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机上杆子的来电信息,我第一次生出想要直接挂掉的冲动,不为其他,只因我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问我借钱的,铃声不依不饶的响了几十秒后,终于停歇了,我如释重负,继而怅然若失……第一次遇到杆子,其实有点戏剧化,高一那年,某天正好中午出去吃饭,偶然碰见其貌不扬,又粗又黑
看到手机上杆子的来电信息,我第一次生出想要直接挂掉的冲动,不为其他,只因我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问我借钱的,铃声不依不饶的响了几十秒后,终于停歇了,我如释重负,继而怅然若失……
第一次遇到杆子,其实有点戏剧化,高一那年,某天正好中午出去吃饭,偶然碰见其貌不扬,又粗又黑的他,与外边的一个小混混起了冲突,原因是杆子不小心将饭汤撒在了小混混的衣服上,小混混要他拿去干洗店洗,杆子不答应,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满脸忿忿,嘴里嘟囔着:什么破衣服,就要干洗,都快赶上老子的三顿饭钱了。小混混气不过,就要动手揍他。碰巧我认识这个小混混,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彼此的矛盾,从此以后,杆子就视我为“恩人”,形影不离,搞得别的同学戏谑为我们是一对。
杆子其实不是他的真名,只因为他做事比较轴,也比较直,跟个二杆子(方言:不着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似的,所以才得了这个诨名。期初他严重抗议,后来见叫的人多了,也便默许了。
杆子在高中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以至于上学也上的磕磕绊绊,有一次在英语课上竟然睡着了,英语老师是个猥琐的中年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抽了他俩嘴巴,将杆子从周公的幽梦中惊醒过来。杆子连忙站了起来,低头不语。全班哄堂大笑。
“滚到后面站着!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尽做梦娶媳妇呢。”英语老师面带微笑的挖苦了一句,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杆子脸涨得通红,我在旁边看到他下垂的手不自觉的攥了攥。
杆子拿起桌子上的英语课本,慢腾腾的向后面走去,突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等站稳身形,他瞪了一眼踹他的英语老师。
“瞪你妈x!”英语老师爆了一句粗口,听到这话,杆子提起板凳就冲了上去……
后来在杆子爸妈苦苦的哀求下,学校才没有将杆子开除,而是给了一个处分了事,从此之后,杆子越发的乖张,在英语课堂上基本上就大梦春秋了。
有次杆子邀请我和另一个要好的同学,去他家玩。杆子父母是一对朴实的庄稼人,在吃饭的时候,一再小心地嘱咐我们在学校帮忙照看一下杆子,让他别再犯浑。杆子一听,将筷子在碗里狠狠的一戳,恼怒的反驳道:那事能怪我吗,要不是xx说那个话,我气不过才……
我及时阻止了杆子接下来的话,对着正在抹泪的杆子母亲说道:放心好了,我们会看好杆子的。杆子母亲默然的点点头。
临走之际,杆子母亲硬塞给我们两双手工鞋垫,杆子瞪了她一眼:又送人家那种烂货,也不嫌丢人……杆子母亲听到这话,尴尬的笑了笑。
杆子大学上的是东北一所高职,后来每年寒假见面的时候,他总会提到自己在学校门前开的精品店,是多么多么火爆,不过每次结束,都会遗憾的说没有太多本钱去继续扩大生意。在灯光折射和酒精的麻醉下,已经半醺的杆子,眼中总会发出奇异的光芒。
及至后来,杆子因为学的畜牧专业,进了当地一家知名的奶粉厂工作,再至聚会,闭口不提当年的生意,而是精打细算的盘算着当地的房价是多少,娶个媳妇要花多少钱。以及在公司里的勾心斗角等等,每每听到这些话语,我总感觉杆子成熟了,说不清是一种欣慰,还是失望。
听到杆子出事,还是半年以后,他已经到苏州电子厂工作时,跟我打电话借钱时谈起的,原来他自小就有癫痫,是遗传的。上次发作,被奶粉厂辞退了。我听了愕然许久,或许这也是他跟父亲关系紧张的一个原因吧。
大四那年,接到杆子的电话,邀请我去苏州游玩,费用他全包。盛情难却之下,我便坐火车,经过一晚上的颠簸,到达了那个被称之为“天堂”的地方。
杆子对我的到来很是高兴,接过我的背包,就带我去吃饭,在兰州拉面馆里,一人一碗拉面,吃了个结结实实。随后我俩腆着肚子往工业区赶。路上,杆子兴奋的向我描述了苏州这个城市的种种美好,并说自己一月能挣5000元,也算是个工薪阶层了,还鼓动着我毕业了也一起来闯荡。
到达目的地,杆子很愧疚说的对我说由于自己这个月的工资没有发,所以不能带我去住宾馆,只能将就的住那种就快拆迁的民房。我无所谓,反正白天也再这里住。杆子一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够兄弟!
晚上他为我接风洗尘,特意叫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工友,一起在一家酒吧里面纵情高歌了一番,期间,我出去放水,看到中间一坐圆形的舞台上,许多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小青年,正随着巨大音箱音乐奋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五颜六色的灯光夹杂着氤氲的烟雾,仿佛让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魔幻……
酒饱饭足之后,杆子硬要带我去逛逛有名的红灯区“香港街”,美名其曰:“破处之旅”。扶着摇摇晃晃的杆子,看到路边翘首以盼,招手揽客的莺莺燕燕,杆子吐了一口浓痰。骂道:MD,她们挣钱可比老子快多了,还轻松,操,这个狗日的社会。
本来要玩三天,我只待了两天,因为杆子已经捉襟见肘了,临走之际,他期期艾艾的问道:“能不能借他1000块,他保证工资发下来,就还给我。”我无法,问两个同学凑了1000块就打给了他,并声明不用还了,毕竟这两天也花费了不少。
杆子不答应,拍着胸脯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一定会还的。在候车站等着无聊,他出去了一趟,一会儿兴冲冲的拿来一沓彩票,要我刮刮看,说不定中个大奖就发了。我问他买了多少?他浑不在意的说道:也就一百,还没有他平常买的多。
见他这样,我忍不住提醒道:不要再买了,这个都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别浪费钱。杆子自顾自的刮着彩票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毕业之后,我一路南下,在魔都独自拼搏,杆子已经回到老家,准备考村镇的“三支一扶”,准备当个吃公粮的官家人,连考两年,均无缘榜上,我偶然劝解道:何不用自己的手艺,开个宠物店,
杆子摇摇头,投资花好几万不说,再说也不如吃公家饭牢靠。杆子说完继续在第三次冲击公家饭的路上前进。
后来,接到杆子的电话明显多了起来,不是资金周转不开,就是房贷又到期了。第三次考试失败的杆子已经没有资格再考试了,他仿佛认命一般,老老实实的做起了摆摊卖菜的小本生意,我每次借给他的钱,说好的一月,往往逾期很久甚至消失不见。
脸皮生性薄的我也不好意思再提起,只祈祷他偶然会记起,并大发善心还给我,不过这种祈祷从没有生效过,大概是我平时不拜佛的缘故吧。
我抓着手机,怔怔的站了许久,发现有关杆子的一切竟然记得如此清晰,仿佛时光不曾过去12年,还如昨天,那个倔强的少年,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满脸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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