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最后一天,上海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冬日的寒意一点点渗透到身体。带着一个28寸的箱子,一个20寸的手提箱,一个书包,我在这座城市找到了接下来三个月的住所。一个拥挤的复式小房子,为了节约空间,楼下是厨房餐厅洗手间,楼上是卧室。在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弄堂,最里面那一间。
2019年的最后一天,上海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冬日的寒意一点点渗透到身体。
带着一个28寸的箱子,一个20寸的手提箱,一个书包,我在这座城市找到了接下来三个月的住所。一个拥挤的复式小房子,为了节约空间,楼下是厨房餐厅洗手间,楼上是卧室。
在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弄堂,最里面那一间。
每天都要穿过一条狭小而长的弄堂小路,才能看到我屋外的大铁门。
刚搬去的那几天,男朋友来帮我一起打扫卫生,买生活用品。他走的那天,叮嘱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要记得关水关电,换饮水机的时候不要划到手等等。
最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你这几年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
我就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是怎么生活的呢?在他还没有出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年就得搬一次家,租一辆卡车,拖着两个大箱子还有一堆纸箱,有时候还有一堆家具。洗完床单被套重新套上床时,总要一个人扒拉着四个角一点点扯很久,才能平整的铺好。
明明是两个人很快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啊。
我不是一个容易被所谓的挑战、困难打败的人,可也的确是一个容易因为生活的琐碎而感到绝望的人。再难的考试,我都会憋着一股气死磕到底。再难搞的客户,都可以改无数次直到对方满意。
可我很难接受生活中的琐碎。打败我的,从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是我回到家,发现自己还要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衣服有没有洗、地有没有吸,这样琐碎的问题。
我有个白富美朋友,几乎没有见过她狼狈的样子。即使是平时上课,都是一身穿搭得当。就算是踩着高跟鞋,也从不会显示出丝毫的慌张或不适。而我上课总是来不及化妆,抓个帽子盖住一头油发就匆匆出门,穿高跟鞋走路总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她开玛莎,也很有品味,实习项目都是在全球知名的艺术博物馆。更难得是,她说话温柔,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人。
很长时间,我都觉得她就是大家所说的那种真正的名媛,离我这种人太遥远。
可有一天,去她家做客。
准备走的时候,她怯生生地说,“那个…可以麻烦你帮我一起套下被套吗?”
我愣住了。
原来,其实大家都一样。
套被套时,看着她一脸的认真。我想,她应该也有无数个跟我一样,独自扒拉着四个角,一点点扯很久才套好被套的时刻吧。
那一瞬间我才突然明白,其实谁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
我看得到的是别人的光鲜亮丽。
可其实大家都是平凡人,都是要生活的。
而生活的琐碎,公平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所以越长大,体验到生活的琐碎越多,我越敬佩那些年长的人。
在现在的我看来,待在家里简直是最幸福的事情,因为只有在家里我不用思考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衣服什么时候洗。小时候那些看起来不在意的琐事,现在的我巴不得都有人替我想好。
可很多年长的人,他们连这样一个避风港都没有。
我可以回家,可我爸妈要回到哪里才可以不面对生活的琐碎?无数个像我爸妈这样的大人,要去哪里才可以不面对生活的琐碎?
岁月告诉他们的,不过是接受这世上你该承担的一切。
可幸运的是,年岁越长你也会知道,世界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谁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
我租的房子在小弄堂里,弄堂住了很多人,进进出出免不得吵。刚搬来的时候并不清楚情况,不知道隔壁的老爷爷开门会撞到我家的门,误会了他在故意敲我家门。
男朋友就很生气,觉得我受人欺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我说算了算了。但男朋友还是开了门,好在并没有起大争执,大家说清楚了缘由。
说完后,男朋友叮嘱我,以后一个人住的时候如果隔壁的老人还找我麻烦,就给他打电话。我说,不会啦,如果还有事我会好好跟他说的,不要生气嘛。
他还是很气,摸着我的头说,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半晌,他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我摇头,不会。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怕我被别人欺负。可我希望你跟老爷爷说话能够再温柔一些就好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会说,现在熊孩子盛行,老人也会倚老卖老。我也知道,好多年纪大的人脾气很不好,也没那么讲理。可是啊,我害怕你们争执起来,你会受到伤害。我也害怕,每个人都因为对方的不好而对这个世界不好。
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了,也没看到老人有什么家人。可能他有几个孩子,但都不在身边。而他这辈子,可能都只能住在这个小弄堂里了。
也许他已经习惯了这里,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好。可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些时刻,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要自己煮饭洗衣服。
好不容易弄完这一切,关了灯躺在床上,想到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又好像看不到尽头,是不是也会叹一口气,在无尽的黑夜里睡去?
我不是多么伟大的人,也自私,也会以牙还牙。尤其是前两年,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别人错了就是要怼上去啊。
可越长大,越愿意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有时候别人说话冲一点,态度差一点,也不是出于本意。只是因为谁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那些折磨我的生活中的琐碎,不会放过别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我愿意耐心一点,温柔一点,慢一点。浪费几分钟时间,帮别人套个被子。平静一点,想想别人的难处。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没办法改变世界的人。
可我希望,别人在每个被生活打败的时刻,能因为我一点点的温柔而认真生活下去。
因为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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