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薇和陆鸣相遇,是在一个春天,公园里的花开的如火如荼,她蹲下身去仰拍一树盛放的樱花,镜头里忽的窜出一个人来,那个人,就是陆鸣。初次相见,他挡了她的相机镜头。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了陆鸣呢?也许是那天的樱花开的过分春意盎然,也可能是那天陆鸣刚好穿了一件鹅黄嫩绿的大衣,是她
宝薇和陆鸣相遇,是在一个春天,公园里的花开的如火如荼,她蹲下身去仰拍一树盛放的樱花,镜头里忽的窜出一个人来,那个人,就是陆鸣。
初次相见,他挡了她的相机镜头。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了陆鸣呢?
也许是那天的樱花开的过分春意盎然,也可能是那天陆鸣刚好穿了一件鹅黄嫩绿的大衣,是她喜欢的颜色。
和陆鸣在一起的第二天,宝薇搬出了自己租住的公寓,开始了同居生活,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她喜欢自由,并且享受这种单身的状态,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遇见陆鸣,显然不在她的预想里。
陆鸣说,他喜欢江南的春天,生机盎然,能凝固时光一般。宝薇点点头,同时也摇摇头。“江南的春天很短,但是我该怎么和你说呢。”
2019年,宝薇辞了工作,背一个双肩包只身跑到了江南,杭州富阳的山里。深夜时分到达,朋友站在十字路口等她,夜色深沉,马路空旷无人,对面的山村漆黑一片。房子是那边的朋友帮忙一早就租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依山而建的别墅群,尖顶阁楼,白色外墙,在夜色里无声沉默。房间在五楼,窗外高大树木,远处连绵青山不绝。
她安顿下来,朋友每周过来一次,有时是在光线明亮的午后,有时是华灯初上的黄昏,那时候,她会煮一壶茶,两个人喝茶聊天,时间过得飞快,累了便抵足而眠,醒来便又是新的一天。
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
宝薇在房间里,对着雪白的墙壁,或者窗外连绵的青山,一坐便是一天。
在宝薇的印象里,那段时间的记忆,说不出的轻快,或许是因为喧嚣了太久,终于得以安静了吧。春天的夜来的早,夜里四下寂静,能听到窗外树木沙沙的声音,仿佛抽枝散叶。
真是生机盎然啊,宝薇就这样想着,沉沉睡去。
每天清晨,早起到山下的小道上去跑步,道路两旁盛开不知名的花,红黄白蓝,星星点点,她在这样心里油然而生从未有过的喜悦,像是小时候在外婆家门前的树荫里醒来,一切都刚刚开始。跑完步,回家的路上经过山下的小镇,购买当天的食材,新摘下来的蔬菜很新鲜,叶子碧绿纯青,带着泥土气息,是她喜欢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多久呢。她想了想,三星期,或者只有小半个月,只记得在某一天跑步的时候,发现小道两旁树木的颜色由最初的鹅黄苍翠,忽然就变成了翠绿,深绿。然后夏天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是隔壁阿婆家养的鸡叫的更早,也更欢快了,然后,是光,仿佛一夜之间,屋顶上的光线忽然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一天夜里,忘记了拉上窗帘,第二天是活活被晒醒了,这个时候,终于能确认,春天真的已经过了。
“所以啊”,宝薇看着陆鸣,很是认真地说,“江南的春天的确生机盎然,却不见得能凝固时光,因为太短了。”
那么短的时光,歘的一下就过去了,慢时光,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
陆鸣坐在她对面明亮的光线里,沉默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两人之间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宝薇咬着吸管慢慢的想,对了,是在辞掉陆鸣介绍给她的工作,并且拎着新买的包包回到她和陆鸣同居后的小窝的那个傍晚。
“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的。”
得知宝薇辞职的事情后,陆鸣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呢,不喜欢了就不做了啊。”宝薇笑了笑,声音里有俏皮的意味,更多的是困惑。
对于不喜欢的事情,她向来没有多少毅力坚持。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这样的一份工作?”
“那是他们,不是我。”宝薇踢掉了高跟鞋,重重的躺倒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陆鸣,你有没有想过,你介绍的工作并不适合我。”
“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工作,在哪里不是做?”陆鸣努力克制着,“最重要的是稳定,有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当然不好。”宝薇直起身,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就算不稳定又怎么样,我喜欢就好。”
“可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陆鸣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并不看她,说,“宝薇,你总要清楚自己要走的路,要懂得知足常乐。”
“谁都有任性的时候,毕竟年轻,可这任性总要有结束的时候。”
宝薇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陆鸣没有看她,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那么,宝薇,你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是尽头吗?”
“或者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定下心来,认认真真的过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由着性子来?”
淡淡的口吻,是宝薇从未见过的冷淡。
任性。不知足。
这是陆鸣对她的评价。
宝薇自嘲的笑了笑,她任性吗?或许吧。她不知足吗?
