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一旦必要性丧失,存在就会消亡。我望着周城电影院,想到这句话。心底深处泛起一阵失落。失落于它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听说周城电影院马上就要拆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周城电影院风光落成。每当新电影上映,周城电影院总是人满为患。老人小孩嗑瓜子、啃甘蔗,年轻男女搂搂抱抱,那是回
有人说,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一旦必要性丧失,存在就会消亡。我望着周城电影院,想到这句话。心底深处泛起一阵失落。失落于它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听说周城电影院马上就要拆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周城电影院风光落成。每当新电影上映,周城电影院总是人满为患。老人小孩嗑瓜子、啃甘蔗,年轻男女搂搂抱抱,那是回忆旧照里最美好时光。后来,新型院线纷纷冒出,剧场式的周城电影院一下子失去竞争力,改型成歌舞厅,到现在完全没落,面临拆迁的悲惨结局。“啪”。一碗馄饨端到我面前。每到周末,我总来周城电影院外的广场,为这口馄饨。周城电影院门广场的馄饨摊,开了十几年了。这家馄饨摊不大,低矮的小桌摆上两三张,就算是个摊位。烧制的馄饨令人百吃不厌。我舀起一只放到嘴里。黑椒的微辣和劣质的盐味美妙结合,皮的薄厚和肉的瘦肥都恰到好处。食料都很简单,但其他馄饨店都烧制不出这个味儿。至于为何,我一度听闻有人传言这家馄饨摊放罂粟壳。后来我又听到很多关于其他好食之物中都放了罂粟壳,也觉得它只是危言耸听,便不在意。馄饨吃半碗,额头便冒汗了。转头看着馄饨摊旁的电瓶车挤在角落的盛况,又觉得好笑。好笑在明明有空畅的位置,但食客的电瓶车却都挤在渺小的角落,以致连脚都落不下的尴尬。这要拜馄饨摊对面的一位老太婆所赐。这个老太婆为人孤傲,执行力强,绝不允许有人在她家门口停车,哪怕停顿也不行。有人以身试探,她便冲出来呵斥。“喂,车子不要泊这里。”“做甚?做甚不能泊?”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顶着飞机头,外表凶恶,年轻气盛。我心想,正好叫板这孤傲的老太婆。“我家门口,车停不了。”“这是路,路上为什么不能停车?发笑!”说罢,年轻人把老太婆晾在那,自顾自下车走向馄饨摊。我为即将到来的好戏暗自愉悦。年轻人点完馄饨,还没落座,便看到老太婆试图挪动他的电瓶车。结果不小心,电瓶车摔倒了。这下好了,年轻人疾步冲上前,指着老太婆鼻子吼,“你寻死啊!你动我电瓶车做甚!”“我叫你别泊,我家门口不能泊车!要泊泊到别的地方去!”“这是你家啊,马路你买下的啊!地契拿出来!”“你这子孙讲话这么呛做甚!”“你管我!”年轻人扶起电瓶车,“我就这里泊着,你再推倒我电瓶车看我不揍你!”“哟!你还要揍我?”老太婆凶神恶煞地往前大迈几步,“来,你倒揍揍看,混蛋子孙,还要揍我?”年轻人不响,不再理会老太婆。随后,老太婆自言自语起来,对年轻人评头论足一番。说得年轻人实在受不了,吞了几口馄饨,骂骂咧咧骑上电瓶车,战败离去。老太婆表情得意,欣赏着自己治下的土地。这种场景,但凡来吃几回馄饨,总能遇上一次。印象中,老太婆没输过。争论者不是妥协挪车,就是愤恨离去,非常没面子。好戏唱罢,我加快了吃馄饨的进度。立夏的天,太阳升起,热得人发烫。“你儿子就没来看过你?”“是啊,闹翻过,这许多年了,没来看过我。他要我把房子卖掉,去养老院,我没同意,冤家就结下了。”我吃完,起身结账,同桌的两个老头聊着另一个老头离家出走的不肖子孙。我有段时间工作忙,没去吃馄饨。一直到冬天,才怀念起那味道。馄饨摊生意倒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兴旺。唯一变的,是摊位旁原本空畅的路排满了电瓶车。嘿,这老太婆怕是遇到了对手,治不了狠角色,也放弃抵抗了。到第二年春天,周城电影院确实如人所说,被拆了。拆迁队来的那天,电影院门口的广场聚满了男女老少。多是周城本地人。也有看热闹的外地人。“轰”的一声,周城电影院的房顶被干塌了。现场浓烟滚滚。人们四下逃窜。浓烟席卷整个广场,包括广场上的馄饨摊,和摊边停满电瓶车的小路。我后来确实没见过那个老太婆了。她大概老掉了,也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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