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三是我的竹马,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从我记事开始,他就存活在我的世界里,往我的裙子上扔毛毛虫;用石子把我的水果糖骗走;带我去后山掏鸟蛋,然后把我忘在山上自己走掉,最后整个大院的人翻遍整座山才在一个烂树坑里把我找到;那时我四岁,蒋三七岁,也就是那一天,我知道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蒋三知道了什
蒋三是我的竹马,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
从我记事开始,他就存活在我的世界里,往我的裙子上扔毛毛虫;用石子把我的水果糖骗走;带我去后山掏鸟蛋,然后把我忘在山上自己走掉,最后整个大院的人翻遍整座山才在一个烂树坑里把我找到;那时我四岁,蒋三七岁,也就是那一天,我知道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蒋三知道了什么是痛不欲生,我是被吓的,他是被打的。
打那以后,他就老实了很多,知道用玩玻璃球赢来的几毛钱给我买水果糖,也知道我不喜欢毛毛虫。
我们和谐相处了十年,我十四岁时,蒋三家出了点变故,他妈跟人跑了,那时的我也不懂这算什么程度的变故,只是听大院里的婶子们背地里议论,说的话我都很不喜欢听。
我去找他,他不搭理我,我以为他是因为太难过了。蒋三还有两个哥哥,这也是大家叫他蒋三的原因,他的两个哥哥都在牢里,一个贩毒,一个斗殴,蒋三的爸爸曾经是个大哥,可惜闯荡江湖那些年废了一条腿。这样的情况没了妈妈可能确实令人绝望,可是那时的我却有个念头,他妈妈走了好像也是对的,谁的人生不是人生,是人也有熬不下去的时候吧。
蒋三的妈妈消失了,大院里骚动了几天,渐渐没人再提这事,生活又归于平静,只是蒋三再不像以前那样调皮那样有生气,他每天默默的上学放学,默默的料理家务,默默的忍受父亲莫名的责骂,默默的长大。他的世界仿佛关上了门,再也容不得任何人进入,也包括我。
我十七岁那年,蒋三已经工作了两年,他考上了大学,上了一年,就辍学了。他爸让他回来伺候他,他连夜赶了回来,那天晚上,整个大院都听到蒋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爸的声音,最后,他爸说,你去上学我就自杀!蒋三屈服了,他已经没了妈,这个爸再不堪,也没办法丢下。就这样,蒋三回来了,在离家不远的修车店里学徒,一边赚点钱一边伺候他爸。
大院里的婶子们闲暇时都会说,蒋三是个好孩子,就是命太苦,黄莲都没这般苦。
我经常会去找他,他还是不理我,也不跟我讲话,我有时会给他带些吃的喝的,他也从来不要。后来,我妈知道了,对我说,妮,你离他远一点,不是妈不讲情意,蒋三家咱沾不起。
我十八岁那年,也考上了大学,在一个挺远的地方。临走前几天,我又去找蒋三,我对他说,
“我要走了。”
他削瘦的身影好像顿了一顿,又继续忙碌着,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蒋三!”我站到他眼前,强迫他正视我,“我真的要走了,但我会回来的,你等着我。”
说完,我就跑掉了。我不知道蒋三会不会等我,但我祈祷他一定要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变强,等我来救他,带他离开这一片水深火热。
可惜,他还是没有等我,一个学期没有过完,我就收到了他的死讯。
他死在家里,他二哥出来了,出来的第一天,来了一帮寻仇的人,他哥跑了,他爸跑不了,被打的还剩一口气,蒋三听到消息赶回了家,一边护着他爸一边应付那些混蛋,在警察赶来之前,他爸还活着,蒋三死了,被一根棍子抡到头上,血溅了半面墙。
我回来了。
我站在蒋三家里,空空荡荡的房间,墙上的血已经浸到墙里,抠掉表面的墙皮,里面仍然泛出暗红色,浓重的血腥气,恍然能见到当时的蒋三。
我去蒋三的坟上待了一天,跟他说了很多话,这一次的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理我。我知道,这次他是真的不理我了。
修车铺的老板姓周,蒋三过头七的时候,他也来了,要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铁盒子,
“这是蒋三留在我那的,他家也没别人了,给你吧。”
那个铁盒子里有十五块水果糖,一封信。我打开那封信,里面是被划掉的几段文字,我勉强辨认出最后一句,
对不起,我再不是以前的蒋三了。
之后几年,我每次去看蒋三,都会问他一句话,
我们之间算有爱情吗?
我抚过他冷冰冰的墓碑,就像看到他冷冰冰的站在我眼前。
如果你能再站在我眼前该有多好。哪怕你永远都不理我,只要你活着,就可以。
蒋三,你终究没有等到我长大,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带你离开,可是,你却永远躺在了那里。
你曾一度站在火山上,遥望我们,我们谁都没有拉走你,任由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终究没能带你跨过那座火山。但我们的爱情,是的,我相信我们有爱情,它跨过了,承载着我过去的18年以及未来的几十年,跨了过去。
蒋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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