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妞

　　一个苦命女人的婚姻，为方便讲述，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我的名字是亲妈取得：草。

　　我妈是个山里的小脚女人，一辈子就是围着家过活，围着她那三个儿子打转。

　　我妈说名字孬，好养活，你看别人家那叫狗蛋牛蛋的一个个成大事，再说了你那名字带个草，扔到墙嘎啦都能活。

　　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吃饭，端着的碗是第一个婆婆给的那个青花瓷碗，端着它吃饭有味道，会让我吃的有滋有味。

　　“草，你还真有福气，这男人一个接一个，怪不得别人都说这世上只有剩下的爷没有剩下的婆。”说这话的是刚过门的三嫂，她靠着门嗑着瓜子。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啥意思，不过我知道自己又要有新男人了。

　　昨晚上我妈已经把新衣服给我拿过来了，她说你男人明天就要接你来了，你到了新男人家帮着人家做点事，省的人家说你吃闲饭。

　　真不想跟她说话，这话她每次都会跟我说一遍，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跟我说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些男人明知道我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还是心甘情愿把钱给了三嫂把我带回去，

　　我任由亲妈一边梳头发一边在耳朵边唠唠叨叨，闭着嘴一句话不说。

　　天还没亮，院子外面就响了鞭炮声，还没等我起来，三嫂一阵风似的推开门进来了，“赶紧赶紧，起床，人家男方来接亲了，赶紧的！”

　　她手忙脚乱的给我穿衣服穿鞋子，又着急忙慌的挡着门不让男人进，说是要开门红，男人脸色通红的给了一个红包，她打开一看，乐滋滋的让开了身子，“进吧，进吧，我姐早等着了！”

　　男人进来了，穿了身齐齐整整的衣服，他走到我跟前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婆，跟我回家！”

　　我不说话看着他伸过来那手，拉着就往出走，院子围了好多人，一个个叽叽喳喳说着。

　　“这老牛家真把闺女当货着卖了，这是第三个了吧？”

　　“呸！还不是第三个了，你说这当妈的也不知道咋想的，由着儿媳妇在家折腾！”

　　我听得见，男人肯定也听得见，亲妈就站在大门口，她正跟弟媳妇说话，旁边还站了早分家单过的大哥和二哥。

　　我走到她面前时，亲妈擦了把眼泪，“草，过去了跟你男人好好过，别想着娘家，有时间妈跟你兄弟就去看你。”

　　转过头又吓唬男人，“我闺女脑子有病是没错，可你不能欺负她，要不然我就把她带回来，我闺女傻归傻可也不愁嫁。”

　　一旁的三嫂也连连点头，“我妈说的没错，人家娶媳妇花三万五万的，你这掏两万块钱就买个媳妇回去了，这下有人暖被窝有人陪着说话，你就偷着乐去吧。”

　　男人嗯嗯直点头，拉着我手就要迈门槛，我突然撒开他的手就往屋里面跑，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不愿意嫁？

　　三嫂在我后面跟着，眼看着我拿了东西又出来了，她就在门口等着，一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哈哈直乐，“你可真逗，没这碗还不吃饭了，赶紧拿走拿走，就当妈给你的陪嫁。”

　　她说的陪嫁是第一个婆婆给我的青花瓷碗，用它吃饭已经是我的习惯了，改不了。

　　男人拉着我的手出了门，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我刚坐上接媳妇的车，亲妈端着一盆水就泼了出来。

　　“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我终于第三次嫁人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了男人铺好的架子床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的第一男人是个泥瓦匠，他手很巧也不少挣钱，可惜就是家里有个瘫子妈，好姑娘好人家都望而却步，最后他托付着人找到了我，说是不嫌弃我脑子有毛病，他愿意出一万块彩礼娶我回家。

　　没想到就因为这句话亲妈把他一顿臭骂，“我闺女是念书念的多了把脑子念坏了，不是娘肚子带来的毛病，更别说长的那好看模样，一万块彩礼就想带走，做梦！”

　　亲妈没骗人，我真是为念书才把脑子念坏了。

　　我是家里老小，上面三个哥。家里四个孩子就是我爱念书，那几年家里生活情况过得去，再加上三个哥都挣钱，养一个妹子念书真不费事。

　　那几年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直到后来三个哥都结婚成家了，我的苦日子才开始了。

　　大哥盖房子结婚成家花去了半个家的积蓄，二哥紧跟着也成家又花去了一大半，等到三哥成家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了后院养着的一头大肥猪。

　　我想念书，亲妈叹口气把书包扔到了房梁上，“闺女，不是不让你念书，是妈实在供不起了啊，你看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因为你念书给儿子不成家吧？”

　　我脾气硬，跑出门就去找大哥二哥，没想到结婚前对我宠爱不已的俩哥哥，现在没一个敢在媳妇面前说供养妹子念书的话。

　　亲妈把我拉回家锁在了柴房里，三天不准我出门，我不吃不喝抵抗她，为了气她还在屋子里大声念书背唐诗。

　　亲妈第四天把柴房门开了，她端着饭菜让我吃，我一把掀翻了，就那样傻乎乎的把自己窝在柴草窝了，目光呆滞。

　　医生说我得了痴病！

　　亲妈当时看见我成了那样都能后悔死，捶胸顿足的又哭又说，早知道关我干嘛，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亲妈带着我去看病了，医生开了好多药，吃了一个月痴病好转了，都能喊妈了，眼里都有了光彩，眼看着人有希望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三嫂给毁了。

