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三岁时,去了幼儿园,我的生活突然空闲了许多,绿卡虽没批,但工卡办好了,我决定找一份工作。翻开地方的报纸,发现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司在招秘书,离我住的公寓开车只有10分钟的路。第一次见到Brain,他一句中文没和我讲,用流利的英语问了我15分钟问题,然后改中文问我什么时候可以
儿子三岁时,去了幼儿园,我的生活突然空闲了许多,绿卡虽没批,但工卡办好了,我决定找一份工作。翻开地方的报纸, 发现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司在招秘书,离我住的公寓开车只有10分钟的路。
第一次见到Brain, 他一句中文没和我讲,用流利的英语问了我15 分钟问题 , 然后改中文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这时才知道他是中国人。
Brain的公司很小,坐办公室的只有我和两个白人。底下干活的全是讲西班牙语的工人和司机。这是一家做塑胶制品回收的贸易公司。两个白人,一位相貌英俊,能言善辨,他是公司的销售代表,Mark。我上班的第一天,他就打听我是怎么认识Brain的。当Mark 搞清我和Brain虽讲同一语言,但并不沾亲带故,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戒备就全线崩溃了。Brain不在时, Mark会 在他的房间打私人电话,声音很大,天南海北地聊。另外一位叫Paul,高大魁梧,管理仓库的工人和集装箱进出货物。
我的工作由Brain吩咐,接电话,整理公司文件,简单记账,其中一个主要任务是帮三位男士"看家"。Brain还有一个公司在另一个城市,所以他每天的上午都去那里, Mark每天会准时进办公室,但没多久就消失了,他说是去跑业务。Paul 总是喜欢和工人一起做事,进了办公室,外套一脱就进了仓库。
Brain和Mark会打电话来问我谁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有时会打听对方有没有在。
上班一个星期我就习惯早九晚五,周一到周五的独守办公室,甚至还很喜欢那份清净。那时我晚上在大学里上护士的预备课:人体生理解剖,教课的老师把笔记全放在网上,办公室可以上网,我就一边复习功课,一边上班。
和Mark 相比,我更喜欢Paul,他工作认真负责,心地善良,对所有的人都一样热情,诚实。有一次我听到他和Brain争起来,并威胁Brain 要辞工,后来从工人的口中知道他说有一批货包装太大,不适合女工搬运,调了她们做别的,Brain嫌工作的进展太慢,不满意Paul 调换了她们的活。
在美国过冬天我从没感到过寒冷,家里车里都有暖气,冬天从未觉得漫长。在Brian 的公司上班是从一月份开始的, 温度调控器在Brain的房间里,他设得很低,只有华氏65度。我的办公室窗朝阴,一天都没有太阳照进来,屋里总是冷森森的,坐久了我会感到冻脚,所以时不时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一次被Paul撞见,他同情地对我笑笑,摇摇头,进到他的房间拿了一个小小的电暖器给我,说:
"这是我的。我一般不坐办公室,放在你脚边用吧!"
我不喜欢八卦,可实在看不上吝啬的老板,嘟囔:"真不知道他能省下多少钱来,难道他在家也这样过日子?"
Paul说:"你错了,Brain的家在Morris Town(它是新州的富人区,很多百万豪宅),他的房子在山上,一所大别墅,太太不工作,儿女都上私立学校的。" (爱情语录 )
那年冬天雨雪格外多。一次雪后大降温,我早上一进办公室注意到地毯湿露露的,Brian 比我还早到,皱着眉头,指挥工人用工业吸尘器在吸地毯里的水。我看到Mark躲在他办公桌后偷笑。
等Brain出去见客户,Mark 出来告诉我:"今天上午你不要喝水,厕所坏了不能用。厕所冲水的水管因天气冷,结冰后被冻裂,屋里就发了大水!这个Brian 是又cheap(抠门)又狡猾,他把厕所的暖气断掉,一是为了省钱,二是怕工人躲到厕所偷懒,用洗手间的时间过长。现在好了,老天惩罚他!"
听了Mark的话,我才意识到我们屋里的暖气尽管是要死不活的,但多少还算有,可是仓库里不仅没有暖气,而且门总开着,工人们无论天气多寒冷,都要在外面装运货物。
在美国,有一部分人,特别是那些不讲英语,没身份,没文化的各族裔移民,他们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儿,拿着最少的工资。
每个月初,Brain会给我一叠他签好名的空白支票,叫我给所有的工人写支票,发工资。每一张支票的数字都很小,但拿到支票后,工人们的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每个人会对我道声西班牙语的谢谢。Paul 总是警告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从银行换了现金,不要先去买酒,把钱给太太。Paul 说这些人都没有信用卡和银行账户,相当一部份人没到月底就花光了钱,开始盼望发工资了。他们拿了支票的第一件事是到银行换现金。
那年的冬天在我的印象里漫长而湿冷,春天好不容易到来时,Brain告诉我他太太暑期要带孩子回中国度假几个月,他希望我能接过她太太在家管的几个公司的账目。我答应了Brain,接管了她的活儿。Brain对我很好,夏天到来时,主动给我涨了钱,虽然只从10元涨到12元,但还是让我又吃惊,又感动。
夏末,我顺利通过了护士的入门考试,收到了护士系的录取通知书。细想到Brian的公司做事的八个月,我的收获还真不少,胜任了一份工作,得到了到美国大学重新学习的机会。人一高兴就会飘飘然,我竟然希望开学后能留在Brain公司做一份半时工。
那天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Brain时,他沉默半天说:
"你能考进护士系,很了不起。这是一个热门的职业,薪水不错,但书很难读的。我的侄女也进到了这个专业,受不了辛苦,读了一年就改专业了。你在我这做,钱是少拿些,可带孩子,顾家都不会吃力的!"
我明白Brian 不会留我做半时工了,而且知道他不信我能读下这个新专业。我对Brian 讲:"我和你侄女不一样。我是成年人,非常珍惜第二次受教育的机会,护士这科儿我会读完读好,因为学费是要靠我自己来挣,自己来付。"
日子过得好快,我早就读完了护士,考下了RN的执照,在医院工作都七年了。偶尔会想起往事,想到那个难忘的冬天,那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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