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说大席,是我们当地的传统叫法。本质上,是亲戚邻里好友因为红事或白事聚在一起吃喝的宴席。城市或他乡的朋友,可能有自己含蓄雅致亦或约定俗成的叫法。这么多年来,我坚持称这种宴席为大席。因为它有我自有记忆以来所赋予的特殊意义。在物质丰富的今天,我提到它仍然能感觉到那种逸散在空气中的酒香与饭香和亲朋好
我所说大席,是我们当地的传统叫法。本质上,是亲戚邻里好友因为红事或白事聚在一起吃喝的宴席。城市或他乡的朋友,可能有自己含蓄雅致亦或约定俗成的叫法。这么多年来,我坚持称这种宴席为大席。因为它有我自有记忆以来所赋予的特殊意义。在物质丰富的今天,我提到它仍然能感觉到那种逸散在空气中的酒香与饭香和亲朋好友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说话逗乐的热闹氛围。精神文明的进步总是建立在物质逐渐丰富的基础之上,但也有些精神上的快乐是和物质的丰富与否不成正比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会怀念过去。我们会怀念馒头就咸菜的日子吗?不,我们怀念的是那偶尔得来的一场大餐。我们怀念大席上滋滋冒油的肘子,是因为我们付不起一顿饭钱吗?不,我们怀念的是那种久盼而来的渴望。我热爱大席,是因为它能够给我带来快乐,它就像一个神秘的咒语,封印着时间孕育的陈酿。打开了它,就触发了我心灵上的阀门。吃大席的日子往往是提前就定好的,请谁来也都是由主人和村里主事的人提前拟好名单。否则,就算失礼,是要被周围的人笑话的。以家为单位列席,和好的都自选了空桌坐在一起。我小的时候都是跟着母亲和相熟的妇女坐在一桌,大一些时就和发小一起代替各家大人去吃大席。有时候主人难免有疏漏,客人去的人数超出预计,现有的席面不够坐下那么多人。这种情况多是由于当日是周末,小孩子们不用去学校,都跟着去吃大席。解决的办法是有的。往往是主人急得满头冒汗,与主事的商量一番。然后,过来几个陪着笑脸的人说,小孩子都挤挤啊!一会就开席了。这不好意思的笑脸里就包含着未说出口的抱歉,大家都十分理解,于是每桌由原来的八人纷纷加至十人或十二人不等。加人头这种事一般轮不到男人桌上,除了哪家的男人主动喊了自家孩子去身边坐。那个被喊的孩子则成了其他孩子羡慕的对象,因为男人们喜欢喝酒聊天,菜吃的很少,孩子去了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桌上的人都安稳下来后,先是有人扔桌上一团薄膜和一个塑料袋。薄膜扯开后充当桌布,塑料袋里是一次性筷子、勺子和杯子。大家把桌布扯好,再拿些水洒在桌布和桌面之间。这样做的好处是,无论多大风桌布都不会被吹起来。这样做的坏处是,因为席面多摆在室外空地,地面高低不平,桌面也一边高一边低。万一,水洒得多了,就会由高处流到低处。坐在低处的人就惨了,一不小心水流到大腿上,赶紧呼喊着,“谁有卫生纸”?有纸的人则赶紧手忙脚乱的扯了一团,隔着人头伸着手递过去,接纸的人则探着身子咧着架子、龇牙咧嘴的拭去腿上的水渍。有些好心人就安慰她,“得亏不是菜汤,否则这裤子就难洗喽”!总算熬到甜饯子上桌,一桌子上的孩子都哄抢上去。先把糖果和瓜子、花生抓起来放到兜里,再把葡萄干、芝麻片、姜丝儿搂到自己身前。如此,不到五秒一盘甜饯子就瓜分完毕。我喜欢吃蜜三角和蜜三刀,但此两种物什只有在临近春节的大席上才有。所以,我一般不参与哄抢。菜品由凉菜开场,一般是芫荽拌藕片、猪耳朵拌黄瓜。小炒是荤素搭配,多是芹菜炒肉丝、蒜薹炒肉丝。妇女孩子的桌面上,菜几乎是上一道清一道,下筷子下晚了只能捞些配菜渣儿。再往下是红烧鱼,红烧鱼一般汤汁较多,端盘子的人一边喊,“端菜的!小心烫着呦”,一边往下一桌跑去了。好一点的席面都是双鸡双鱼,红烧鱼后面还有一条清蒸鱼,鱼的名字有些难记,我只记得鱼身正中间的脊梁上有一条筋,可以整条抽出来吃,极有营养,大人孩子都往鱼背上戳。辣子鸡、红烧鸡相继上桌。鸡肉一般比较家常,孩子们吃累了,可以中场休息,大人们则聊起家常。不一会,重头戏,猪肘子和扣肉就端上来了。肥肉被蒸得又软又糯,油水滋滋作响,热气腾腾,肉香伴着隔壁桌男人们的酒香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平常在饭店点这两个菜可比的!女人们一边说猪肉皮可美白,一边相互用筷子帮忙,撕扯下自己相中的那块猪皮;孩子们则在扣肉碗里捞黄花菜吃,夹猪肉片上的瘦肉边儿吃。大鱼大肉吃完了,上一碗酸辣丸子汤。上面飘着红的、黄的鸡蛋丝儿和碧绿的芫荽叶儿,又好看又解腻。我那时还小,不嫌弃大席的油腻,所以一般只捞肉丸子吃。到了现在,我也喜欢和大人们一样拿小勺子舀里面的汤喝。我们那地方的特色菜就是羊肉汤了,所以接下来的这道汤地不地道尤为关键。汤要不咸不淡,不腥不膻,不油不腻;肉要不软不硬,不干不柴,不肥不瘦。如果好喝,到见了碗底儿也有人拿勺子在那捞。如果不好喝,只落个和空盘子一起端到桌下的下场。最后一道菜也叫饭,是糯米加红糖一起熬制,浓稠甜蜜。用一只碗在蒸笼上蒸,临上桌前将碗扣在盘子上,上面是碗底留下的半圆形,很是漂亮。其上点缀着青红丝儿、蜜枣、葡萄干或核桃仁等物,又美观又好吃。一顿大席吃的风生水起,嘴角流油肚中饱满,到此处就到了尾声,也到了高潮。小孩子们只管用勺子去舀,舀回来就放到自己杯子中存着,直到盘中空空才惬意而放松的吃着自己杯中所有物。哦,吃大席,不仅有吃,还有拿。主人家会往每桌扔两盒烟,有的被手快的孩子抢了,有的被利落的妇女拿了。还可以带些剩菜,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吃。席毕,大家各自结伴回家,路上还聊着菜品和同桌人夸张的吃相。晚上饭,大多烧了稀粥,不再为肠胃增加负担,毕竟一顿大席饱三天嘛!在当时乏味的村庄,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总归是大事,给大家一个契机相聚。现在的大席,菜品日益翻新,花样繁多。只是当时那番热火的景象,永久的留存在我心里了。我回老家时,有人喊我去吃大席,我总是欣然前往的。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