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段故事

　　Ⅰ

　　初中和她同桌，互损三年，老师调座也没让我俩分开，朋友说我和她是前世冤家，今生有缘，见面就打。

　　高中她出国了，偶尔微信上和她聊天，无关痛痒的话题，某天她说她交了男朋友，我说噢。心里一凉，有种自己养的猪，被别人偷走了的感觉，然后她就和我失联了。

　　高二夏天她回来过暑假，某个晚自习下课，她出现在我学校门口，扎个丸子头染成了黄毛。我走到她面前——

　　等谁呢？我问她。

　　等你放学呀。她答。

　　你怎么知道我……

　　你妈告诉我的。她抢答。

　　我们一路朝我家走去，月朗星稀，树影斑驳，我和她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纤长。

　　等等，好像不只是影子的问题。

　　你长个儿了？我问她。

　　哈哈哈哈快瞧瞧我的腿是不是变长了！说着她腿抬得老高，白色小短裙也跟着忽闪忽闪。

　　你是不是女孩子……注意影响。

　　噢。她放下腿。

　　走到我家楼下，我问她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连忙摆手说她回去了。

　　那你今天来找我就只是单纯接我放学送我回家？

　　对啊。

　　神经病。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感恩。

　　我真谢谢你我，我上楼了啊。

　　我周末来你家玩啊。

　　行，到时候发微信吧。

　　见到她，是开心的。这货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好像变好看了。同时心情又有点复杂，那时我好像隐隐意识到我可能有点喜欢她。

　　周末她来我家，我们躺在阁楼的垫子上，用投影看《死神来了》。

　　期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男朋友呢？

　　他没回来。

　　还没分啊？

　　你希望我分啊？

　　你分不分关我屁事啊。

　　那你问我分没分干屁啊。

　　作为同桌我这不是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吗？

　　前同桌。

　　……

　　我们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怼起来。

　　她喷了香水，屋子里弥漫着都是她的味道。

　　你这香得有呛人了吧。我假装咳嗽。

　　哼哼你是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女孩子吧。她故意凑近我。

　　我们的脸一度离的很近很近，不是安全距离。

　　你这大脸凑过来干嘛！！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我去推开她的头……

　　她也开始反击，狠狠掐了我手臂一下。

　　我又去抓她的手……

　　闹着闹着，我和她的脸离得更近了，危险距离。

　　对视之下，她气鼓鼓地瞪着我，于是我亲了她……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大概过了很久，其实只有几十秒后，她推开我，反手甩了我一巴掌。

　　卧槽好痛……我刚感叹，她又亲了过来。

　　接下来我们就心照不宣的亲完了整部电影。

　　晚上她在我家吃饭，我妈做了很多菜招待她。

　　她边吃边说阿姨菜做得真好吃。

　　我说她，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吃完快走。

　　我妈说我怎么这样……

　　我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可表现出来的却好像很嫌弃她一样。

　　吃完饭，我送她下楼，电梯里的灯突然灭了，我下意识地就去拉她的手，她肩膀紧紧挨着我的肩膀，十秒钟后灯亮了，电梯到达一楼，我松开她的手时，才发现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哇哇哇，刚才也太吓人了吧。她说。

　　瞧你那怂样儿，手心全是汗。我说。

　　我我我……那才不是因为电梯。她说。

　　那是因为啥？我说。

　　我……懒得和你解释。她说。

　　怂怂怂怂怂怂……

　　我走了，拜拜。她说。

　　要不要再亲一下？我说。

　　不要，拜拜。

　　她往前走，忽然转身又亲了我，又再度转身一溜烟小跑……

　　怂怂怂怂怂怂哇你！！我在后面喊她。

　　再见啦。她说。

　　那年夏天还没结束，她就回加拿大了。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天，记忆清晰无比，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智障。

