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提着大小包,从5号车厢短途旅行到18号车厢。途径12号车厢的时候,看到4个聊得很愉快的列车员。我凭着本能径直走向拿票夹的那个。我:你差我20块钱。票夹:……?我:我哥给我补的卧铺票,你欠着20块钱。票夹:哦,那个高个子啊。你给我80块,我再给你100。我:你差我钱,为什么我要给你钱?票夹:…
我们提着大小包,从5号车厢短途旅行到18号车厢。途径12号车厢的时候,看到4个聊得很愉快的列车员。我凭着本能径直走向拿票夹的那个。我:你差我20块钱。票夹:……?我:我哥给我补的卧铺票,你欠着20块钱。票夹:哦,那个高个子啊。你给我80块,我再给你100。我:你差我钱,为什么我要给你钱?票夹:……?我:……?大胖同学忍无可忍,票夹旁边的3制服忍无可忍。@#$%^[email protected]我:……啊,这样啊。可是我没有80块钱。其中一个制服借给票夹20块钱,给我。票夹:这下清了,可别再说我欠你钱了啊。18号车厢中间的位置拉着一道白底蓝碎花的布帘,这道帘后安静得只有轻微的鼾声,每一个床铺都拉着一道同样的布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多布帘并且太安静的缘故,我穿过这些铺位去接开水的时候,心里有点发毛。18号车厢被布帘隔绝开的前半截受到后半截安静氛围的影响,只有分贝很低的私语窃笑。列车长带着4制服坐在18号床铺前的座位上办公,兴致颇高。说要把一个带小孩的女人跟某对夫妇的铺位对调,如此这般那般。不久,走来一个漂亮的七分裤高跟鞋女人,貌似实地考察。列车员:这节车厢是列车员休息车、只有地灯、不要打电话,要有电话去那边门边打。高跟鞋:那怎么可以哦!生意人嘛,哪里可能不打电话的呀!还没有灯,多不方便。说完,摇摇地走了。列车员:什么玩意儿?!一上车就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列车长:你说你也是!人家就那点儿爱显摆的本事,你就让人家显摆显摆又怎么了。过了会儿,15号铺位住进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小孩只有4个月,一直奶声奶气地哭。4月妈妈嘴里哦哦哦地摇他,他哭;笃笃笃地地敲窗玻璃逗他,他哭;放P3歌给他听,他哭。5分钟后,我预言她要搬家。马上,不知从哪儿过来1个制服:这节车厢晚上没有灯,只有地灯,你带孩子不方便,还是给你调调吧。4月妈妈只是闷闷地摇着孩子,不置可否:你们之前都没有人告诉我这里没有灯。列车员一再强调这里晚上很黑,很黑,很黑,没有灯,没有灯,没有灯……4月妈妈不情不愿地一手拖着一婴儿车的东西,一手抱着4月,闷声开始又一趟短途旅行。列车员殷勤地帮忙接过婴儿车。高跟鞋像王熙凤似的人未到声先闻:说真的,我都不想过来,麻烦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车摇晃的缘故,高跟鞋走路摇摇的样子,风味非常独特。好像有人提醒她说声音小点,结果她更大声地说:把我赶走了更好,我还不想过来呢,晚上又没有灯。之后,高跟鞋欣喜地发现与她老公黑超(他戴黑超墨镜,脸色铁黑,有点黑社会硬汉的意思)对面的下铺空着,又欣喜地搬了过去,再欣喜地觉得能跟老公一起真好。她雀跃娇憨的声音让人误以为是热恋中的女中学生,而不是30多岁的少妇对40多岁的男人在你侬我侬。事实证明,18号车厢的夜真的就是纯粹的夜,天黑之后,只有地灯暗淡的光。生病的大胖同学吃过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18号下铺的药材业务员享用完了列车员(且说:有需要随时跟他们讲)专门送来的晚餐之后开始睡觉,18号中铺的高分子化学男生在看老友记,电脑斜40度向17号中铺的我。跟一个陌生人在狭小的空间,仅一臂之隔,躺着一起看老友记傻笑。比较诡异。恍惚听到有人争吵,是高跟鞋和某制服。高跟鞋:嚷什么嚷啊。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更年期也不是你这样儿的。列车员:你不是这个铺位的!就不该乱跑!你这叫乱闯家门!高跟鞋:什么乱闯家门啊?我闯你家了?要我闯我还懒得闯呢。看你老成那个样子。谁要啊?列车员:谁老啊!你说谁老啊!?你爸不老!?你妈不老!?你不会老!?(声音陡高)高跟鞋:你干嘛呀?有事儿说事儿,扯那么远干嘛?想打架啊?谁怕你呀?你不就是仗着你身上披的那层皮吗?什么了不起的。一时间硝烟弥漫,巾帼们好像要动真功夫了,没想到有人赶来扑火,争吵竟意外地嘎然而止,对于只听到声音没有画面支持的人来说,止得极不自然,不知道如何衔接过渡。于是我想象了一下那位被更年期的列车员离开时的表情,然后感叹高跟鞋的特异功能:她明明是湖北人,说话的架势却充满上海女人的味道,声调不高不低不急不燥不紧不慢,反问句说得像陈述句,拖着宛转的尾音,跟花旦似的,始终也端着淑女的腰板儿。接下来的数十分钟,不,也许是更久,高跟鞋像在跟什么人解释似地陈述着,关于她为什么换铺位,关于她为什么看不惯那制服,关于她如何谁都不怕,关于……我猜想刚才的那场争吵并没有满足高跟鞋,倘若她们真干了一架,那么她一定能够证明赢的人是她,并且赢得轰轰烈烈,然后她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睡了。我在耳朵麻痹的前1分钟,听到高跟鞋说:她要是敢顶嘴,我立马跳起来刮她两嘴巴子。昏睡的大胖同学像在梦里跑马拉松,汗如泉涌,汗湿了衣服汗湿了下铺被子的正反面汗湿了2条小毛巾,换了我的被子接着正反面轮着汗。午夜才消停。天亮的时候,大胖跑赢了他的马拉松,额头凉凉的醒了,感叹出汗的神奇功效。早晨,我端着水杯第3次穿越布帘区的时候遭到列车员拦截:这里不能过来的你不知道吗?真是的,帘子都拦不住你!我不得不又一次认识到,常识在我这里失灵是常事。我没想过那个布帘是用来拦我的,在我眼中,它只是一个标识而已,用来告诉我18号车厢前后两截有区别。没想到这布帘好比同桌在课桌中间画的粉笔线,代表不能逾越的楚河汉界。这也可能是强烈的好奇心盖过了常识,驱使我掀开布帘。很有可能。坐了20小时火车,如果还能神清气爽,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更何况大胖也神清气爽,因此我心情很好。下车的时候,18号车厢门前站着2个女制服。其一目光悠悠地看着前方,语气也悠悠地对其二说:就是前面那个穿花衣服的,跟人家列车员吵架。(顿2秒)。贱人。(再顿2秒)。贱货……其时的高跟鞋换掉了七分裤,穿着美丽的碎花紧身连衣裙,带着那风味独特的摇摇步姿,挽着黑超,如依依小鸟。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