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正阳市,天气热的让人抓狂,刚刚倾盆而下的大雨,转眼仅剩下一股股残余的雨水奔着肮脏的下水道完成最后的宿命。下水道口堆积的烟头树叶以及漂着油花的塑料袋,在打着旋的等待进入黑暗的地下世界。将将在雨中收声了的知了,此刻又扯着嗓门忘我的唱着,生怕人们忘了它们的存在。街道两边的建筑高低不一,新
六月的正阳市,天气热的让人抓狂,刚刚倾盆而下的大雨,转眼仅剩下一股股残余的雨水奔着肮脏的下水道完成最后的宿命。下水道口堆积的烟头树叶以及漂着油花的塑料袋,在打着旋的等待进入黑暗的地下世界。将将在雨中收声了的知了,此刻又扯着嗓门忘我的唱着,生怕人们忘了它们的存在。 街道两边的建筑高低不一,新旧不同。喧闹的麻将馆里发出嘈杂的喊声,有赢了的肆无忌惮的笑声,也有输了的唉声叹气的咒骂,飘着酒肉饭菜香的餐馆里,脸红脖子粗的光背壮汉们还在一瓶一瓶的喝着感情,旁若无人的把顺着脖子流下的酒水和汗水甩到地上。街上的门市和此刻的天气一样,烦躁中夹杂着些许的湿润,唯一安静的是一间20平的小门面,或许过于狭小,门脸上的标志都没有写完整,剥落的油漆字写着老刘侦探四个字。正阳城的老人都知道,这是一家声名远播的侦探所,全名是老刘侦探事务所。 “老刘头,别忙了,昨晚城南河边发了个案子,跟我去一趟,领导让我把你请过去,听听你的高见”。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年轻小伙,斜倚着门框,向着低头看书的老刘头喊道。 “局里那么多破案高手,让我个局外人去瞎掺和啥!”老刘头头都没抬,狠狠的将烟摁熄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继续翻着一本用报纸作封皮的书。报纸上的日期清晰的显示着1999年5月26日。 “我有啥办法,最近局里借调的人多,又赶上严打,大部分警力都抽掉了,连我都开始出外场了,你觉得还有几个闲人?”小伙子开始抱怨,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顺手甩给老刘头。飞出去的烟,不偏不倚的砸到老刘头头顶,掉在了地上。小伙子吐吐舌头,耸了一下肩。 老刘头被突然飞来的烟盒砸的起了身,准备用手边的东西进行还击,摸来摸去发现只有一个水杯,他没舍得把水杯丢出去,只是气呼呼的说:“你小子现在没大没小的,竟然用烟盒砸我。” “老刘头,对不住,本来准备给你扔到桌上,谁知道用力大了,砸你脑袋上了,对不住,对不住,息怒息怒!”小伙子忙不迭的堆着笑脸道歉。 “不用问,敢用这种方式打招呼的,肯定是老宋局里的手下。这种方式是不是老宋给你们局里的人都交代过了,每次不管来谁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从来没说有谁能带着礼貌。既然来了,我也不拿架子了,卖老宋个人情,谁让他是你们领导我的故友呢,走,去看看去,看看这次又是什么事!”老刘头边说边从桌后面出来,出来的时候还不忘轻轻踢一下掉在地上的烟盒,“不抽你的烟,太贵,大热天还得去那老远的地方。” “烟还是得抽,要不这么远多无聊。”说着,小伙子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给老刘头点上。 “不用献殷勤,我说去就去,前面走着,咱们先去城西一趟。” “城西?案子在城南,局里的人都在等你,咱们去城西干什么?” “城西有一家面馆不错,出趟城那么远,我不得先填饱肚子啊。” “城南也有面馆,咱们城南去吃,顺路,节省时间。”小伙子着急的说。 “肯定不行,就好城西的那口,赶紧走吧,一会赶不过去了。”老刘头吐着烟,转身把门锁上。 老刘头原名刘佐,40多岁,头发已经花白大半,眼睛大而有神,额头左边有一道疤痕,那是他引以为傲的过去。据说在开侦探所前他是某市一名出色的刑侦人员,也主持过许多大案要案和积累的旧案的侦破工作。头上的疤痕就是在一次近距离与毒贩搏斗时被刀划伤的,为此他还受过很大的表彰,后来不知为何就从警局调出,原因谣传很多,但是都是饭后打打牙祭的八卦花边,再后来老刘头来到正阳市开了这家侦探所,用来养家糊口过日子。