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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包欣气喘吁吁地跟上去，就见前方一个男人的背影，站在巷子中间，两腿瑟瑟发抖。

　　“双手举在空中，慢慢转过身来。”陈立大声喊着，脸上的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那人缩着脖子扭过身来，一张大方脸上满是惊恐。这张脸，包欣在档案上见过，正是外科手术医生王沩。

　　“不，不要开枪。”王沩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

　　“他妈的，跟我回警局再说。”陈立上前扭过他的手，给他戴上了手铐，回警局的路上嘴里没有一句好听的……

　　“人不是我杀的，是鬼，医院的停尸房里有鬼，我听见了……”审讯室内，王沩抱着头胡言乱语，看上去有些精神失常。

　　“等检验结果出来，我看你还嘴硬。”陈立气得一拍桌子，嘴里的半截烟也掉到了地上。

　　然而等到第二天早上，法医把检验报告送过来的时候，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根据检测对比，从王沩家里找到的两幅子宫，没有一幅是死者刘荷芳的，倒是跟附近医院停尸房丢失的两具尸体有关。

　　到头来，王沩只不过是一个偷窃医院尸体，用来满足自己怪癖私欲的变态而已。

　　“操。”陈立一拳打在墙上，案子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包欣坐在办公桌前咬着食指，看来还是只能从尸体上寻找突破口了……

　　这天早上的解刨室里，包欣脱下隔离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经过一整晚的解剖分析，案子总算有了新的进展，刘荷芳的真正死因检查出来了。

　　包欣在从她的肺泡里发现了大面积的血红蛋白残留，然而她的肺部并没有遭到过创伤。根据推断，她是因为嘴角被大面积割开，导致鲜血回流，进入她的气管和肺部，严格来说，她是被自己的血溺死的，而且这个过程相当漫长，可能维持了一个小时之久。

　　发现这些以后，包欣一个人出门，去了刘荷芳生前的那家夜总会。

　　“刘荷芳在几年前替一个有钱人生过一个孩子，她以为从此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知那人把孩子抱走，就一脚把她给踹了。”夜总会的领班是个体态丰腴的女人，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她的喉咙里卡着一块肉。

　　小孩吗？包欣陷入了沉思，上次从高轩家垃圾桶里拿回来的药渣给中医看过，都是一些调理胞宫，治疗不孕的中药，这么说来，高轩也很想要一个孩子。

　　是的，包欣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高轩的家里莫名地凄凉，原来，是少了一个孩子！

　　“那你认得这个人吗？”包欣拿出高轩的照片问道。

　　“这人是个大金主，出手阔绰，但是好几个月没来了。”领班扭着屁股，一指他的金丝眼镜说：“刘荷芳好像缠他挺紧的，不过那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刘荷芳死之前这段时间有什么异样？”包欣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就是不怎么来上班了，怕是又傍上了什么大款。”领班眉毛挑得高高的，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包欣转身出了夜总会的大门，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立的电话……

　　02

　　“来这里干什么？”手术室外，陈立一脸狐疑地看着包欣。

　　这是高轩所在的医院，案发当晚，他就是在这个手术室里面做手术。

　　“我刚才去了刘荷芳那个夜总会，她和高轩有过交集，也就是说，高轩在说谎！”

　　包欣站在门外，驻足良久，有一个问题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行凶过程提前一个小时，那么高轩就有了杀人的时间，但是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回手术室的呢？又或者说，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绑架折磨刘荷芳，再把她杀死的？

　　“陈警官。”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陈立转身一看，正是高轩。

　　“陈警官身体有什么不适吗？”高轩来到两人面前，今天的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眉眼间满是傲气，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没什么，外面有点热，进来凉快一下。”陈立显然也不是很喜欢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医生，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陈警官 ，手术室外不能抽烟的。”高轩推了推眼镜，提醒道。

　　“那我下去抽。”说完，他拉着包欣自顾自的往楼下走去……

　　“你别说，这地方还挺冷的。”楼道里，陈立摸了摸手臂上的寒毛，一股阴气从头顶上呼呼地吹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看，眼前这间房门口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停尸房。

　　“怪不得那么阴森了。”包欣看着陈立一笑，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怎，怎么了，见鬼了？”陈立被她的反应搞得有点发怵，嘴里叼着烟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包欣伸出手，把他嘴巴上的烟掐出来——不偏不倚，刚好半截……从手术室走到停尸房，刚好半根烟的时间。

　　如果案发当晚，高轩在手术前割开刘荷芳的嘴巴，等刘荷芳死后再利用“出门抽烟”的那段时间折返回来，把她的尸体藏在停尸房的冷柜里……那么尸体曾经被冷藏的现象也就能解释清楚了。

　　而之所以选在停尸房，是因为这里深夜根本不会有人来，而且更容易处理尸体。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还有一个暗室才对，一个可以用来囚禁刘荷芳并将她杀死的地方。

　　包欣伸手推开停尸房的门，冷气夹杂着尸体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停尸房的拐角处果然发现了一个张上锁的铁门……

　　“保安说，这是医院一个弃用的库房，钥匙已经丢了。”陈立从传达室跑回来说道。

　　“撬开它。”包欣斩钉截铁，陈立也就照办了。

　　随着“咔擦”的一声，门锁落地，铁门打开之后，库房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是一间不足20平米的仓库，没有窗户，密不透风，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都是一些老旧的医疗设备。只是这里显然被人打扫过，东西井然有序，地上几乎一尘不染，在一个两米多高的铁架上，包欣找到了一个绳索拉扯的痕迹，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没有器官，没有血迹，甚至连脚印都没有，任谁也不敢相信，在这样一个地方，曾有一个女人被囚禁折磨了十几个小时，直到惨死于此。

