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供奉月老了,但在人们心里,月老依然是那个圆圆的白胡子老头。实际上,那个人们普遍知道的福老早随着香火的减少而退休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徒弟,一个叫做赤弦的年轻上仙。赤弦不仅年轻,而且长着一张绝世的脸,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下巴轮廓,都给人一种高冷男神的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供奉月老了,但在人们心里,月老依然是那个圆圆的白胡子老头。实际上,那个人们普遍知道的福老早随着香火的减少而退休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徒弟,一个叫做赤弦的年轻上仙。
赤弦不仅年轻,而且长着一张绝世的脸,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下巴轮廓,都给人一种高冷男神的感觉,事实上他也确实对得起他的长相,能用两个字回答的问题绝对不用第三个字,骨子里总是透出一种疏离感,与上一任月老相去甚远。
除了前任月老,没人知道,看起来总是冷漠至极的赤弦却是个长出了情根的神仙。
与凡人不同,作为管理者们的神仙是长不出情根的,这也就避免了人间爱恨嗔痴的疾苦,但也有少数灵性不够强大的神仙被人间情欲感染,心生情根,枝丫顺着左手拇指扎出体外,变成一段金色的姻缘线,延伸向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只是,没有月老,他们的姻缘线是不可能系到一起的,因此月老阁里总少不了一些拿着珍稀仙草、奇珍异兽的神仙来求月老成全了他们。月老总会笑眯眯地拒绝他们并剪掉他们手上那根金色姻缘线,掐掉他们的情根,三界之内,人、妖、鬼皆可有七情六欲,唯独神仙不可。
月老可管人间姻缘,可看人的情根深浅,可将姻缘线系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身上,亦可斩断开化修仙之人的情根。月老是人的姻缘之神,乃是福老,可对于神仙来说,他是个会掐灭神仙情根的笑面虎,那时赤弦年幼,看着被月老掐断情根时他们痛苦的表情,总是问师傅为什么不能放他们一马。
月老摸着他的头道:“我帮他便是害他,神仙与人不同,七情六欲极损修行,一旦他们的情根深种,相守不了多久便会散尽修行,魂飞魄散。”
小赤弦听到魂飞魄散的时候紧张的哆嗦了一下,师父抚着他的背道:“赤弦不怕,我会帮他们掐断的。”
2
月老掌管人间姻缘,从司命那儿取来人们的命簿,再从命簿中理出姻缘谱,将两人左手小指上漂浮着的红线绑在一起,如此便成了一段姻缘,有的人命中注定有一段好姻缘,有的人注定一生都没有姻缘,如此万般,皆是命数。
“既然万般有命,为何人间还会有那么多人为你建寺庙,为你捐香火,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你呢?”幼年时的赤弦眼睛瞪得大大的,趴在那面可看见人间万事的镜子前看。
白胡子老头停下整理姻缘谱的手,抬起头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些不甘命定又无力改变的人的一种寄托罢了。”
“那为何他们不去拜司命,反而跑来拜月老呢?”赤弦问道。
“这……”月老一时语塞,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有人供奉你还不开心?要是都去拜司命了,人间的那些果食你可就吃不到了。”
“那可不一定,”他摸着脑袋说道:“我和司命星君关系好着呢。”
“你这小子……”月老气得直吹胡子,冲他吼道:“过来把昨天我教你看命簿的方法演示给我看。”
赤弦慢慢走到寻谱台,施法让桌子上命簿悬在半空之中,食指轻挑,两个人的命途便显现出来,月老捋着胡子点点头,然后看向那本命簿,做了一个翻页的手势,悬浮在半空中青色的命途也随之消失了,赤弦又用食指在空中点了点,可什么都没有出现,他看着空中飘浮的命簿,一愣后又用右手做了一个往上抓的动作,重复几次后,半空中仍是空空如也。赤弦有些窘,硬挺着脖子说道:“你耍我,这人根本就没有姻缘。”
月老皱了皱眉,眯着眼冲那命簿的方向略一抬手,两个红色的命途便显现出来。
赤弦垂下头,不再做声。
月老见他此状,哈哈大笑,点着他的鼻子说道:“平日里便告诉你要谦虚好学,可你总是仗着自己聪明而自以为是,你不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赤弦撇了撇嘴,赌气跑了出去,月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去哪,摇了摇头,又写起了姻缘谱。
3
晚些时候,赤弦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拉起月老就往外跑,月老刚开始以为赤弦又在同他玩闹,便甩开他的手道:“你又想出来了什么方法来捉弄我?”
