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的儿科急诊区,夜空被街灯染成了深紫色,大厅的椅子上坐满等侯的人,白光敷在每个焦虑的脸上。两个护士扒在导诊台聊着八卦,家长过去拿体温计时会说一句,交十块钱押金。大部分家长带孩子都歪在椅子上,有的孩子状态好,家长便躺着睡着,待大屏幕一喊号,又惊坐起来。李泽今天值晚班,他的白大褂上还有千层饼
凌晨2点的儿科急诊区,夜空被街灯染成了深紫色,大厅的椅子上坐满等侯的人,白光敷在每个焦虑的脸上。两个护士扒在导诊台聊着八卦,家长过去拿体温计时会说一句,交十块钱押金。大部分家长带孩子都歪在椅子上,有的孩子状态好,家长便躺着睡着, 待大屏幕一喊号,又惊坐起来。李泽今天值晚班,他的白大褂上还有千层饼滴下的油渍,脸上又多了三颗红色的痘,从8点接班后一坐便没有再起身, 连水都没喝一口,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他的嗓子已被火点燃,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孩子们总不太好配合,哭啼的声音像紧箍咒,令他头疼。就诊的患者越来越少,他开始期待黎明的曙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像风一样吹了进来。孩子依偎在她的怀里,红扑扑的小脸还挂着泪痕,黑亮黑亮的眼睁四周来回看着。李泽想起他刚实习时,眼里的这些孩子都是精灵,如同天使,而如今,这些孩子只是患者,他必须集中精力来诊断,做到万无一失。“哪里不舒服呀?”李泽戴上听诊器,对着孩子挤出一丝笑来。“体温39度,刚吃过退烧药,睡前好象还正常,是夜里发的烧”,女人摸摸孩子的额头,开始说。“晚餐吃的什么?”“我感觉他受凉了,”女人把外套的钮扣解开,“以前也总是这样。”李泽睃了一眼女人,她穿着扎眼的红色外套,鼻子眼镜和嘴巴都挤在一起,枯黄的长发束在背后,胸像是被熨斗烫过,平坦如飞机场。“他只要发烧就容易抽搐…”那女人又补了一句。李泽的脑袋嗡嗡响,对于家长这样的牢骚,他一句也不想听,孩子很安静,看起来也只有两岁。精神尚可,但肺部的啰音不太正常,痰液已经开始阻挡气管了。“啊…”李泽拿起压舌板对着孩子说,小家伙很配合,小小的嘴巴张的老大。“红不红?”女人问。“扁桃体发炎,合并下呼吸道感染,”李泽把东西往垃圾筒一扔,拿起消毒液开始喷手,上下来回抹着,“静脉注射两天,留院观察”,他说。“打点滴?”女人全身抖了一下,问。“恩,再吃三天的药”。“难道不要抽血看看?”女人的音量忽然抬高,孩子大哭起来,她连忙拍他的背,“哦哦”地哄着。“确认是细菌还是病毒,这难道不是最起码的吗?”女人说。李泽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识破的小偷,这些年的专业经验以及学习的理论足以让他轻松反驳,他的体内有股力量支撑着他,愈来愈强,如倒计时的炸弹。诊室夜依然深邃,如暗流涌动的海底,他瞟了眼门外徘徊的家长,可见炸弹必然是个哑炮。“这种情况大部分都是严重的细菌感染,如果你愿意的话,抽血在一楼,”李泽开始对着电脑出项目单。外面有人寻声往里面张望,他们的眼神复杂,神秘而又充满着期待。女人把孩子往身上用力一揽,由于惯性,她的背往后仰,小小的身子站不太稳,左右晃着,说:“有你这么当医生的吗?”女人的眼泪淌了出来,她的脸憋的通红,大口大口地吸气,肚子随着抽泣声止不住地颤。怀里的孩子醒了,不哭不闹,用小手帮她抹着泪。女人将脸凑在孩子的脸上。“等结果出来再拿给我看。”李泽抬起头,他信自己的判断,查血象无非是多此一举,可他却像一位犯错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女人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诊室。李泽呼了口气,操作电脑,电子屏幕开始叫号,下一位家长带着孩子点头哈腰进来了。医院渐渐冷清,保洁大叔戴着橡胶手套开始清理地面,大厅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护士不再聊八卦,她们开始在桌上写交接班日志了。“救命,救命……”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寂静,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李泽听到了,用力推开椅子冲出来。是刚才那个红衣女人,她的的头发全都散开,搭在脸边,粘在了嘴里,她哭着喊:“救救孩子的命,求求你们。”那尖锐的声音像手一样纠着李泽的心,他冲过去,赶紧蹲下来,左手扶着孩子的脸,然后拨开唇,李泽顾不得许多,直接用手开始清理孩子嘴里的异物,一点点的清理干净。女人的眼睛和衣服一样的红,她的鼻子和嘴巴扭在了一起,两只手仍然一直在抖,他俯下身子扶摸着孩子的脸蛋,呜咽着,不一会,孩子一点点的恢复平静,终于正常的呼吸了。“高热惊厥,问题不大,”李泽狠狠吸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女人稍微平静下来,手里还攥着白色的化验单,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医生。”窗外的风徐徐地吹,黎明即将到来,护士们拿来静脉注射的药水开始给孩子扎针打点滴,李泽把白大褂拍了拍,又回到了诊室,他拿起消毒水开始往手上喷,然后上下搓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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