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不清楚自己生日的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到大人们的争论,奶奶和小姑认为我是十一月二十四的生日;母亲却坚决反对,说我的生日是二十三。每一年都要争一番,弄得我从小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到底在哪一天。大了,把希望放到户口上,查一查,竟然是十二月六号,按照万年历查过去,根本不是十一月,看来,是派出
我是一个不清楚自己生日的人。
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到大人们的争论,奶奶和小姑认为我是十一月二十四的生日;母亲却坚决反对,说我的生日是二十三。每一年都要争一番,弄得我从小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到底在哪一天。大了,把希望放到户口上,查一查,竟然是十二月六号,按照万年历查过去,根本不是十一月,看来,是派出所的同志们把报户口的时间直接记录成我的生日了——很无奈,从此身份证以及各种档案上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真实的生日了,781206于我只是一组数字而已。
即便我弄不清自己的生日,但丝毫没有忘却小时候父母为我过生日的情景。每到十一月二十三,早上,我还趴在被窝里享受懒觉的时候,母亲总会将滚烫的鸡蛋,塞到被窝来,“来,强,今天是你的生日,先吃个鸡蛋……”那浸满爱的微笑,让我看到最美的母亲。父亲从外面进来,看我捧着鸡蛋,一下子明白了,从门后面拿出一根木棍,挥舞着,“今天,我们就给小强‘揍’生日……哈哈。”他走过来,用木棍轻轻敲打几下我那隔着棉被的屁股。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被敲打,那时候的父亲,忘记了生活的艰辛,忘记了劳作的辛苦,那时候,父亲变成了一个孩子……我偷笑几声,抱着鸡蛋把头缩回被窝,静静地等待父亲的再次来袭。果然不出所料,父亲放下木棍,把那张长满胡子的脸凑上来,“藏不了了!”这样喊着,一双粗糙的手扒开我的棉被,探进来,触到我光溜溜的身子,惹得我咯咯地笑不停。等我伸头要跟他告饶的时候,胡子扎上来了,刺刺的感觉,带着父亲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还有他那张孩子般的脸。
为了我的生日,父亲曾经从济南城徒步赶回来。那个时候,父亲跟随一个建筑队在城里打工,老实巴交的人,勤勤恳恳地干。到了我生日的时候,父亲想给工头借点钱回来,说过,却被狠狠地羞辱“没有钱,有本事你自己跑回去吧!”父亲没有吃晚饭,就往回赶了,一直走到下半夜才到家。我在被窝里,听见他和母亲的对话:“孩子今天生日,我怎么也要回来……”父亲耳聋,常常被人欺负,而这一次是我最痛心的一次。那个夜里,父亲是怎样从百里之外的城里一步步往回摸,干了一天的活,没有吃晚饭,心里憋着委屈。我的老父亲啊,人世间的甘甜你没有吃到几分,而这么多的艰涩却让你咽下……
在父母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我们的日子很穷,却不苦。父母说:有你们哥俩,我们每天都有盼头;我和哥也从不羡慕别家的生活,有父母的疼爱就足够了。
当我们都成家立业的时候,父母应该过安稳日子了,没成想,大哥患上了尿毒症,一病不起。在那一年多里,我奔波在学校和老家之间,每次看到日益苍老的父母都有一种负罪感。一边是病重的手足,一边是双鬓斑白的父母,我像一个游魂一样,每天都沉湎在这难以割舍的亲情之中。一次,回老家,父亲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叫上你哥我们一块喝一杯吧。”那份苍凉的话语里,我知道蘸满了父亲的泪。母亲包了我爱吃的水饺,哥哥拖着病重的身子也坐下了。一家人,三十多年的一家人,母亲、父亲、哥哥和我,围坐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还有几次会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了。坐公交车回城,我眼前闪过几十年来的父亲,弯曲的脊背,消瘦的脸,干枯的双手,还有那满头的白发……一丝一缕,化作我的一滴滴泪,恣意的流淌下来。那一路,我把头扭向窗外,一个人品着这份酸涩。
哥哥还是走了。处理完事情,我把哥哥的手机交给父亲,“没事的时候,就跟我打打电话吧……”于是父母有时会打电话来,问问两个孩子的情况(我的姑娘和小侄子),告诉我一切都好别挂着。上个星期三,母亲打电话来,问完孩子的情况,说:“强啊,你爸想你了。”那一刻,我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没有长大的我,眼泪流出来。“我这个周六一定回家!”我应诺着,心里也自责起来。学校一直在忙,领导找我说:周六再加班吧,我毫不犹豫地推辞了。背着包,坐早晨六点的车回家,我抱着母亲,像个撒娇的孩子。父亲坐在那里,笑着看我们娘俩。母亲说:“我这几天梦到你哥哥了……”我嘴里说着:“没事,他到那边就不受罪了。”眼里的泪却也啪啪落下来。抱着母亲,我感到从没有过的安全感,这个怀抱把我养大,这个怀抱承载了母亲对我无尽的爱恋。
终于明白了,默默告诉自己:我的生日,母亲说是哪一天就是哪一天。
感谢母亲,感谢父亲,给了我如生日般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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