赤弦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指着门外断断续续地说道:“神女那儿去了一群天兵,说要把她押到大牢里去,你快去救她。”
月老眉头一皱,一改以往慈祥的面目,问道:“那些天兵可有说因何关押她?”
赤弦有些脸红,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说是她和巫山的山神成峰私定姻缘。”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月老低下头来看着赤弦。
赤弦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及时告诉我?”月老说道:“我有没有教过你神仙是不能动情的,你这样是在害她。”
“神女说只要不被发现就没关系的,”赤弦终于抬起了头:“她说起成峰时笑的很开心,我不想让你掐断她的姻缘线,她会伤心的。”
“你这个傻孩子,”月老叹了口气道:“我白教你这么多年。”
赤弦抬起头,拉了拉月老的手道:“师父,你救救神女吧,我知错了。”
月老心有些软,从小到大这孩子都十分顽皮,鲜少叫他师父,他摸了摸赤弦的头说:“我曾告诉过你,爱情于人是调味剂,于神仙就是入骨的毒药,人可死,神永生。这是规矩,破坏者就要受到惩罚。”
赤弦眼泪汪汪地看着月老,问道:“神女会魂飞魄散吗?”
月老看着自己殿里的红线,又看了看赤弦左手拇指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点位,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安慰赤弦:“或许也不会。”
赤弦叹了口气,喃喃道:“都是我的错。”
月老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不怪你,天界没有人不知道私自动情的后果,她既没来找我,便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4
第二日一早,天帝便将月老叫了过去,想来便是讨论神女一事的,月老经不住赤弦的苦苦哀求,只得带着他一同前去,只是说好了在天帝面前不许多说话,只老老实实地看着。
他们走到玉皇殿拜见天帝后,天帝便急匆匆地将他们带进了关押神女的天牢,在天牢的另一端关着山神成峰。
赤弦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神女,张嘴想要叫她,却被月老瞪了回去。神女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看,瞥到一同过来的赤弦,冲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又疲惫地低下头去。
“你看神女可还能治得好?”玉帝冲神女的抬了抬头,问身旁的月老。
月老看了看神女垂着的左手,拇指上的情丝已经有了许多分枝,他回头冲玉帝行了一个礼后说道:“情根已深,唯有贬下凡间了。”赤弦听后一惊,赶忙回过头来看向天帝的反应。
玉帝皱着眉头说道:“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月老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将巫山山神贬下凡间可能行的通?”天帝又问道。
月老看向关押山神的那个方向,说道:“既然他们彼此情根已深,如今也只有将他们双双贬下人间,让他们生生世世受着爱恨嗔痴的苦。”神女听到这句话,也抬起了头,眼里又亮起了光,赤弦想,与她而言,生生世世受着爱恨嗔痴之苦的人要好过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的神仙。
“这天上有许多情根深种的仙子,我都是如此处理的,”天帝点了点头道:“若他们想要体验爱,我便让他们生生世世体会人间爱而不得的苦,有时你也会私底下将他们的姻缘线系在一起,成全他们,这我都知道。”月老听罢,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
“你不必害怕,我知你心善,也明白他们或许也就那一世的缘分,所以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帝又叹了口气说道:“只是神女不行。”
