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一列火车像条大蟒蛇,从火车站钻出来,徐徐经过裘二面前,掀起一浪一浪的寒流,又尖叫着,拖着笨重的身子消失在远处,看的裘二目瞪口呆。不知道有几天了,傻子裘二天天站在这儿,傻傻西西的看着一列列火车进进出出。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冻的他鼻涕眼泪的,脖子缩了又缩,脑袋漏进衣领一半,两手袖在袖口里
咣当,咣当,一列火车像条大蟒蛇,从火车站钻出来,徐徐经过裘二面前,掀起一浪一浪的寒流,又尖叫着,拖着笨重的身子消失在远处,看的裘二目瞪口呆。不知道有几天了,傻子裘二天天站在这儿,傻傻西西的看着一列列火车进进出出。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冻的他鼻涕眼泪的,脖子缩了又缩,脑袋漏进衣领一半,两手袖在袖口里,弓背驼腰,狗熊一样。
有这么一天,有好心人看见他可怜,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件破旧的军大衣送给他,高兴的裘二一个劲的傻笑,这地方乱,南来北往,人流如潮,每天撇下的垃圾几辆货车拉不完,破衣烂被随地可见。这件军大衣不知是什么人丢弃的,脏兮兮,倒挺厚实,穿上它,裘二感觉暖和了,有大衣领挡风,不再缩头缩脑。
裘二家离这火车站二十来里地,隔三差五的回家一趟,爹妈也懒得管他,任他来去自由。天快要落山的时候,裘二悠悠晃晃回家了,大概是有了这件大衣,心里高兴,想在爹妈跟前显摆显摆。裘二爹看见儿子傻呵呵的,撩起大衣,嘴里嘀咕着,“暖和,暖和”,就瞄了他一眼,问他,“哪来的”。“火车,火车”,裘二依然嘿嘿的笑。裘二爹知道,傻儿子又去看火车了,暼一眼那件大衣,衣裳不是很破,就是又脏又黑,想,一定不是好人家的,好人那有脏成这样子才舍得扔。瞅着瞅着就发现大衣前胸处有一片黑乎乎的,像油不是油,像漆不是漆,近前摸了摸,硬邦邦的,往仔细里看,黑里透着红,闻一闻,有股腥味,血,嗯,是血,定是哪个死人的衣裳,顿感恶心晦气,跟儿子吼了一声,“快脱了,不能穿”,过去就要扯下来。
“不,不,暖和,暖和”,裘二傻笑着,躲闪着。
“脱了”。
“不脱”。
一个拽,一个挣,爷俩撕扯开了,裘二终究没斗过老爹,大衣从身上给扒了下来,提在老爹的手里,老爹无意中抖了抖,咦?大衣下摆嘎啦嘎啦响,什么玩意,用手捏了捏,哗啦哗啦,好像是纸的响声,裘二爹心生好奇,硬生生扯大一条缝,伸进手指,抠了又抠,竟勾出一张十元的票子来,裘二爹眼立时放了光,也顾不得一边儿子抗议,喊老伴找来剪刀,嗤啦一声,急不可耐的把大衣给豁了一道大口子,哗啦啦,洒落一地的钱票子,都是十元的,那个年代,十元是最大的面额,当时号称“大团结”。
裘二爹吩咐老伴栓了大门,趴地上数开了钱,完了,两口子各报数,一加1800,俩人心里乐开了花,不放心,又各自重新数一遍,没错,就是1800。哪个时候可不是小数目,就算裘二一家拼死拼活种一年地也收成不了这多钱。两口子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谢财神,高兴的一夜没睡好觉,第二天,裘二爹去镇上买了一件新大衣,算是奖赏儿子,嘱咐儿子,把好嘴,别透了风。至于那件军大衣,被裘二爹趁着夜色抛在村西头的沟岔里。
年快到跟前了,裘二爹正忙着劈柴禾准备炸丸子,村支部书记领了两个穿制服的人来到他家,裘二爹认的,是派出所的,立时联想起那件军大衣,两口子紧张了起来,心里像揣只兔子,咚咚的跳,忖度着,事情要露馅了,怕是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心里祷告着,表面上装着冷静。反正不是偷的,犯不了法。
穿制服的人很和气,其中一个问,“大爷,最近,您家里人都在吧”。
裘二爹心想,问这话这是什么意思,俺一家祖辈都是实实在在的人,会犯案?回了一句,“都在家”。
一边的支部书记插一句“老大回来了?”
裘二爹才想起,裘大应该回来了,刚过完年,裘大就去了东北,跟人家砍树抗木头,前些日子来信说,年底回来过年,答道,“快回来了,在路上了”
穿制服的人看裘二爹一脸狐疑,从文件夹了翻出一张照片,“大爷,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
裘二爹凑上去,照片上,一个男人蜷缩在地上,蓬头垢面,通身斑斑点点,他眯着眼,瞅了好一会,没认出来。揺了揺头
那人解释说,前几天,火车站附近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者逃逸了,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查凶手,一路查死者,根据最新调查结果,死者是本地人,从东北打工回来,下火车后遭遇不幸,我们正在全县范围之内搜集所有去东北打工者的具体情况。
一听这话,裘二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喊来老伴,拿了老花镜,瞪圆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瞅,越瞅越像裘大,是裘大?是裘大!他骤然发现那人左眼上有块小疤痕,真的是裘大,小时候过年高兴,在屋里又跳又蹦,碰桌子上留下的,再看身上,穿一件旧军大衣,大衣前面,一片黑乎乎的,裘二爹脸早就绿了,倏的转过身,话也不说,火烧屁股似的去了村西头的沟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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