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过去的一个月是我最灰暗的日子,我的人生被压缩成了报告单上的几组数据。生死这样遥远的字眼,变成了我每分每秒都要面对的事情。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我因为感冒去看医生。循例做了一大堆检查,却被告知血小板极低,随时都有颅内出血的危险。在随后的几天里,我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被下了许多张病危
我生病了。
过去的一个月是我最灰暗的日子,我的人生被压缩成了报告单上的几组数据。生死这样遥远的字眼,变成了我每分每秒都要面对的事情。
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我因为感冒去看医生。循例做了一大堆检查,却被告知血小板极低,随时都有颅内出血的危险。在随后的几天里,我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被下了许多张病危通知书,跟死神打照面,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有人说,成年人打开体检报告所需要的勇气,绝对比读书时打开成绩报告单的大。因为成绩是可控的,最低也不过零分,但健康却有太多变数。
在打开体检报告之前,没人知道那些被标红的数字会把自己带到多糟糕的深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过劳死这样的词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眼前。隔三差五,还能在朋友圈看到以前的同学在为重病筹款。
有的人常把“如果我挂了”这句话挂在嘴边,和年轻人谈论生死,就像在安排晚餐吃什么一样轻松。他们没有那么多忌讳,死亡是离他们太远的事情。
但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被迫被推入另一个轨道。一片漆黑的隧道里,他们只能选择向前,却不知道这条路会把自己带到哪儿。
我在病房里追完了《人间世》第二季,没有美化和催泪,它只是在安静记录着病房里的生生死死。那时的我就躺在病床上,隔壁床那个女孩儿在我镇静剂过药效的时候已经不在,恍惚间,原来我就在那个人间世里。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生里,有好多瞬间让我觉得难过,就像上帝有只手,在我的心上重重拧了一下。
安仔刚刚住进医院的时候,他跟妈妈说想快点出院,因为不想留级和跟不上学校的课程。他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一样,喜欢看日本热血动漫,玩游戏,吃鸡排这样的零食。
为了消灭肿瘤,他不得不截去了一只手臂。那时候,他的愿望依然很简单,就是装上一只美容假手,然后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只能吃靶向药延续生命。慢慢的,他的呼吸系统会无法正常工作,他只能靠呼吸机来呼吸,再来,他的呼吸系统会全面衰竭,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过完春节,安仔的病情急剧恶化,连拔掉呼吸机的管子出去走走都是奢侈。在安仔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爸爸妈妈决定捐出他的眼角膜。
签字的时候,妈妈一直念着表格的信息,念出他名字又一字一顿写下,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写下这个名字几次,再没多久,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就会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场持久战打完了,爸爸妈妈回到家以后的场面没有被摄影机拍到。我想那应该是一片狼藉吧,家里准备好了过年的年货,也许衣柜里还装着给安仔买的新衣服…开灯的那一刻,所有的美梦都消失,只剩下冷空气和惨白的灯光提醒他们这是现实。
病房里的每个孩子都没有说过害怕,但那些眼泪都替他们说了好多。他们当然是害怕的,怕当别人人生开始的时候,他们自己的人生就结束了。
看完第一集的当天,我就因为颅压过高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那儿和我想的不一样,不是单人单间,也没有医疗团队每分钟围着你,更没有上市公司会长这样的邻居,只不过是一个仪器多了一点的病房而已。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病房并没有处在疾病高发年龄的叔叔阿姨,更多的都是和我一样的同龄人。大家入院的原因也没有太多差别,都是不停透支自己,最终摸到了死神的衣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几乎没有在五点前睡着过,每天每天都在做梦。梦塞满了我睡眠的所有空隙,即使趴在桌子上小憩也会做梦。再后来,因为工作忙到饭都来不及吃的那些日子里,厌食症和焦虑症找上了我。那会儿我吃什么都会吐,一度暴瘦到八十几斤。
透支自己的原因也很简单,朋友不能没有我,工作缺了我不行,熬夜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秘诀,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虽然每天全国因为猝死的人那么多,但样本容量那么大,侥幸觉得永远不会轮到自己身上。
因为头实在太痛,大夫用镇静剂让我一直保持熟睡的状态,这样可以减轻疼痛。但在观察了几天之后,情况越来越不好,我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
做手术那天,我躺在手术室里,等待麻醉师来给我麻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躺在砧板上的鱼,没有挣扎的力量,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麻醉药效退了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医生下了几张病危通知书,我被抢救了好几次,我妈已经几天没有合眼。
原来幸福真的挺简单的,以前总想着翻山越岭去寻找生命的意义,现在只觉得活着本身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生和死每时每刻都在医院里上演着。妇产科有婴儿呱呱落地,但有些妈妈永远地留在了手术台上,没能和他们一块儿看看这个世界。肺移植病房里,有的人还没等来床位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有的人坚持跑到了最后,却还是没能跑赢死神的脚步。
以前看过一本书,作者说得了癌症以后最困扰的事儿就是没有时间,不能做三个月以上的计划,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那些癌症病房里的病人,常常需要注射形形色色的药物,把生命孤兀地悬吊在注射器和药片上,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罹难,我们都远难想象,更谈不上理解。
这次生病,让我看到了世界的背面,那个落满了一地失意的地方。猝死有时候离我们并没有那么远,很多病在发病时几乎没有症状,四五点睡觉不但不能让你升职加薪,还可能会把你送进重症监护的病房。
我已经记不清那些时候是为什么忙到通宵了,谁都没那么需要我,地球没了我也还是会转,那些有解无解的事儿都会随风散了。可是命只有一条,我们都不是游戏里的主人公,可以有很多条命来挥霍,死掉就没法再重来了。
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熬夜了,爱自己多一点儿吧。
插图 / 网络
头图 / 阿仁Aaren
「今晚22:22的报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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