神女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下来,看向天帝的眼神里有几分愠色,只听天帝道:“神女和其他仙子不同,所谓神女,便是永远不得离开天宫,她连被贬下天界的资格都没有。”
听罢,月老亦是一惊,而后也不知所措,过了一会,他又对天帝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神女自己断了念想,让她心口的情根自己枯死掉。”
天帝看向神女,说道:“我与月老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见神女沉默不语,又道:“你是神女,便应当清楚自己应当做什么。”
“若我执意跳下凡间又能如何?”一直沉默着的神女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时,把在场的他们三个都吓了一跳。
天帝皱着眉看她,说道:“也许……成为三界之外的存在,没人知道,我们从不敢冒这个险。”他叹了口气,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我也不希望你来以身试险。”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月老让赤弦留下来劝劝神女,也跟在天帝身后离开了。
5
赤弦看着这个与从前丝毫不同的神女,蹲下来劝道:“神女姐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神女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同从前一般的温柔的笑:“若他被贬下凡间,我便也跳下去,化作巫山的云和雨,守护着他的巫山,等着他的归来。”
“你疯了吗?”赤弦吼了出来:“你这样岂不是就死了吗?你就听我师父的,把情根断了好不好?”
“赤弦,”神女依然温柔的唤他:“我在这天上活了十四万年了,曾经天上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可是我未曾长出过情根,从未爱上过哪个神仙,我在这天上仅仅是活着,如今天界四处都是规矩,我反而长出情根,有了个很爱的人,我曾和你说过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漫长的生命是有意义的。如今为了这份爱结束我漫长的生命也是值得的了。”
赤弦眼眶有些红,摇摇头说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情于神仙就是入骨的毒药,如今你真的疯了,竟肯为了他而不惜魂飞魄散。我真后悔当初替你保守了秘密,若是我早日告诉师父,你也不会病得如此严重。”
神女见他在哭,往前走了走,走到赤弦的面前说道:“赤弦,我没疯,也很谢谢你替我守住了秘密,我只是不想就这么活着了,你还小,不懂活了十四万年的孤寂,这天界的一草一木,日出云海,我都看腻了。为情而死也比寂寥死好些罢。”
“那姐姐看我也看腻了吗?和我一起看日落云海也腻了么?若是你死了,往后我再有了委屈又该找谁说呢?”
“不是还有司命星君吗?你长大了,和男神说话自然方便些,更何况你师父待你那么好”神女依然是温柔的腔调,说道:“若是日后你想姐姐了,便去巫山看看,姐姐没死,姐姐就是巫山的云和雨。”
赤弦不再说话,只看了一眼神女,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月老阁中月老同样在为神女的事发愁,见他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也清楚了事情的走向,他安慰着赤弦道:“天帝大量,神女不会有事的。”
“师父,”赤弦闻声抬起头来问道:“你活了多少年了?”
月老一怔,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四万八千年了吧。”
“那你感到孤寂吗?”赤弦又问。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些问题?”月老见赤弦还是在等着他的回答,便答道:“有了七情六欲的人常会感到孤寂,这也是为什么情根对于神仙是为禁忌。”
赤弦目光突然坚定了起来,道:“如何掐灭神仙的情根?”