　　如果知道以后不会再见，为什么没和她多待一会呢。

　　和女孩子吃饭，为什么要吃那么快呢……

　　她回去之后，我们渐渐断了联系，从回复消息变慢开始，到聊天频率减少，直到最终的沉默，不再点开对方的头像对话框。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开始，无疾而终的结束罢了。

　　有些年少时的感情就是如此，各自有了崭新的生活，认识了新的朋友，充实忙碌，应接不暇，你们的生活不再相交便错过了，浅浅的喜欢在人生的岔路口前总是脆弱不堪。做一分钟的恋人也好，至少那一分钟可以记一辈子。

　　我和她最后一次对话是在大二的时候。某天我心血来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啊。那次她意外秒回我：应该不回来了哈哈哈。

　　我在对话框打了很多字，最后又都删掉了。

　　Ⅱ

　　12年，我刚上大学，沉迷WOW，在游戏里认识一个iD叫「无双」的奶骑。

　　那时候我整天都泡在游戏里，他却只有晚上才在线，我问他白天怎么不玩啊，他回我：成年人要上班的啊大哥。

　　一个月以后，某个晚上我和他打竞技场，眼神交流连输几把后 ，他说开语音吧。然后我们上了YY，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刚才太菜了吧弟弟。

　　声音软萌悦耳，我才惊觉——他是她，不是他。

　　你是女的？？？

　　不然我是什么？？

　　我以为你是男的！！！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男的？？？

　　哪个女的人物角色会选这么猥琐的人类男大叔啊。

　　语音一边，她咯咯笑了。

　　我口味重行不行啦。

　　行行行，姐姐你说什么都行。

　　那天之后，我们经常一起语音打游戏。

　　熟络之后，除了游戏以外，她也给我讲她在北京的工作与生活，交的男朋友，半死不活的恋爱，公司里油腻的领导，猥琐的男同事，她总有一种想锤爆他们的冲动。

　　我给她讲学校里的一些事，男生寝室里攒了一盆脏袜子的室友，异地女友来看他大家众筹出钱给他开房。隔壁班漂亮的女生又换了男朋友，新生军训里发现好看的妹妹们。

　　有两年的时间里，我们一度无话不谈，我们的关系并不暧昧，就是纯粹聊天淡逼的网友。跟她聊天很自在，很开心，无所顾忌，她也一样。

　　后来大概她工作忙了，跳槽到新公司，很长时间都不上游戏，我们的聊天也慢慢淡了。再次联系起来是我大学尾声。我和她说毕业后打算去北京工作，问她一些租房子之类的建议。她就说等我来了北京告诉她，她请我吃饭。

　　那时候我也没有太当真，只觉得她就是客气一下。我在北京三个月后，房子和工作都已安定，某一天微信里收到她的消息——

　　呀你之前说来北京，你来了吗？

　　我来了啊。

　　来了你不告诉我！！！

　　我……我忘了。

　　你住哪儿啊？

　　东五环。

　　哦，周末要不要吃饭？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约在朝阳大悦城。

　　说来搞笑，这是我第一次和网友面基，她也是。我们好像也没有正式朝彼此要过照片，也没有视频过，对彼此仅有的长相认知来自对方的朋友圈。

　　当时也没有想过会不会翻车之类的，就是多年网友见面，纯粹的好奇认识了这么久的人见到活的会怎样。我正在商场正门暗暗想她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有人拍了我的背。

　　人间？

　　是我游戏iD。

　　无双？

　　是她。

　　哈哈哈哈我们尬笑起来，此情此景，好像两个沙雕网友在对暗号。

　　她比我想象的要高一点，皮肤白皙，有点温柔姐姐型的感觉。因为之前一直听她声音像软妹矮妹，但见她本人却很高，她笑嘻嘻说：我1米72哦。

　　还好我1米82压力不大。

　　我们吃了一家很难吃的泰国菜，好在对彼此的惊喜抵消了食物的难吃。和她聊天就像久违的好友见面，有一些兴奋，紧张，喜悦和激动。聊天的过程很自然，除了开场几句寒暄，之后便再没有尴尬的感觉。

