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鸣金声渐起,一声一声消散开来,好像在诉说着这一座城又熬过了一天。秋末冬初的夕阳关于狭长,嫣红的夕阳尾巴映射在江面又慢慢的黯淡了去,对面的阁楼里添上了红烛,古筝声呜鸣阵阵,似乎在安慰着城外无处安放的孤魂。商洛抚摸着手里的那柄银枪,南征北战不知道带着它走过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它终是有些愚钝了,他
城外鸣金声渐起,一声一声消散开来,好像在诉说着这一座城又熬过了一天。秋末冬初的夕阳关于狭长,嫣红的夕阳尾巴映射在江面又慢慢的黯淡了去,对面的阁楼里添上了红烛,古筝声呜鸣阵阵,似乎在安慰着城外无处安放的孤魂。商洛抚摸着手里的那柄银枪,南征北战不知道带着它走过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它终是有些愚钝了,他不知道他还能握着它多长时间。枯萎的水草上方鸟鸣阵阵,成群结队的往远处迁徙着,有时候动物的直觉往往比人更加灵敏些。打马归家时,暖景已经做好的饭菜,还为他温了一壶热酒,府邸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了,除了年迈的管家不肯离去,就只剩下暖景了,其他人商洛早已把他们遣送走了。饭桌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他和暖景成亲已经五载,似乎这就是他们平时相处的样子,也不觉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入夜,暖景坐在灯下为他补划破的内衫,有些不知名的小虫时不时的往灯上飞去,光影中她的影子也是一晃一晃的,她的面容一如初见时候的样子,安静好看。商洛这一辈觉得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能够娶到暖景,犹记得几年前,他乘舟出行,而她站湖边凭栏远眺,就是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恬淡的望着湖堤上已与她定亲的男子,时不时的勾着嘴角,露出脸颊上浅浅的梨涡,似乎是感知到有人的注视,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只是没有想到就是这远远地一眺改变了她的一生。商洛那时年轻气盛,就主动到暖景的家中提亲,趋附于权势的萧家父母就这样把暖景嫁给了他。把她娶过来之后,他以为她会与他闹上一阵子的,只是没有想到,暖景嫁于商家后,很快就适应了小将军夫人的位置,不管是侍奉父母还是对待家仆,她都做得无可挑剔,商洛一直以为她嫁给他就是承认了他这个夫君,只是后来发现她一直在喝避子药,他才明白她终究还是埋怨他的,不过这总归是他的过错,他也没有责怪于她。商洛走到暖景的身边,缓缓蹲下,为她拢了拢散在额前的乱发,他一生戎马,对得起家国天下,唯一愧对于眼前这一女子,他毁了她的姻缘,乱了她的红尘。他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脸颊,暖景抬眸看他,那双眸永远是那么平静,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那天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这里?”他问。“我不喜奔波且无意义,无甚缘由!”早就知道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但是他总是不死心的试探。像是赌气似得,他不甘心的吻了那潋滟的红唇,浅尝辄止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一场芙蓉暖帐,风月之事罢了。看着在手臂中沉沉睡着的人,他的心底是无限缱眷的。只是山河破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有的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终归是自私了些,当时只是仗着喜欢便把她娶了过来,现如今外敌入侵,他也只是顽固的僵持,破城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将军之墓无非是战场,孑然一身,不知身后事,马革裹尸就是他的宿命,那么她又该如何?暖景是在温暖的臂膀了醒来的,自从外敌入侵以来,他常常不在家,像这样的时候也是极少,有着英挺面容的他睡得像个没有防备的孩童。暖景轻手轻脚的起来,推开门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水雾朦胧,如果没有战乱,这样的日子最适合在家中做些吃食,慢慢悠悠的数着日子。商洛是被食物的味道唤醒的,暖景早已准备好了早饭。