6
天帝将成峰贬下凡间的那天赤弦跑去看了,他挣脱天兵的手,自己走到天台上,回头像向女殿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跳了下去。
神女一直被关在神女殿里,几个天兵日夜看管,唯恐她出什么意外,可赤弦知道,神女还是要走的,所有人都拦不住。
神女是在成峰贬下凡间的第四十九天才跳下天台的,那时天兵见她并无异样,便放松了警惕,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跑到了天台,有人说她跳下去化作了一片云,又有说是变成了很多烟,但更多的说法是她已经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之内。她走的那天,赤弦已学会了断情根之术,神仙的拇指之处与心相连,生出了情根的神仙往往在拇指上会有一个金色的穴点,情根一旦被催生,便会从拇指处生出一条金色的线,金线尚短时尚可掐断,只是情丝是从心里钻出来的,剜去情根自然也需承受锥心刺骨之痛。赤弦想,神仙们不愿剜情根定是怕痛,月老听到后摇了摇头,捋着胡子说道:“跳天台的痛他们就不怕么?只是越往后,他们便越舍不得放了。”
赤弦去过一次巫山,那里因没了山神而越发荒凉,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一下午,看着人间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伸手去接,凉凉的触感是种熟悉的温柔感觉,他知道,这雨便是他的神女姐姐,雨停了很久他仍在原地坐着,闭眼成了云的神女姐姐的生活。
他睁开眼,眼前一个姑娘的脸将他吓得向后一躲。
姑娘捂着嘴指着他笑,整片巫山都回荡着她的笑声。赤弦蹙眉,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不仅扰了他的思绪,还扰了整个巫山的清静,也扰了他的神女姐姐。于是并不理会她,起身腾云要走,小姑娘见他不悦,忙追上他跟他道歉:“实在抱歉,我方才觉得你的模样有几分可爱,便忍不住过来逗逗你。”
见赤弦仍冷着脸不理她,又跟着问:“你可是要回天宫?”
赤弦虽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你想不想去人间玩?”她笑嘻嘻地问道。
“神仙是不可轻易去凡间的。”赤弦仍冷着脸道:“既然姑娘是天上的神仙,便望姑娘能够守住天上的规矩。”
“你怎么跟天上的那些老头一模一样,”她皱了皱眉,转而又换上了一脸笑:“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凡间玩嘛?”
赤弦规矩,但到底也正在贪玩的年纪,便压低声音说道:“会被他们发现的。”
“我自有办法,”她挑了挑眉道:“明天太阳最高的时候,你要想去玩的话就还来这找我。”
“你是……”赤弦还没问清楚她的名字,她便已经飞走了。
7
赤弦发了很久的呆,太阳早早地便升到了头顶,他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巫山。
见到他来,那姑娘咧开了嘴笑,拉着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赤弦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说道:“我来是向姑娘道歉的,昨日我多有得罪。”
“得罪?”她摇了摇头道:“你没得罪我啊。”说罢就拽着赤弦跑到了凡间,边跑边说:“我们快点,人间可好玩了。”
赤弦只由着她拽着往下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姑娘挥挥手道:“放心吧,我都下来过好多次了。”
赤弦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过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份,便说:“我是月老阁里月老的徒弟赤弦,不知仙子叫什么名字?”
“月老竟然还有弟子?我还以为他就是个孤家寡人呢,”仙子打趣道,见赤弦面色又不好看,忙说道:“我逗你玩呢,我住在蕊宫,他们都管我叫蕊宫仙子,你直接唤我龙吉就好。”
赤弦一惊,忙行礼道:“不知是蕊宫仙子,多有冲撞,还望原谅。”这天上的蕊宫仙子是无人不知的,王母娘娘最宝贵的女儿,听说生的一幅伶俐模样,与天上的神仙都打的火热。
蕊宫仙子将他扶了起来,说道:“现在我们是一起偷偷溜下凡的朋友,你便要唤我龙吉,不许多礼。”
他们一同来到了人间的街巷,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龙吉在前面左瞧瞧又看看,高兴地不行,赤弦在后面跟着,此刻他看着龙吉的兴奋劲,不由有些疑惑,心想她不是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吗?怎的还如此兴奋,又感慨自己竟与蕊宫仙子一同偷溜下凡间。
龙吉见他在后面走的慢,便折回来拉他,见前面有个首饰摊子,便好奇地走上前去,摊子上的老板忙吹捧道:“姑娘生的如此灵动,让你相公给你买件首饰,戴上便更加动人了。”
赤弦虽一直在天上,但毕竟掌管人间姻缘,人间的各种称谓还是十分熟悉的,听到老板说他是龙吉的相公,便立刻反驳道:“我不是她相公。”
龙吉听到他说话,也从首饰里回过神来,问道:“何为相公?”