曾经在前线与敌人搏斗的日子成了过去,开办个侦探所来解决日常的开销,名声在外的他也配合本市的公安破了几个有名的案子,也积累了一些办案经验,加之之前曾在公安战线待过,所以每次有啥案件不好侦破,局里就派人找他,让他一起参与案件的侦破,当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城西是出正阳市的西大门,因为距离城中心较远,出了城西就直奔山里去了,所以这里的房屋大都是老旧的砖瓦房,灰红瓦片的房顶交替延伸,也成为了一大特色。小伙子跟着老刘头来到的这家面馆,除了屋里几张擦的锃亮的桌子,还有门口冒着热气不断下着面条的大锅,基本上看不出有半点面馆的特征。老刘头轻车熟路的吆喝老板要了一大碗面条,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招呼小伙子一起坐下。 “还没问你叫啥呢。”老刘头在等面的空档,向坐着对面的小伙子发问。 “我姓王,叫王力。” “你是局里新来的吧,之前来找我的小张去哪了,今天怎么没来。”老刘头催了一下老板要的面,接着说,“你们宋局让你来找我,看他人干嘛去了?” “宋局有别的事情,反正最近事情也多,案子也高发,夏天到了,那些激情犯罪的案件也抬头了,都不知道现在男人怎么了,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 “哈哈,你小子还真有意思。你能把持住,别人不一定,再说了,你们把正阳市扫的干干净净,红灯区都扫没了,个别居心叵测用心不良的人就盯上了无辜的小姑娘了。” “这些人真是畜生。”王力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面来喽,让一让,小心烫着”,老板端着两大碗冒着热气的面上来,蒸腾的热气又让空气燥热了几分。 “这么热的天,不吃凉面吃这么热的面,你也不怕热出痱子。”小王抱怨道。 “这才是考验定力的时候,有定力才能掌控全局的能力。快吃吧,这是城西最好吃的面馆了。”老刘头一边挑着面,一边说道。 “我不吃,太热,吃不下,老板,来瓶冰的可乐。”小王擦擦汗,向老板喊到。 “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这两碗都归我解决了。” 趁着老刘头吃面的空,咱们说一说这正阳市。正阳市相传是古代某个朝代的帝都,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建有四个内城。现在的城东西南北,就是依照之前的东西南北四个内城来划分的。据记载,以前四个内城分别叫做启阳城、落阳城、正阳城、未阳城,暗合太阳东升西落的四个方位。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和时间的冲刷,加上后来城市规划的需要,四个内城就正阳城保存相对完整,所以就以正阳城为主,把剩下的划归到一起,组成了今天的正阳市。 目前东门是进入市区的主干道,西门往外就出了城,城外是一片片耕种的田地,田地尽头便进入了山区;南门隔着一条河与另外的城市相望,丰富的水资源和优良的航道让城南的繁华程度压过了市中心,北门外是茂密的树林,用树木的光合作用调节着逐渐变坏的空气。正阳市的基本布局就是如此。 面馆位于城西边,田地出产的麦子更是适合做成面条。这里的面馆到处都是,可门面极不讲究但食客络绎不绝的就这一家,其他家都是顾客稀少,没有这家的热闹。面馆里吃面的氛围是燥热的,面馆的位置又极其偏僻的,能够来这里吃上一顿面条的,除了附近的街坊乡亲,远道而来的绝对是正宗的吃货或者寻找味道的美食家。小王在等待的空隙,从各式各样的食客中,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如此看来,老刘头既不是附近的居民,又不是纯粹的吃货,跑过来吃碗面看起来就是小题大做,小王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老刘,怎么也琢磨不透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远道而来吃这碗面。 “吃完了,咱们走吧。”老刘头端起面碗,仰头把剩余的面汤喝完。 “走,咱们得抓紧,路上我把基本的案情给你描述一下,到了现场后,你就直接提出疑问,这样能节省时间。”小王着急的说道。 “看来带你来这边算是白来了,你知道这家面馆还有个默许的称号吗?” “再默许也就是个面馆,吃碗面也了解不了案情,也找不到线索。