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外老梧桐的叶子黄了,在风雨的和奏里,化成千万只黄色的蝶,旋转,飘摇。和着风雨萧萧落入泥尘,落入玄宗潮湿的思念里。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多少个日子流去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伤,她的泪,她舞动的身姿均化成这些雨中的黄叶,在这乱世的风雨里飘摇跌落,化成被泥
长生殿外老梧桐的叶子黄了,在风雨的和奏里,化成千万只黄色的蝶,旋转,飘摇。和着风雨萧萧落入泥尘,落入玄宗潮湿的思念里。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多少个日子流去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伤,她的泪,她舞动的身姿均化成这些雨中的黄叶,在这乱世的风雨里飘摇跌落,化成被泥水湮灭的尘,化成扎在玄宗心上的一根根刺。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海誓山盟犹在耳畔,转眼已两两相隔。自回京后,长生殿日夜烛火不熄,玄宗夜夜守在这里。他不敢入睡,怕她趁他睡着的时侯回来。他忘不掉马嵬坡,那天残阳如血,佛堂前梨花开了一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白的令他眩晕。她就在门外,在那棵花树下,瞪着月光般清澈的双眸,长伸着雪白的手臂喊着皇上啊,皇上。她那么娇弱,几步路就能气喘吁吁,这样的女子倾国,何其荒唐。初入宫时,他谱的霓裳羽衣舞也只有她会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初陈王的这句诗词就像是千年前为她赋的,那根飘带随着她的旋转,化成大大小小变幻无穷的圆圈,圈融了他帝王生涯的冰冷,圈出一春暖花开,圈出他们绚丽一世的华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自她来了之后,再没有谁能令他 心动,再没有见过比她绚丽的烟火。仿佛整个世界都失了色,只有她这一朵绚丽,而这唯一的绚丽只能是他 的,是君王的,也就只有君王才能配的上。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玄宗整日牵着她的手,没日没夜的享乐,恨不能把天下万物给她看,给她瞧,给她用。他不知道君王的美好也有期限,他们不动,世间万物在动,不管他是不是君王,该走的总要被季节带走,该凋落的总要凋落。那天的马嵬坡将士们跪了一地。那一 刻,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君王。君王能指点千里江山,能调动千军万马,却不能冲冠一怒为红颜。君王能弱水三千,却不能取一瓢饮。他不敢转身,一树的梨花在她的眸光里飞旋飞旋 ,她缓缓闭起了双眼,两行清泪滑过,梨花谢了一地,落在她的脸上,落在玄宗的倒扣的双手里。烛光摇晃,秋风萧瑟。玄宗擅魏着双手拿出那把七弦琴,光影映着他花白的双鬃,他双眸低垂,以风为舞,以雨为伴。奏起那支《霓裳羽衣舞》,风推开窗子,那条飘带应声而起,如梦似幻中,一个粉面桃花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接了过去。云鬓花颜金步摇,在曲子里和风雨里旋转成一幅活着的画,宽敞的大殿被女子舞出了五色的云,七彩的虹。是这样,正是这样的,当初的她就是这样旋转到了他的心里,他的血液里,他的万里河山里。玄宗的心在燃烧,手在擅抖,"咣"的一声琴弦划破了他的手 指,鲜血一滴滴落在琴 面上。女子应声停了,缓缓的走向他。玄宗抬起他浑浊的双眼看清了面前的容颜,这不是她,比她少了丰腴,多了份稚气。女子穿着天宝初年的红裙绿衣,黛色的细长眉直 入云鬓。芙蓉面,樱桃口,几分欣喜,几分娇羞。好似初见时的那个她,天真,无暇,没有经历这深宫的熏染,没有荣华之气,只有纯净。纯净,多么奢侈的东西,玄宗深深的盯着女子的双眸,作为帝王的他可以要天下的任何,却不曾拥有过纯净。雨消风停,月光撩开云层挤进殿内,玄宗含着眼泪去牵女子的手,就在这时 一声子规的啼鸣惊醒了他。女子的面容渐渐变的稀薄,飘散,散成透明,散成一片虚无。案上烛泪已流尽,火光欲灭。秋字渐行渐浓,长生殿外梧桐叶子落尽。玄宗的眉须白的愈发浓密,那个女子夜夜伴他笙歌。她在他心里的痛 慢慢变浅,可是玄宗终是牵不到女子的手,女子 总会在子规啼叫的时侯化成虚 无,他明明没睡的,大睁着眼的,却总是从梦里跌出来。醒来后的玄宗愈显苍老了,他不能这样了,他要找到女子,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是他的玉环转世来了吗 ?还是她已化成仙子乘着梦来看他,她还恨他吗?初雪来的那天,玄宗再也等不到深夜了,他让高力士带着一帮人去搜长生殿外的所有地方。女子昨夜的霓裳羽衣舞跳得太沉醉了,跳着跳着,两行清泪滑落,在烛光里闪着两行晶亮的光 ,欲言又止的模样,与当初她临行前一样。玄宗与她两两相对,直到子规叫到第三遍她才慌乱的离去,连那条飘带都随她走了。高力士带人搜遍了所有宫殿,然而这周围全是老宫女的住处,哪来什么二八女子。上 阳宫,最后的角落,这里宫女住处都不如,一个装满失宠妃嫔的地方。四面青顶白墙的房间将院子转成一个周正的矩形,黑老鸹在院角的一棵枯树上“呱……呱……”的冲来人叫喊。屋顶被白雪覆盖,屋内蛛 网封窗,那条半透明的飘带长长的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宫女尸体上垂下。微尘落在她紧闭的双眼 上,蜡黄的脸 上爬满深深浅 浅的皱纹,细长的黛眉入鬓,红裙绿衣,小头的绣鞋,天宝初年的模样,也是杨妃初入宫时的扮相,多少岁月流淌,流淌成一圈圈宽窄不等的年轮,她换过了千万套衣裳,千万种妆。玄宗翻了一天的竹简,终于找到了女子,天宝初年入宫,年芳十六,一支霓裳羽衣舞没能跳给他看,而是先舞给了得宠的杨妃。春暖花开,女子带着如花的笑颜在院 内起舞,她舞的真好,舞的后花院各色蝴蝶都来随着她旋转。女子卖力的舞着,笑着,把自己也舞成了花蝴蝶,她明明看到了杨妃对她点头,对她笑,对她轻轻鼓起了掌。可她还是把自己舞进了上阳宫,从十六直至 六十的岁月,她被这个大大的宫殿给冰了一生,冷了一世。初雪停了,一轮满月冲破云朵,悄悄探出头来,洒下一地银光,女子再不来了。长生殿 ,玄宗孤灯轻挑推门而入,满殿烛光摇曳,映亮他苍老的脸,他蹒跚着脚步,将它们一支支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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