摊子的老板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道:“小人眼拙,小人眼拙,还望姑娘公子见谅。”
龙吉笑嘻嘻地对他说道:“没事,不过何为相公呢?”
老板见龙吉一点愠色都没有,于是大大咧咧地说道:“没想到你家人把你保护的这么好,别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你竟还不知道相公为何意。这女子嫁了人就要管自己男人叫相公的。”
龙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赤弦的肩膀道:“那他就是我相公。”
赤弦瞪大了眼睛看她,脸登时便红了起来,老板一见这情形,一幅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对龙吉说道:“那就祝姑娘早日嫁给心上人啊!”
赤弦白了老板一眼,飞快地往前走去。龙吉追上来,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的袖子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幅样子真的太好笑了。”
赤弦红着脸对龙吉说道:“我需要回去了,还望公主原谅我失陪。”
“哎……”赤弦也不再理会龙吉公主的喊叫,急急忙忙飞回了月老阁。
他回到天上时,太阳仍在头顶上,听说天上的一天便是地上的一年,他出去的这一会于天上不过是须臾。
他见月老仍在写姻缘谱,便偷偷地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心止不住地狂跳,他将左手放在胸口前,右手轻轻抚过左手,左手拇指上一根金色的线头若隐若现,他心一沉,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叹了口气。
他动情了。
8
没有告诉月老,他偷偷地跑到了巫山,自己将左手拇指上那条金色的情丝拽出来掐断,虽然情根尚浅,但毕竟连着心,抽离的片刻心里也是一阵刺痛,他抚着胸口,倚在巫山的那棵老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巫山上的云围绕着他,抚着他的脸,他的手,减缓了他不少的痛感。
等到他恢复得差不多时,他才准备回月老阁,怎知刚准备走便遇到了赶过来的龙吉公主,龙吉像往常一样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只是这一次他甩的力度有些大,将龙阳甩到了地上。
他回头看向眼泪汪汪的龙吉,又十分懊悔,不停地向她道歉。龙阳坐在地上,抬头看向他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是受伤了吗?”
赤弦下意识地将脸扭向一边,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龙吉从地上爬了起来,拿出来一颗珠子,递给赤弦,咬着嘴唇说道:“这几日是我打扰了,这珠子是那天去凡间时你掉的,今日想拿去月老阁还给你,月老说你不在,我便来这儿寻你了。”
赤弦接过珠子,心里更生出许多愧疚,那明珠是神女送给赤弦的,一直以来赤弦都带在身上,这几日他一直在烦恼情丝的事,竟没注意到珠子掉了。
“这珠子你随身带在身上,一定是极为重要之物,以后可要保管好,”龙吉看着那颗珠子,又抬起头来看他,说道:“既然仙体不适,那你便赶快回去歇息吧。”
看着眼里含着眼泪冲他笑的龙吉,赤弦心里忽然有一阵暖流涌出,温暖的同时他也警惕起来,果然,左手拇指刚拔掉的情丝现在又长了出来,而且要比之前还要长。他叹了口气,转身飞回了月老阁。
月老正抱着一瓶桃花酿一杯一杯地喝,见他回来,忙招呼他道:“你过来尝尝,是玖娘亲手酿的桃花酒。”
赤弦并不看向他,摆摆手向自己房间走去,说道:“留着你自己喝吧。”
月老一门心思地在品尝酒上,并未察觉到赤弦的异样,边喝边碎碎念道:“玖娘酿的酒可不是随便一个神仙就能喝到的,更何况这还是用蟠桃的桃花酿成的佳酿……”
赤弦回到自己房间,拿起右手里的珠子看了半天,回想起自己将好心好意送珠子的龙吉摔倒在地时她眼里的氤氲,忽然十分心疼,龙吉可是公主,是西王母之女,被天宫里那么多人宠着,可到了他这儿却一次次地受委屈,最后竟还是担心着他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他躺在床上,把左手放到自己眼前,果然,情丝竟比在巫山时还长了许多,心底里的那些感觉都是情根在扎地更深。再断情丝,便又是锥心的痛。
怕被月老发现,他还是跑到了巫山自己去断情丝,他曾经是因为神女一事而学会的断掉神仙的情丝,万没想到断的第一个神竟是他自己。这次的疼痛便更加剧烈一些,等到将情丝拔出来时,他两眼发黑,几乎要晕倒在地上,直到巫山的雨淅淅沥沥地浇醒他,他才踉踉跄跄地回月老阁去。
月老见他脸色煞白,忙去将他扶着坐下,又看到他手上那个金色的穴点扩大了不少,回想这几日赤弦的反应,便已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一天竟这么快就来了。”
赤弦侧过头来看着月老,问道:“您早知道我会这样?”
