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傅养了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成家,已经生了个儿子,在老家生活,单位上的人都没有见过,小儿子张二娃跟他在一个厂子里上班,还单着。那阵子,老张还没有退休,干了几十年,车间里想着他年岁大了,也不给他安排啥事儿,他干脆在单身宿舍这边要了两三间平房,拼了点桌子凳子,凑了个小馆子,炒个菜卖个面条,小本经营
张老师傅养了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成家,已经生了个儿子,在老家生活,单位上的人都没有见过,小儿子张二娃跟他在一个厂子里上班,还单着。那阵子,老张还没有退休,干了几十年,车间里想着他年岁大了,也不给他安排啥事儿,他干脆在单身宿舍这边要了两三间平房,拼了点桌子凳子,凑了个小馆子,炒个菜卖个面条,小本经营,也没有额外请人,就是张二娃下了班跟着帮忙,洗个菜端个碗,在单位上生意,靠的就是个人缘,老张和气,张二娃老实,生意还过得去。有一年春节过完,大家陆续回来上班,小店也紧跟着开张了,除了爷俩,店里多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娃,女人高大、干瘦、颧骨突出、薄唇、显老,书上说,这是薄命之相,男娃大约5、6岁,也瘦,店里店外,变着法儿捣蛋,一刻不肯闲。张二娃结婚了!不但有了婆娘,连娃都有了。再一打听,张二娃娶的,是自己的嫂子,那男娃其实也是侄儿。老张他们那儿有个习俗,哥哥亡故,弟弟若还单着,就要娶自己的嫂子,连同子女一并接手。嫂子变成婆娘,小叔子变成老公,侄子变成儿子,这一系列的角色转换,在老张他们那里从古至今,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嫁进来的媳妇,是自家人,孙子孙女更加是,如媳妇改嫁,特别是携子改嫁,那就是肥水流了外人田,这是极其不划算的事。但局外人如我,很有一段时间不能适应。同情过。张二娃被剥夺了追求个人感情的权力,叔嫂变成夫妻,张二娃被迫接过的哥哥的担子:那个比他大好几岁的老女人苍老凄楚的脸,还有那个叫人头疼的捣蛋鬼,想一想,亏得肉疼,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一致断定他俩不会幸福。愤怒过。什么时代了,竟然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俗的背后应该是有一番当地人的小九九,留住媳妇是假的,怕媳妇带了孙子带了家产改嫁才是中心思想,移风易俗喊了这么多年,为何没有进展?乃至于,有好一阵,都不想去老张那里吃饭,这个老封建!有一日,那男娃被学校的老师追到店里来告状,抄作业,捉弄女同学,打架,三罪并发,一家子诚惶诚恐地站立一旁,认真听老师的批评,送毕老师后,老张一声令下,打!张二娃就在屋外空地里将男孩一把捉住,按住跪倒在地,当妈的递过来一块竹片,张二娃也不客气,只管朝屁股后背手臂一顿乱抽,自然是一番鬼哭狼嚎,然后是认错,保证不再犯,张二娃丢了竹片,进屋去了。不多时,哭声消停,男娃自己擦干眼泪,规规矩矩写作业去了。老的不护短,当妈的不心软,倒也不算稀奇,关键是张二娃收拾起娃来,心无芥蒂,他是有两个身份的,叔父和继父,进可攻退可守,教训熊孩子,百无禁忌。想一想,这桩婚姻似乎也并非全是坏处吧。一晃又是十来年过去,当年跪在地上挨揍的熊孩子已经长成大小伙子,湖北学校毕业后,到重庆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张二娃和他嫂子始终没有再生育,两个人前些年跟着孩子到了重庆,买了个小房子,说是退了休今后就到重庆养老。有次在一家商场不期而遇,老远看见张二娃和她手牵着手,突然看见我,才慌里慌张丢开,两个人一脸憨笑着跟我打招呼,仔细看,张二娃还是那样子,一点都变,那女人的脸,好像也没见老,丰盈了很多,再也没有当年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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