或许是吧,相较于陆鸣的安稳来说,她的确太不知足。
再后来,因为同样的问题,他们吵过很多次,最激烈的一次,陆鸣涨红了脸大声地指责宝薇花钱毫无节制,宝薇歇斯底里的将新买的口红包包鞋子扔了一地,陆鸣摔门出去,整整一夜没有回来。
他们开始冷战。
那段时间的宝薇状态很差,而陆鸣依旧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上班睡觉,不大的房间里住着两个人,互不打扰,偶尔在客厅或者厨房碰到,也只是错身让个道,然后各自沉默。
第十天的时候,宝薇换了新的工作,开始隔三差五的出差,新的公司,新的项目,新的客户,所有一切新的事务充斥着她的生活,她投入了全部的精力,迎接全新的一切。
除了陆鸣。
冷战第二十天的时候,宝薇做了早餐,陆鸣坐在餐桌旁,安静的看着她,目光里是波澜不惊的沉稳。
“明天开始我要出一趟远门,新项目。”宝薇翻着备忘录,随口报了一个遥远的异国地名,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她慢慢的喝完,抬头平静的注视着端坐在对面的陆鸣。
“多长时间回?”
“还没定,定下来了第一个告诉你。”
两个人安静的吃完早餐,然后推门出去,宝薇要去机场,陆鸣要去单位,不顺路,他们在路口告别,然后转身融入早高峰的人群,很快淹没。
新项目谈的很成功,公司高层对宝薇的表现很满意,升值加薪接踵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与之匹配的责任和压力。
谈项目,带新人,发号施令,工作越来越忙,宝薇出差也越来越频繁,和陆鸣见面的时间一个月加起来几乎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可是她不觉得累。
相比较之前的身心俱疲,换了新工作的宝薇反而容光焕发了。
大概是因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吧。
冷战来的毫无征兆。
最后在一起的半年里,宝薇与陆鸣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见了面,也不过寥寥几句话。
有时候她深夜从机场回到家,为了不吵醒他,干脆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窝一晚上,第二天他没醒,她已经洗漱好出门,像是几乎没有回来过。
仔细想想,那半年都发生了什么呢?
她谈成了五次项目合作,参加了四次庆功会,两次大客户晚宴,还有许多次晨昏颠倒的飞行。
每一次,在飞机起飞或者到达的间歇,她会发消息给陆鸣,告诉他“准备出发”,或者是“已到达”。
而除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都没有收到回复。
是了,宝薇的心开始往下沉,一点一点,沉到底。
她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不代表,陆鸣也喜欢。
所以他选择沉默以对,两个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也能做到食不言寝不语。
“所以,我们是在冷战吗?”
宝薇自知没有陆鸣沉得住气,在又一次出差之前,心平气和的发问。
“我在等你放弃。”陆鸣一边翻阅报纸,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你总有感到疲惫甚至厌倦的时候,不是吗?”
宝薇提行李箱的手一顿,“所以你是在等我妥协,然后接受你所谓的稳定知足的安排,是这样吗?”
陆鸣放下报纸,叹出一口气,“宝薇,你告诉我,稳定有什么不好?”
电话响起,宝薇抬手看了眼手机,拎了行李箱转身推门出去,公司安排给她的司机已经到楼下,两个小时后她的飞机就要起飞。
去机场的路上有些拥堵,宝薇放松身体将自己深陷在后座里,车窗外是万家灯火,在玻璃窗上映出迷离的夜色。
她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这一趟的出差用了一周,宝薇用一周的时间跟客户谈项目,敲定方案,谈完合作,回程的间隙,在候机大厅洗手间补妆,宝薇对着镜子里略显疲惫但妆容精致的脸,“我给你十个小时,你让自己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
十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手机开机,电话和信息纷至杳来。
客户的,上司的,项目的,下属的,唯独没有陆鸣的。
许多次,宝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失落。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了。
十个小时的飞行,她想清楚了很多,也终于看清了她和陆鸣之间所有隔阂的本质,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陆鸣,我们谈谈。”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电话里,陆鸣的声音如以往一样平淡,听不出喜悲。
“不,不,陆鸣,就是现在。”宝薇坚持着,“你问我稳定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我想明白答案了。”
电话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似乎是陆鸣起身离开了座位。
宝薇低下头去,想象陆鸣此刻沉默的样子,继续说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在江南生活的半年,你还记得吗?”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了吗?”宝薇站在和陆鸣一起生活过的卧室里,看着摆放在床头柜上水晶相框里两人的合影,照片里的陆鸣,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裤,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自己当初,原来爱上的是这样的陆鸣。
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宝薇伸手扣下了相框,对着电话那端的陆鸣说道,“那样的生活,安稳知足,是没什么不好,只是,你说得对,我想要的太多。”“可是陆鸣,欲望,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我喜欢,我想要,并通过努力去得到,这并没有什么罪过。”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宝薇?”
“不如我们分开。”
陆鸣在电话里一阵漫长的沉默,宝薇挂了电话。
原来分手其实很容易,只需要一个电话。
宝薇一边笑一边对着空落落的卧室流眼泪,说到底,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不适合罢了。
她搬出了陆鸣的小公寓。
两年的时光,说不怀念那是假的,可是怀念也好不舍也好,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于陆鸣而言,那都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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