“你天生便长有情根,生出情丝也是必然的事。”
“你为从未告诉过我?”赤弦有些愤怒地说道:“我也好提防一些。”
“防是防不住的,”月老佝偻着腰,慢慢坐到椅子上说道:“我只是不想你活的畏手畏脚的。”
“那可有解法?”赤弦问道:“每次我见她时金线便会长出来,情根也会越来越深。”
月老摇摇头说道:“剜去情根后不再见面即可。”
听到不再见面,赤弦忍不住地又想起了龙吉,心上的情根又往下扎了几分,月老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他心头一紧,任由师父将自己的心往上提,只是越来越疼,最后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9
近日蕊宫仙子没少往月老阁跑,每次不是拿了从太上老君那儿取的灵丹妙药给赤弦,便是从玖娘那里取来琼浆玉露送给月老,月老虽和善,但都一一拒绝了她,只说赤弦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每次看到蕊宫仙子悻悻地回去的时候他也要难过半天,毕竟太上老君的丹药和玖娘的酒都是平常吃不到的东西。他叹口气安慰自己道,徒弟的命更重要,毕竟徒弟健康长成上神他才能退休。
蕊宫仙子再一次来的时候,月老看了看她的左手姻缘线,拇指上的那丝金线也长长地飘了起来,他这才想到之前一直在担心赤弦,忘了拔掉仙子的情丝,于是终于将蕊宫仙子迎进了月老阁。
蕊宫仙子好奇地打量着月老阁里的物件,丝丝绕绕的红线,堆积成山的命簿,还有一面可观察人间的镜子。
月老请她坐下,说道:“仙子可知道你自己已生出了情丝?”
蕊宫仙子一愣,说道:“我并未注意。”
“那你又为何屡次往月老阁这边跑?”月老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把蕊宫仙子吓了一跳,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就是想来月老阁看看。”
“我是月老,掌管天上人间的姻缘,仙子又怎能瞒得了我?”月老也坐下来,低声对蕊宫仙子说道:“赤弦的情丝他已自己拔过两次,今日我替你将情丝拔除,你们今后就勿要再见了。”
“他…自己拔的?”仙子略略抬起头看向月老,目光里有些难以置信。
月老点了点头,说道:“仙子,日后他是要做月老的,你也是王母娘娘的女儿,自当遵守规矩,今日之事发生,是我看管不周,还望仙子允许我及时补救,把你心上的情丝拔出,并加以调养,你们还会恢复的。”
“拔也可以,”仙子一甩袖子,扬起头道:“我要赤弦给我拔。”
“这……”月老手有些抖,说道:“仙子不要再折磨赤弦了,他刚受完锥心的痛,情根再扎进去便要再受一次苦,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还望仙子能够放过彼此。”
蕊宫仙子并不听,匆匆向月老告别后便离开了。
月老忽然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因为看样子,蕊宫仙子并不希望把自己的情丝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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