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老了,弯不下腰。回乡两日,给娘做了三床棉被。我盘腿儿坐在炕上,围着被子,飞针走线。娘佝偻着身子,躺在炕头。跟我唠叨着那些琐琐碎碎、杂七杂八的闲话:从奶奶生前的烟袋到爸爸拄的拐棍儿,从过去在生产队里出工、分粮到眼下侄儿的婚事,村里新死去的老人和邻家待嫁的姑
娘老了,
弯不下腰。
回乡两日,
给娘做了三床棉被。
我盘腿儿坐在炕上,
围着被子,飞针走线。
娘佝偻着身子,躺在炕头。
跟我唠叨着那些琐琐碎碎、杂七杂八的闲话:
从奶奶生前的烟袋到爸爸拄的拐棍儿,
从过去在生产队里出工、分粮到眼下侄儿的婚事,
村里新死去的老人和邻家待嫁的姑娘……
娘的记忆就像一根被埋在头皮下面的线头儿,
轻轻一抻,便连绵无尽。
听娘说,
卖出去的老屋被翻新了。
房子的主人是个外地来的中年男人,
他要在新盖的房子里娶妻生子。
想到消失的老屋和院子,
我的心里漾起一丝不舍。
昨天傍晚去等车的时候,
我悄悄转到老屋的那条胡同。
踩着被雨水冲得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来到老屋的地段。
记忆中那座青砖灰瓦的低矮的老屋和平整的院子,
已了无踪影。
眼前矗立着一座地基高高、四角方方的钢筋水泥建筑。
刚刚成形的房子豁敞而冷漠,
堆满沙石的狭窄的院子里没有一棵花草。
眼前的景象,
仿佛将我的记忆拦腰斩断,
那些裸露的钢筋,
刺痛了我珍藏了二十年的温存的梦幻。
我忍着心痛,
转向了旁边的胡同。
一座座高大的新房夹杂着一两间杂草丛生的老屋,
喧闹与荒寂并存。
我完全认不出这一家和那一家,
他们已经与我的记忆脱离。
踟躇于这条熟悉而陌生的胡同,
我的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我害怕——
梦中经过这里,
我会迷路,
再也找不着那座容我藏身的老屋和可以呼唤的邻里。
睡梦不会长大,
而记忆已经老去。
南街那两棵老槐树依旧挺拔,
曾经一起在树下玩耍、欢笑的伙伴,
早已各奔东西,
其中一个已经不在人世。
从前的往事与童稚的欢颜像春生秋黄的落叶,
一层层埋入地下。
如今繁茂的枝叶里,
不知道哪一片是故地重生的我。
村南那条哺育了我二十年的泃河已经干枯,
勤恳的人已经在河床上种下了庄稼。
嫁到杨家的哑巴认出了我,
比划着手指同我打着招呼。
会做木匠活儿的二哥仍是一脸的淳朴与木讷,
跟他说话时,头依旧低着。
铁匠铺的老主人都死去了,
房子还是老样儿。
新盖的农家院儿生意很火,
车流穿梭,笑声不止。
主街道高楼林立,
商铺遍地。
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安逸。
但缺少了精神信仰与知识滋养的人们,
最时尚的娱乐仍是麻将和广场舞。
物质越是提升,
精神越是萎靡。
由此想到教育的责任,
唇舌的授权。
山脚的野菊芬芳依旧,
青春的梦想已如风远逝。
回望故乡,
肩上的行囊愈加沉重,
脚下的路愈加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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