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局里该催我了……” “年轻人别着急,吃面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你在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和人群,也相信通过你的直觉对这里有了大致的判断,”老刘头掏出打火机,摁了一下,小王知趣的递上一根烟,老刘头吸了一口,接着说道,“这个面馆有一个称号叫做‘情报收集站’,无论这个城市的那个角落发生可以拿到桌面上谈的事情,这里都能窥探出一二,并且比你们辛苦搜集的线索还要多要快。在吃面的功夫,咱们桌右边的两个人就在讨论你现在的这个案件,你竟然没有注意到。” “那你听到了什么,我看你吃面吃的倒是精神集中,也没见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你要在嘈杂的环境中准确捕捉到你想要的信息和声音,你来的时候就带着情绪,来了之后心思又不在这里,燥热的天气和面馆的温度让你注意力仅仅在冰冻的可乐上。你在简单判断出这里的环境位置和人员构成后,就失去了注意力,所以你得到的信息仅是一点最基本的皮毛。”老刘头吐了一口烟,脸转向还在吃面的客人上。 “从他俩交流的话语中可以了解到,城南这个案件的受害者是男性,身材较为瘦小,单身,应该是溺水身亡,平常喜欢赌博,爱喝酒,不是本地人。” “你还能编出啥来,他俩能说这些话?这个案子距离发生才过了三个小时,消息就从城南传到城西了?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从哪里过来的呢,满嘴跑火车,瞎说一通。咱们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因为交差晚了挨骂。”小王抱怨道。 “你莫着急,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城南边有河,河边有个货运码头,正阳市往外的物资还有从其他地方进来的物资都需要走城南码头。眼下这个季节,又是对面望江市水果外运的时间,而且水果大都走水路往外运输。一是节省运输成本,二是节约运输时间。看他俩的装束和体格,应该是码头上扛活的工人。在河边工作的人对发生在河里的事情大都很敏感,加上接触的各种人多,所以消息也就灵通点,自然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事情也大都很有时效性。”老刘头一脸自信的说。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继续听他俩胡说还是回去到现场看看?”小王有点生气地说道。 “既然你们宋局让你来找我,我自然得全力帮忙。”老刘头看了一眼时间,接着说,“这个时间回去,案发现场早就已经勘察完毕,第一手线索也差不多收集好了,咱们回去也是徒劳。就不如明天等尸检结果出来之后,再根据情况具体分析一下。” “那我这个下午岂不是白白陪你瞎晃悠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得到,跟着你来到这个地方,听你胡说一通。” “年轻人,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一下那边的情况,和我判断的有没有很大出入,看看我是不是再忽悠你。” 小王拿起电话,拨通了同事的号码,那边传来的声波信号,让小王生气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经验老道的老刘头捕捉到这个细节,问道:“我没骗你吧,你同事告诉你的和我说的一样吧。”小王默不作声挂掉电话,心底对面前这个中年人产生了敬佩。 “走吧,咱们回去吧,明天我再去城南你们局里,再看看有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老刘头自顾自的走开,小王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两个食客,发现他俩也在低头私语看着小王,眼睛里透出并不友善的光。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