　　那天之后，是自我来这个城市以来，第一次不再有孤单感。我在这里也有认识的朋友了。

　　之后的几年里，我们依然以朋友的身份交往着，周末经常一起吃吃喝喝，有时太晚了就会在彼此家里过夜，毕竟她住海淀，我在东五环，见一次面就像异地。当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睡素觉。我去她家时，我睡地板，她来我家时，我还是睡地板……

　　有一次我们开诚布公的聊过这个问题，不是谁睡地板的问题，而是我们现在的关系状态。她觉得我们之间现在是开始有一点点暧昧，对彼此是有一点点喜欢，她承认。但这个感觉刚刚好，她不想打破。能这样偶尔陪着对方睡一觉，就不错。何况她比我大，和我谈肯定没结果，她可不想等一个男孩成长。

　　好吧那就继续让你白嫖我。我说。

　　哈哈哈哈哈臭弟弟。她笑。

　　她其实只比我大三岁，我上大学时，她刚刚开始工作。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年龄是什么问题。有一次我和她喝酒，她忽然感慨，明年我就30岁了，我到时要还没嫁出去怎么办呀！

　　30岁怎么了，谁也没有规定30岁必须结婚。我说。

　　可我小时候的梦想是18岁就嫁人啊！我已经晚了十多年啦！她说。

　　你小时候的梦想还真有出息……

　　谁规定嫁人不能当梦想！

　　那明年我娶你啊，帮你实现梦想。

　　不要了，梦想还是要靠自己来实现。

　　真服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想把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一点点，她就会开始躲闪我的话，我有时觉得她可能并不喜欢我，只是我们在一起比较舒服罢了，可能认识太久，反而缺少心动的感觉。

　　后来有段时间周末我约她她都说在忙，问她忙什么，她说忙相亲。再后来终于见到她，她剪了短发，整个人都变得精致利落。

　　相亲怎么样？我问她。

　　我的新发型怎么样？她避而不答。

　　好看的。相亲怎么样？我追问。

　　不是秃头就是肚腩。她吐吐舌头。

　　哈哈哈哈哈就没有靠谱一点的吗？

　　有哦，有一个大叔四十岁真的挺帅的，有钱又多金。就是他离婚了有个五岁的小孩，他跟我说我俩要在一起，我得做好当后妈的心理建设。

　　你喜欢他吗？

　　还行喽。我回去就查了查如何当好一个后妈，感觉好难哈哈哈哈。她说起来云淡风轻。

　　哦。

　　我没有再接她的话茬。

　　晚上她去我家过夜，大概看出我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

　　她靠近我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啦你？

　　你为什么要去当后妈呢？我说。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还没决定要去当后妈啊。

　　可你都查了怎么当后妈啊。

　　你不想我去当后妈？

　　不想啊。

　　那你想我做什么？

　　你和我结婚，我们生个小孩，当亲妈不好吗？

　　我，一鼓作气。

　　她忽然看着我眼睛，不再说话。

　　5秒之后，我们接吻了。

　　我跟你说，你别看四十岁的大叔表面看起来成熟有魅力，实则外强中干，他们体力不行了……

　　接吻的间隙，我说。

　　嘘，别说话。她说。

　　我们又继续接吻。

　　……

　　在一起很久以后，有一次我问她，那时我暗示她那么多回，为什么她总是躲闪我。

　　她说大哥我觉得我们没结果啊，我不想耽误你也耽误我啊。

　　那现在呢？

　　沉迷年轻的肉体，管它有没有结果。

　　……！

　　???????? ???????? (1992)

　　你们有没有试过，认识很久的朋友，某一天你们的身份转变为恋人。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朋友说，好像延迟满足。

　　认识了好久的人，以为方方面面都了解的人，却还有不了解的另一面，作为恋人的一面。

　　以前把时间都浪费在和你做朋友了，错过了你的性生活，现在想补回来，和你做那些年我们错过的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