看着暖景忙进忙出的身影,商洛愈加自责,初娶她之际就想着,把她娶过来之后就好好的养着供着,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他要让她做最尊贵的将军夫人,只是之后连年的战乱,她不仅没有享受到什么,还帮助家人操持家务,让他也能全心全意的在沙场作战。见她用餐早餐便在铜镜前装扮“今日下雨也要外出吗?”暖景点点头道:“我在王家裁缝店做了衣服,他们明天就要迁走了,今天得把衣服取回来。”商洛踱步走到她身后,弯腰俯腰把暖景整个人罩在怀里:“夫人,我来为你装扮如何?”“你会吗?”暖景有点怀疑的看着铜镜里的那人。“待会你就知道了。”暖景闭着双眼,感受着那人浅浅的气息在面颊上拂过,屋外有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淅淅沥沥总有中模糊之感。那人沾着朱砂染红了红唇,慢慢的气息远了,后来又近了,感受到嘴唇上微微的触感,暖景睁开眼,就看到满眼笑意的商洛,他的嘴角还带着她唇上嫣红。“朱砂不小心点多了,把你抹淡了,看看为夫的技艺如何?”暖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的弯了弯嘴角只是借故说了一句:“王婆让我早点去,我先走了。”暖景刚到门边就被人拉住了手“一起去”那双手很大,直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那是布满老茧连年征战的手,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撑着伞,清灰色的烟雨里全是现世安好。到了裁缝店才知道,暖景全是给他做的衣服,小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湖堤两旁的杨柳光秃秃的,像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灵魂。走着走着,商洛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带着暖景来到湖边:“你知道那天你就站在这里,我就在船头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站在这里的姑娘可真好看,后来你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里“叮”的响了一声,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在了湖里。回家之后便要父亲去你家提亲,后来也得知你早已定亲,但那时的我过于固执,才拆散了你的姻缘。但是我知道再来一次,我也是一样,我还是会强迫你嫁给我,强迫你当我商洛的夫人。”两人比肩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雨雾中男人的身影伟岸,女子的身影娇小,男子却极力的把手里那把有些小的油纸伞撑在女子头上,她的衣饰干洁如初,只是男子却是湿了肩头。边军进犯愈演愈烈,商洛知道这座城怕是撑不住了,练兵结束后商洛便早早的归家了,只要一看到暖景,他这颗浮躁的心就会安定下来。书房里商洛疾笔写着什么,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现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暖景,如果当初他没有娶她,她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说她当时许的人家是她的青梅竹马,他果真是一个恶人,没有他的牵绊她可能会快活很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跟着他颠沛流离的过活。听到开门声,商洛才急急地把信装在信封里。暖景端着晚点过来,这阵子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她看着也清瘦了不少。商洛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膝上,他就这样拥着她,把头轻放在她的肩上,深深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明日什么时候走?”她问。“卯时。”“好。”“明日若不闻鸣金声,你就和管家一起去北方找父亲吧,不必等我。”“好。”商洛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心狠,其实暖景其实心比他更狠,他欺负了她一时,她便还他一世,看着表面平静淡然,内心却是敢舍敢得,罢了罢了,终究是他欠她的。次日卯时,商洛新来的时候,暖景并不在身边,他心里吓得突突的跳,正当他翻身下床找人的时候,她却端着早饭出来了,满满的一碗元宵。“吃了才走吧!”“好。”商洛很沉默的吃完了这一大碗元宵,只是眼睛酸涩得厉害,圆满归来,他怕是再无不可能了。换好衣服,商洛把昨日写好的信交给她“明日有人来接你,你便跟着他们走就是了,家书你你给父亲,她看了自会明白,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暖景接过信点点头,商洛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再去睡会吧,我走了。”