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寿路上每天从各个路口出来散步的人很多,来来去去的,我是其中的一员。我几乎每天都要走完天寿路,然后返回,成了我这个有些岁数的人的一种锻炼的方式。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新辟的南北走向的天寿路,绿化带里合欢树上如梳般的枝叶,收起了张扬的叶片,无精打采地晃动着,湿淋淋的地上还在无法知
天寿路上每天从各个路口出来散步的人很多,来来去去的,我是其中的一员。我几乎每天都要走完天寿路,然后返回,成了我这个有些岁数的人的一种锻炼的方式。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新辟的南北走向的天寿路,绿化带里合欢树上如梳般的枝叶,收起了张扬的叶片,无精打采地晃动着,湿淋淋的地上还在无法知晓的地方汩汩地冒着热气,但散步的人很多,我自然涌进了散步的人流。
在天寿路南即将尽头返回的时候,忽然,道旁的荒田里传来几声孤独的“呱呱”的声音,寂寞而悠远,只是叫了,没有应和的同伴。我不由得放慢脚步,寻着声音的源处看去,几个不大的土垄丘,在长满野草的远处站着。记忆中这里原是双河乡示范村的水田,因城区扩建改造征用,从此就很少听到过这温馨的“呱呱”声了。今晚听到多时不闻,几乎在记忆里消失的蛙声,很吃惊,也很亲切,荒草丛中居然有离群索居的青蛙,把它独有的亘古不变的原始天籁,送给自然,送给人间,而且不因同伴的迁徙,家庭的离散,环境的改变而沮丧,自在地放歌,我不禁心里涌起许多的联想,封存的儿时记忆不请自来了。
农村长大的我,阡陌的田埂和村后弯弯的小河是再熟悉不过了。每至春夏的时候,无论放鹅、砍草,还是做农活,只要走在田埂上、菜畦边、池塘旁、小河沿,总会有许多背上满是绿色条纹的青蛙,从各个角落,前前后后地突然跳起,有的“噗通”、“噗通”跳进水里,吓你一跳,然后又在不远的地方,昂起头来,四肢张开,浮在水面上,斜着眼睛看着你,那神情很有些挑战的意味。有的连续地跳向远方,躲进草丛里、灌木下,或是其他你看不见的地方。
荷塘,那是成群结队的青蛙的集散地。你只要走一遭,静静地不说话,用心地看一看,听一听,或者漫不经心也行,马上就会有各具形态的青蛙扑入你的眼帘,有时候还能听到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嗤嗤声。看,来了,翠绿的荷茎、荷叶你推我,我推你,亲热地碰撞起来,水面上涌起了一圈圈微微散开的涟漪,一不小心,在你不经意的地方突然露出了一只青蛙,圆睁着两只大眼睛,快速地扫描周围的动静,然后又一个猛子沉入水里,当你再去寻找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但不急,稍稍把视线移一移,就会看见浮在水面的荷叶上,正有一只在慢慢地爬上碧绿如盘的荷叶,先用一只前腿勾住荷叶边沿,另一只前腿迅速贴住叶面,两腿稍稍用力,便已入盘。水从它的腿边,跟着挤上荷叶,马上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盘子上滚来滚去,青蛙似乎没有心思欣赏这珠落玉盘的美妙,只是威武地蹲坐在盘子上,静心执着地等待着、判断着来自周围的各种声音。如果你回过头来或者稍一转身,马上又会发现在你的不远处,蹲守着一只、两只甚至更多的青蛙,它们一律面向荷塘,下颌时鼓时收,两眼爆出头骨,?望荷塘里的一举一动;或是鼓起腮帮,露出两个亮白大球,正一张一翕地享受着生活。
深藏在田埂边、或是秧苗下的青蛙,那是长于坚守,很有些耐性的。任凭青青秧苗的波浪不断地越过田埂,穿过田野的尽头,接着又被后继的一浪取代,这些大大小小蹲坐的青蛙,仿佛置身于世外,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各自心无旁骛,牢牢地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圆睁着高凸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田里任何的风吹草动。尤其是阅历丰富的老蛙,即使看见你,也未必及时地逃走,它会壮着胆子伏守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你,似像揣摩你的心思,如果知道你没有伤害它的意思,即使你的身影已经遮掩了它,也不会跳走,但当你走过扭头回望它的时候,它好像瞬间有所感应,立即百倍地警惕,做出欲跳的姿势。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和它对瞪着眼睛,相互望着,很好玩的。有时候累了,还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发出信息,呼朋引伴,不知道,总之,它会缓缓地、不声不响地轻盈地游过一棵又一棵秧苗,宛如哨兵换岗一般,继续恪守在另一个岗位上。
最热闹的要数夜晚的自由放歌。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已经收工。田野里,明月清辉。田埂边或是池塘旁的灌木,影影绰绰,如果不是熟悉的话,是有些怕人的。但没有关系,帮你驱赶殆尽夜晚的浮躁和不安,没有任何惊惧的带着愉快和兴奋,把夏夜的神韵演绎得淋漓尽致的清淳厚实的朴拙之音来了。秧田里、池塘边、路旁的草丛里,只要一只拉开自然乐章的序曲,立即从四面八方传来应和的旋律,那声音让你一时不知来自何处。或脚下、或远处,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有的清而不尖,脆而不短;有的低沉浑厚,由缓而急。中间还有凑热闹的蟋蟀,把它的和弦故意调得很高、很尖,似乎要与遍野的蛙声一决高下。一路走去,若即若离的陪伴你的始终是渐消渐长,又渐长渐消的“呱呱”的蛙声,生活的欢乐的歌,环绕在耳畔,响彻在静夜里。当你无意间走到它们身边的时候,刚才还群音密集的天籁和弦,像是首领下了一道命令,又像是曲终收拨,戛然而止。但过不了两分钟,惬意的生活曲又渐渐地悠扬起来,小声变大声,由低而高,先是一点,接着一片,不久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口技、古筝、大提琴,在你的身边包围着你,汇成一曲曲不眠的田野的交响乐,又会把你层层淹没在如潮的蛙声里。
今晚,在雨后的清凉里,听到久违的自由的蛙音,虽有些单调,没有了往日如潮的蛙音,但依然清脆响亮,淡然恬静,没有改变生活的初衷。我在惊讶之余,有种无以言状的强烈的莫名的冲动,心里顿时亮堂堂的。
回来的路上,步子迈得更快了。(201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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