　　“人不是我杀的，是鬼，医院的停尸房里有鬼，我听见了女鬼的叫声，好惨……”包欣回忆起王沩在审讯室里说的那番话，看来案发当晚，他也曾来过这个停尸房。

　　原本想要偷尸体的他，一定是听到了些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现在作案时间作案地点都有了，只差证据了。”包欣有些小雀跃，伸手搭在了陈立的肩膀上，“先把高轩抓回去审讯几天。”

　　03

　　然而此刻，高轩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包欣悻悻的，刚想退出去，却看到了高轩办公桌上的那副眼镜。

　　在与高轩的两次谈话之中，她发现高轩有用手推眼镜的习惯，眼镜框是遗留DNA信息最多的地方，金属折叠口，鼻梁支撑处，都会有残留，高轩可以洗手，可以剪指甲，但是这幅眼镜，他一定没有动过。

　　包欣环顾着四周，确定高轩还没有回来，她用卫生纸将眼镜卷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警局审讯室内，陈立手里拿着一份物证检验报告欣喜若狂。

　　从高轩的眼镜上发现了一些血迹和皮屑，确实检测到死者刘荷芳的DNA。

　　“这下看你往哪跑！”陈立亢奋的说着。

　　陈立带着警员去了高轩的家中，却发现高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在他失望的时候，包欣给他发了一个短信过来，上面显示的是另一个地址。

　　包欣早前就猜想过，刘荷芳跟高轩既然是一场交易，那么高轩一定不会让她堂而皇之的住在家里，而以刘荷房贪慕虚荣的性子，也不太可能愿意住廉租房。

　　高轩想要金屋藏娇，又不想被人知道，他一定做得很谨慎。所以，这套房子应该既不在刘荷芳名下，也不在高轩名下，而是在刘荷芳的某个亲戚手里。

　　终于从刘荷芳一个表姑的名下，李琦找到一套半年多以前买下的高档小区的房子，这个表姑独身，又没有经济来源，因此才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陈立带着一帮人马，火速杀了过去。

　　包欣和李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

　　意外的，房门并没有关，客厅里高轩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捧着一堆卡片细细端详着。几天不见，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胡须肆意的长在脸上，完全没了之前的风度，反而一种颓废的感觉。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到一拥而入的众人，高轩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他低头看着卡片，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我只是想在这里多陪陪我女儿。”他说着，看了一下侧室的房间，那里面有什么，不得而知。

　　04

　　“你杀刘荷芳，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吧！”包欣站在门口，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老婆怀不了孩子，所以你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但是你又怕事情会落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找了一个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包兴缓缓的走过来，一字一句的说着。

　　“你以为一个没文化没背景的女人更容易控制，可是，到最后，事情还是超出了你的可控范围，因为你低估了一个女人对家庭的渴望——特别是在有了孩子之后。” 包兴饶有兴致地盯着高轩的眼睛，“刘荷芳被抛弃过一次，所以这一次，她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她最后一定是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你了对不对……威胁你离婚，然后再娶她进门。”

　　几乎在不易察觉的一瞬间，高轩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可是，你不可能那样做的，你不爱她，你跟她只是一场交易，而且你不可能跟你妻子离婚，因为她是院长的女儿。”包欣顿了顿，接着说道。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把前途看得更重要吧！那么骄傲的你，怎么能容忍一个陪酒女的威胁，担心事情败露的你，只好把她给杀了。你恨她，恶心她，折磨她，是因为她践踏了你高傲而脆弱的自尊心。取走她的子宫 ，也是因为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也是你最致命的犯罪证据。”

　　“够了，不用再说了！她不过是个贱人，杀她，我都嫌脏了我的手！！！”高轩的情绪显然已经到了极点，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

　　“对了，你妻子托我告诉你，她——怀孕了。”包欣见着高轩这执迷不悟的样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什，什么？”高轩猛地站起来，身上的卡片散落了一地，竟然都是一些婴儿的照片。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悔恨，片刻之后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就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啊！”

　　看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高轩，包欣心里不免也有些动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灭绝人性的杀人犯。

　　陈立走上前去，给高轩铐上手铐，“跟我走吧，从现在开始，你要为你犯下的错承担从责任，恭喜你，因为你口中的贱人，你让爱你的妻子没了老公，让你没出世的孩子，没了爸爸！”

　　高轩愣了，没有一丝的反抗被带离了现场。

　　包欣站在原地，没有跟着陈立一起出去，很快，整个房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环视着这间房子，猜想着这里或许也还存在过欢声笑语吧！

　　这间房子装修不到半年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很新。茶几上，电视机柜上，沙发上，几乎所有的角落都摆满了婴儿用品和玩具。

　　推开侧室的门，里面是一间精致的婴儿房，或者根据它的华丽程度来说，应该是公主房才恰当。蕾丝边的窗帘，粉色的墙壁，天花板的水晶灯悬吊着一整块纱幔，盖住了当中的白色婴儿床。

　　包欣伸出手，缓缓地拉开纱幔。

　　只见柔软的婴儿床里，躺着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罐。浑浊的液体中，漂浮着一个四个月大的胎儿，她的全身布满了血丝，身体基本成型，已经可以看出来，是个女孩。

　　她就那么静静地蜷缩在罐子里，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做梦，光线一闪，满是血丝的的眼皮仿佛动了动。

　　包欣用力地甩了甩头，再一看，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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