“好。”商洛慢慢走了出去,他知道今日这一别便是一生,这一眼也是最后一眼,走到大门的时候,他回头跑了过去,暖景还是刚才那样子站在那里,商洛捧着她的头,狠狠地吻了下去,他双目赤红的看着她“你好好的活着,不要恨我了!”说完他就离开了。暖景换好衣装,坐在镜子面前精致的上着妆,那日他为她点的朱砂及其好看,可惜忘了称赞他一句。暖景还是像往常一样,洗衣做饭,只是刚过午后便有人来接她,她没有上车,只是把信递给管家让他代劳交给家公,管家只是叹了口气就上车离开了。天空渐渐沉了下来,暖景早就备好了饭菜,都是平日里他最爱的几样,酒也温好了,天快黑了,她还没有掌灯。城内早已没有几处灯明,所到之处皆是寂静如斯,城外却是兵器交接,哀鸣阵阵,商洛身上已经被刺了两刀了,这个时候她应该走了,明日这个时候她就可以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会在那里平静的生活,没有他,没有战乱,想着想着他就笑了,那冰凉的铁戟插在他心口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觉得痛苦,其实他这一辈子挺值的,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是她抬眸看他的模样,安静美好。酒瓶一不小心被袖子扫落在地,酒香飘满了整个屋子,像是预示着什么一样。夜深了,饭菜也冷了。远处的鸣金声还是没有响起来。趴在桌子上,她就睡着了,直到听到有人在唤她:“暖景,暖景”她睁开眼就看到商洛站在站在她面前:“你回来啦!饭菜都冷了,我给你热热吧!”商洛摸了摸她的头:“不用了,我是来给你说一声,我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征战,你别等我了吧,你现在还很年轻,也没有孩子拖累,休书我写好了,放在家书里,父亲他们会谅解你的,你以后啊好好的,多笑笑,你笑着的样子很好看,下辈子下下辈子,就别再遇到我了,就一生顺遂肆意的活着。”暖景望着他,声音哽咽的说道:“好啊,我也希望下辈子不遇见你,不遇见势力的父母,不遇见懦弱为了权势抛弃我的良人!只要不遇见你,什么都是好好的!知道为什么我不给你生孩子吗?就是怕那一天你死了,我拖家带口不能改嫁!”商洛抱了抱她:“对不起。”看着他的背影,暖景心里钝痛,她追着他跑了出去:“你回来,我骗你的,你回来,你回来啊!”暖景是被人摇醒的,只是刚刚的梦太真实:“夫人,将军回来了!”暖景欢喜的跑出去,却看着躺着那里的人,她慢慢的靠过去,只是手有点抖,还是揭开了那张附在他脸上的白布“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刚刚那个梦是来道别的是不是?脸上怎么这么多泥土,平时不是最爱干净的吗?”将士看着自言自语的暖景,大家都退了出去。暖景打了水给他清洗,温柔的说到“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下辈子我还是想遇到你,不过你得早点来,不许再强迫我了,你说我恨你,我什么时候恨过你,明明是你在欺负我,你一直在打仗,我才不敢要孩子,本来想等战事结束后给你生好多好多个,你总是断章取义……要是以后你再欺负我,我真的决定一辈子都不活会理你了,听见了吗?把你的手拿出来发誓。”暖景把他的手从白布里拿出来那一刻,眼泪就掉了下来,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她以前给他绣的香囊。暖景枕在他的胸口,就像以前的样子,只是这里没有了他有力的心跳:“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嫁给你之后,我过得挺幸福的,你对我好,我知道,只是时间越长,我越不知如何启齿,心悦于你不知何起,你我之间总是错过,不过你得慢点走,等我一起,以后还做夫妻罢!”……名画铺“店家,后来呢,后来呢?”“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啊,将军夫人服毒自尽,唯一的遗憾就是深情不知!”“所以这上面湖堤上的女子便是将军夫人萧暖景,这船上之人便是将军商洛!”店家捋捋胡须道:“正是!”“这幅画我要了。”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从门外传来。店家有点为难的看着门外进来的两人:“两位客官可以协商下吗?”“店家,你的故事我听完了,巧了,我名为商洛!”“我也听完了,也很巧,我名唤暖景!”男子偏过头看了一眼女子,女子也抬眸看了一眼他,男子突然就笑了,算了,得让着她:“店家把你的画卖给我吧,我送给这个姑娘!”女子抬眸笑起来,浅浅露出两个梨涡:“那就谢谢将军了。”“夫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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