣时,有人还会因为这样的评价可能过高恶意打一星。你在刚刚出书的阶段,是怎么看待这些外面的声音?会不会放在心上?你是靠什么来鼓励自己写下去?

  班宇:尽管之前有许多波折,但在这本书面世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忐忑。我并不担忧读者是否喜欢,或者市场的反应,我一直在不停地追问自己,是否在这些小说里尽了力,是否展示出那些事物真正的尊严。直到现在,我也回答不好。

  我以前在豆瓣发表《打你总在下雨天》,也有不太好的评价,当时在颁奖典礼上,有句话我想说,但是没好意思说,我就觉得就是大家的观点,基于个人经验,也许都是成立的,也都合理,有一些甚至也非常中肯,但是我不听你的。这就比如我做饭时,特别不喜欢厨房有别人,一会儿告诉我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一会儿跟我说哪里做的不对,搞得心情很差,炒菜都没情绪了,这样不好。

  所以我觉得所有作者都应该更自信一些,怎么想就怎么去做,失败也无所谓。再说,所谓的失败,不就是得不到认可么,但我们做饭的初衷是为了吃饱肚子,享受整个制作的乐趣,不是为了发个朋友圈让别人点赞,本末倒置就不太好。我对于不好的评价,看了也肯定不高兴,但也不至于有太多挫败感,所以不会去刻意自我鼓励。

  罗丹妮:你怎么看各种奖项?包括之前的匿名作家计划,郑执拿到了首奖,我自己也特别高兴,有好几位我的作者都入围了这个名单。但同时我也会时刻提醒自己,任何一个奖都会有它的局限和盲区,没有入围奖项的很多作品、作家可能是被我们忽略掉的。作为编辑必须用更开放的眼光关注内容本身,所以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班宇:郑执得奖我特别高兴,我特别坦然地喝了他一顿大酒。

  《生吞》

  郑执 著

  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

  文学奖是特别好的事情,是对作者一种极大的肯定,各个奖项有不同的审美和评判标准,这个也很复杂,标准也始终在变化。

  对于编辑来说,有时候跟作者是一样的,要相信自己的审美,没必要露怯,你能感知到作品的好,那么它对你就是有效的,这个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情况比较麻烦,编辑可能总要考虑市场性,要去权衡和摸索,所以文学书不好做,大家多多珍惜,没做一本纯文学的书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气。

  还好我不涉及这个,古籍文献里,新的东西相对还是比较少,卖得好的就那么几种。

   为什么是小说?

  罗丹妮:你在写小说前,其实都有写其他体裁文章的经验,比如你以前写乐评、书评,那你是怎么开始写小说的?或者说你觉得在这些不同的文体之间,有什么不一样?唐诺老师提到,他非常注意作家是否做到“只有小说能做到的事”,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班宇:我写小说的契机就是觉得写乐评或者其他题材的时候,总觉得表述不太充分,不太够,总想要在文本里负载更多层次和意义,或者说,总想着把自己的真正的困惑抛出去,小说恰好能完美实现这一点,它是一个包容性非常强的问题,也在不断进化,到现在仍旧没办法很好定义,这点让我觉得有趣,并且放松。

  唐诺老师这个说得非常好,因为现在很多影视作品做得也很出色,好像可以取代小说的功能。我前几天看科恩兄弟的《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总共六个故事,做得几乎就是很多短篇小说要完成的事情,故事讲得也很好,片子本身不错,但我看过之后,也仍不满足,我在想它跟那些好的短篇小说,到底有何不同?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电影海报

  可能有一个回答,我觉得也许是小说不仅仅是在讲故事,这个装置始终是更为精密、复杂的,也更轻巧、自由,所传递出来的情绪也更微妙,影像是在创立、复制语言,小说却可以抵达语言和一切事物的最深处,或者说,至少小说要勇于去做出这样的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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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丨坏坏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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