　　三嫂厉害，一进门就拿下了亲妈的棺材本，三哥更是被管的服服帖帖，媳妇说东绝对不敢往西。

　　我那药不敢停，可眼看着药完了三嫂就是不掏钱，亲妈跟她说了几句，她啪啪几个耳刮子就打上去了，“一个疯子看什么看，没看家里这房子得收拾了，你给老大老二结婚都是新房子，给小儿子结婚就是这老房子，这我都不嫌弃了，你还想着给疯子买药？做梦！”

　　亲妈挨了打，三哥只会在旁边劝，后来亲妈实在无能为力了，也叹口气不管了。

　　我第一次嫁人就是三嫂促成的。

　　当时做泥瓦匠的男人求上门要娶我我，亲妈嫌弃一万块太少，三嫂大手一挥准了，一个疯子要太多人家不愿意炸了怎么办？一万块就一万块先拿到手再说。

　　我穿了身红嫁衣就成了泥瓦匠的新媳妇。

　　泥瓦匠人老实，他那个瘫在床上的妈对我也好，一年后我给男人生了个闺女，虽然家里清贫可有了孩子的哭声，家里人都开心，日子也能过的前去。

　　闺女一出生，婆婆给了我一只青花瓷碗，说是她婆婆传给她的，现在就传给我了。

　　我从那天开始每天就抱着那只碗吃饭，没有那只碗吃饭都不香。

　　可好人总不长命，闺女一岁那年泥瓦匠突然就犯了心绞痛，等送到医院都没气了，这下家塌了，一个瘫婆婆，一个痴女人再加上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咋活？

　　这时候三嫂陪着亲妈来了，二话没说带着我和闺女回了娘家，留下个瘫在床上的奶奶被本家侄子养着了。

　　我被他们带回家没一个月就被卖给了村东头的二瘸子，二瘸子四十多岁的人了用八千块钱彩礼娶走了我，本来人家不要闺女一起去的，可我抱着她死活不撒手，三嫂想从我手里抢闺女，我张口就要咬她，吓了她一跳。

　　最后没办法他们只能由着我，抱着闺女嫁给了二瘸子。

　　可惜我在二瘸子家没呆上多长时间就被他打回家了。二瘸子把我打的头都肿了才送回亲妈家，一到门口就骂骂咧咧，“你家这傻子是不是故意的，晚上死活不跟我睡一个被窝，抱着那死丫头不松手，我一打她，她还跟我抡菜刀。

　　你赔我彩礼钱，这傻子我不要了！”

　　三嫂不想退钱，二瘸子就天天在门口骂，最后实在惹不下他，三嫂给他退了五千块才算把事了了。

　　因为这件事三嫂整整两天不给我吃饭，最后还是大哥和二哥一起上门她才松了口，我才能抱着闺女从柴房出来。

　　亲妈家已经完全被三嫂掌握了，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从二瘸子回来没几天，三嫂又开始给我找婆家。

　　这次她把我卖给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头，那老头是个捡破烂的，手里有点钱，他来相看了我一眼就给了小舅妈一万块钱，唯一的条件就是不准带着闺女嫁过去。

　　那个时候闺女已经是两岁多的小姑娘了，只要有口吃的肯定饿不死。三嫂为了挣到那两万块钱下了狠功夫，她带着娘家兄弟把我绑上了婚车，送到了那老头家。

　　闺女被丢给了姥姥养着，一天一碗饭的长大了，我在嫁给老头的两年时间里没有回过一次亲妈家，我真怕闺女忘了那个生活在记忆中的痴妈了。

　　只是我没想过有一天会再次被送回亲妈家。

　　捡破烂的老头死了，就在睡梦里不知不觉的死了。

　　他的家有人收，我就只能又被送回娘家了。

　　三嫂看见我又一次死了男人回娘家，乐的直笑，她跟三哥打趣说，你姐还真是咱们家的财神爷呢，刚说想装修下房子没钱，她就回来了。

　　真好！

　　这次，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可看起来比四十多岁的女人还要老，还要沧桑。

　　三嫂这次下了大功夫，她跑了几天终于给我找到了人家，就是那个愿意出一万块钱的男人。

　　这个男人样貌忠厚他不嫌弃我的痴，就那样牵着我的手回到了那个只有三间瓦房的家。

　　男人带我回家第一天不像以前那些男人就是脱衣服上床，他特别温柔，吃饭先给我，洗衣服也是他，甚至他出去干活都会带着我，给我个小凳子就坐在路边等着他。

　　他还带我去看病，去了好大的医院，带了好多药，每天一到吃药的时间他就把水倒好了。

　　慢慢的，我的脑子越来越清晰了，好像还记起了以前很多的事情。

　　亲妈听别人说我脑子清楚了还专门来看了，她看着我给她又倒水又做饭的，嘴里直喊可惜了，早知道应该早让老三出钱给你把病看好了，嫁的比这好多了！

　　我抱着闺女送亲妈出了门，男人跟在后边半晌才说了一句话，“你要是想跟你妈回去，你就回去，我家里太穷了，对不住你！”

　　看着这个老实的男人，我拉着他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男人抱着闺女带着第一个婆婆传给我的青花瓷碗进了城。

　　那个青花瓷碗是古董，值很多钱，这是第一个婆婆在我生了闺女后亲口说的，我信她！

　　卖了碗，我要和男人去另外的地方生活，再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