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村里的集市上有个半疯半癫的乞丐，每逢赶集的日子，要么看到他一言不发在垃圾堆里翻东西，要么看到他似哭非哭在神神唠叨，这念叨的词语太模糊，没人听得懂，可有人说，他说的是三个A！不知道这乞丐姓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更不知道为何会一直反复念着三个A，我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小归，于是当我看到乞丐时也会跟着别人一样叫他。后来，村里一个赌棍告诉我说，这小归姓李，是隔壁村子的人，早些年，小归家是方圆几个村子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做的是药材生意，有房有铺子。小归之所以成这样子，是因为他输了，把一切都输没了。…………我们村子在四川和云南的交界，在这里有种赌博叫“闷鸡”，俗称炸金花，就是三张扑克牌比大小，最大的是三张数字相同的豹子，最小的是颜色、顺序、数字不一的杂牌，中间依次从大到小还有顺金，金花，顺子和对子，当然，豹子并非无敌，最小的杂牌就能吃最大的豹子，只不过这种几率万中无一。为了防止牌桌上那些牌小的人胡乱开牌影响别人，一般都会有些规则限制，比如规定了两人以上不能互相开牌，只能血战到底，当只剩最后两家时，也还要再过三圈开牌。小归喜欢玩炸金花，平时不忙就到集市的赌场逛逛，小赌娱乐一番，从不输红眼，输赢到底就走。直到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两个外地人，两人来到集市的赌场告诉大家，他们两人走南闯北，四海为家，以赌为生，不出千，不作弊，赌的就是运气和胆识。都是一群守在农村的井底蛙，被两人惊的一愣一愣，没想到社会上还有以赌为生的人，一个个算是开了眼界，带着惊奇的眼光看着两人。不大的集市来了两个以赌为生的外地人，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小归听说后，也立马赶了过去，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有何奇特，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千手。几次接触下来，大家发现两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为人处世也不差，输不吵，赢不骄，极具牌品。时间一晃过了一月，两个外地人输完了现金，足有一万多，其中大部分被小归赢了去，两人没了钱，当晚就离开了村子。第二天下午，两人揣着钱又来了，找到小归，开着玩笑说要把钱赢回去，谁知没过几天，两个外地人又输了，这次足足有两万块。小归赢的多，一张牌桌上十多人，几乎就他独赢，同时，小归觉得两人不可能是老千，没哪个老千会像他们这样傻乎乎的送钱。两个外地人一脸沮丧，对小归说，我们再去拿一次钱来，要是再输的话，就只能走了，这里风水不适应我们，你也多带点钱，这次我们一较高下。小归赢钱上了瘾，一口就答应下来。第二天，两个外地人不仅来了，还提着一口黑色的皮箱，大家都觉得，这两个外地人是输红了眼，准备孤注一掷来翻身了。这晚，小归运气依旧好的令人嫉妒，两个外地人红着眼说，要玩就玩大点，赌注加大，每一次最高可增加三倍，上不封顶，我们输了好乘早走人，怎么样？小归看着自己胀鼓鼓的口袋，毫不示弱的说：好，你们说了算，随便怎么玩。钱少的换了桌，这桌上仅剩寥寥几家，都是家底殷实的人。这一局发了牌，十 几圈之后，牌小的纷纷弃牌，只剩小归和外地人两家对峙，两家都是密牌（没看牌），小归率先提牌一看，心都差点跳了出来，这竟然是三个A，小归玩金花那么些年，这是第一次拿到天牌豹子。小归不动声色，可却底气十足，这牌谁开谁死，不怕外地人跟，就怕他跟的少。小归害怕三圈之后外地人就开自家的牌，于是立马将赌注加大，直接扔了一万下去，外地人没看牌，跟了四千，小归再次丢出一万，外地人提牌看了看，沉默了很久，加到了三万。这时候，小归没想到外地人还加钱，身上现金不够，掏光了口袋，东拼西凑勉强凑出三万跟上，外地人见到这状况，似乎又红了眼，直接扔出四万，似乎想要将小归吓退。小归没了钱，急忙找到赌场老板，借了四万高利贷，小归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输，天牌在手，稳操胜券。外地人将皮箱从桌底拎了上来，将里面一张张四个人头的百元大钞倒了出来，对小归说，我这还有六万，全押了。小归呼吸有些急促，再次找到赌场老板，用房子、铺子做抵押，又找了公证人，签字摁手印，借了六万高利贷，随后一把将钱放在桌上，指着外地人说，我开你的牌。外地人绷着脸把牌翻开了，周围的人一看牌面，几乎都笑出了声，花色不一的235，这是最小的牌，有人觉得外地人是输糊涂了，这种见光死的牌，竟然拿着跟了十多万，有人觉得外地人是为了拿钱故意吓唬小归，逼他弃牌，一时间，都议论纷纷。别人在笑，可小归懵了，怔怔的看着那三张牌，天旋地转，害怕自己看花了眼，小归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的确是最小的235。小归没有翻开自己的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苍白着脸，突然间，小归发出一声惨笑，风一般冲出了赌场，消失在黑夜里。两个外地人一脸茫然，赌场老板也不明所以，立马去翻开了小归的牌，当看着那醒目的三张A时惊掉了下巴。外地人赢了，装着赢来的十多万趁着黑夜离开了村子。事后，有人说那两个外地人出了老千，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用235吃了豹子。有人说从一开始两个外地人就在为小归设了局，做了套，先前输那么多钱只是为了麻痹小归，等小归沉溺赢钱上瘾时，就是致命一击了。有人说是小归运气差，因为那两个外地人开始和小归都是密的牌，只剩两家时，人家牌小只是想诈小归，没想到小归拿了豹子……第二天，小归老婆得知小归输了房子、铺子，还借了那么多高利贷，直接带着年幼的孩子走了，当赌场老板带人来到小归家里要钱要房时，早已经人去楼空，也不见小归身影。不久，当人们再次见到小归时，小归成了一个半疯半癫的乞丐，在集市上像狗一样翻着垃圾找食物，嘴里时而会念叨着三个A。后来，在一年的冬天，那个冬季格外寒冷，小归被冻死在了赌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