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满头的白发梳的一丝不乱,用一个黑塑料卡子在后脑勺卡住了那仅存指头粗细的华发。奶奶中等个,小脚。七十多岁的人了,慈眉善目,相当的好看。我没见过老了还依然好看的女人,可奶奶那时在我的眼里,就是好看。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个小脚且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人了,还在很多年前,碰见像奶奶这样的老人,就觉非常亲
奶奶满头的白发梳的一丝不乱,用一个黑塑料卡子在后脑勺卡住了那仅存指头粗细的华发。奶奶中等个,小脚。七十多岁的人了,慈眉善目,相当的好看。我没见过老了还依然好看的女人,可奶奶那时在我的眼里,就是好看。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个小脚且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人了,还在很多年前,碰见像奶奶这样的老人,就觉非常亲切,仿佛又见到了奶奶。奶奶于我的梦中也走失好多年了。记得刚结婚那几年,经常做梦会梦见她,我哭着喊着叫她到我家里去,我说奶奶,您还没去过我家里呐。可她就是不言语我一声,任我泪流满面,声声叫喊……奶奶走的时候,是我结婚的第三天晚上。当天回门,我还喂了她半碗的稀饭。那也许是最后的半碗饭……奶奶说过,我走了,她就走了。真如她所说,她看着我结婚了,自己也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从那时起,我就相信人是有生死的感知。母亲在我五个多月的时候,撒手人寰,走的时候,二十六岁。奶奶六十多岁了人了,还拖着病体。当时有亲戚说把我送人,可姑父姑妈说,不行。給我买了头奶羊,奶奶屎一把,尿一把的把我拉扯成了人,身体也逐渐的好了起来。在我初中一年级的下半年,奶奶生病,卧床不起,我辍学在家,伺候生病的奶奶。奶奶好了以后,我也没去上学。我真的觉的奶奶老了,不能离开我了。二十岁的时候,说媒的人隔三差五就上我家来,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也该嫁人了。那时候的我,总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个年龄。一次次的拒婚让家里人着了急,记得姑父好好的说了我一顿,除了无奈绝望,也明白了,我得面对现实。我得从命听话。奶奶在我婆家下聘的那天,端端正正的在炕上坐了一上午。客人走后,她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她说自己也不会麻烦我多久,我走了,她也就走了。小的时候,奶奶从没让我受过一丁点儿罪。别人都说我可怜,可我没有这样的感觉。吃的用的穿的,没有比别人差过。有妈的同学因为大人要做工回家还要做饭带小弟妹。而我小时候,一进门,奶奶就做好饭候着呢。到现在我都想起奶奶做的饭发糕好吃,可我怎么都做不来那个味道。每年端午节手上带的花花绳,香包,一大早就給我带上。说实话,我都没有給我的两个女儿做过,或买过这些东西,有次女儿说起,我愧疚的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奶奶給我做的这些事情,还有包的粽子,炸的油糕,麻花。过年的时候,我负责扯窗户上的旧纸,奶奶糊上新的白纸,贴了自己剪的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各色的窗花。我坐在被窝里,看着焕然一新的一切。年好像无比欢喜的从这些鲜艳的窗花里跳将过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腊月二十八九,奶奶必会做了花卷枣馍馍,馒头,银杏叶形状的馍馍,还有面做的鱼儿,挂在了箱子和柜子的扣件上,预示着年年有余。大年初一,給我穿戴一新,这时候任我自由自在,不着家,任我犯错,不说一字,幸福就是有奶奶的那些年!小时候,听奶奶说的最多的是,人人莫笑人,谁家门前不塌坑。这句话像种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根发芽。不嘲笑人,不看人笑话,与人和睦相处。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傍晚的时候,来了一高个子,黑皮肤的老奶奶,背着一个大布包。要在我们家住一晚上。一个晚上,我满腹狐疑,揣摩着她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巫婆?我一个人的小心事没有人知道,我替奶奶担心了那么多。我怕奶奶被骗,被害,黑奶奶那神秘的大包里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奶奶一点介心都没有,还和她东拉西扯的聊着家常。早上起来,奶奶还給她做饭吃。小时候,若说有什么不好,就是担心奶奶去了。早上起来,枕头上湿湿一片。这个梦做了好久,直到自己无能为力,内心坚强。毕竟奶奶年龄大了,以年迈之躯要支撑漫长的岁月……奶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她经常对我满是愧疚的语气说,要我不要怕麻烦,她看着我走了,她就走了。神智那时特别清醒。因为她没躺倒那会,常常会有些颠三倒四的举动。可就是下聘的那天,她所有以前不正常的变得正常了,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上午,没有说什么,只有满脸的笑容。也许所有支撑都是为了这天,为了把我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她的饭一天比一天吃的少,晚上要喝一暖水瓶的水。到了后来,水也不喝了。在我结婚的那天,她已经水米不进,眼皮都不抬一下。那天,大雪初晴,放眼白茫茫一片。那么多的人站在村口,看我结婚的场面。我身着红色金丝绒上衣,大红的皮鞋一定很耀眼,雪和阳光也很耀眼。我的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奶奶终于完成了她的心愿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没有陪她走完最后的日子?我走了,奶奶也走了,她艰难而无悔的走完了她的一生。留下的我是长长的悔恨和愧疚。在梦里,在时间碾过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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