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夜

　　暖叔，一直想找你倾诉。

　　我憋了很久很久了，我从心底里觉得他是一个只会欺负女人的窝囊废！

　　我妈18岁就嫁给了我爸，一个是因为当时结婚普遍较早，一个也因为家里事情太多。

　　我妈的兄弟众多，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我的外公是烂赌成性不着家的人，生气起来就抓着外婆一顿毒打。因为嗜赌家里砸锅卖铁能折腾的东西就被卖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外婆懦弱无知不敢抗争，我妈很小的时候就要操持家里的一大堆事，春天去赶集买一只小猪崽，一直养到冬天杀了卖钱，兄妹几个一年的生活就指着这点钱。

　　用我妈的话说，每一分都是掰开十瓣来花。在我妈上初中的时候外婆又生了个小弟弟，为了照顾嗷嗷待哺的弟弟，初中成绩很好的她只能辍学在家

　　而这个举动，成为她一生的转折点。

　　辍学在家的妈咪，很快便被不着家的外公打量着想尽快嫁出去，我妈也想借婚姻尽快出逃这个家，对外公操持续婚事也就默认没有反抗。

　　那时候的我妈个子高挑相貌数一数二，家里家外操持的滴水不露，是相当精干的姑娘。

　　但一想到外公从小到大给外婆甚至整个家带来的噩梦，从小受穷节衣缩食的日子，我妈就想着一定要找个有本事的人，那样至少就不用挨饿，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众多相亲对象中，我妈看中了我爸。

　　那时候都讲究学门手艺，我爸正好会开车。当时会开车的人特别的少，属于稀缺行业，我妈就想着跟着我爸，起码他会开车能养家。

　　就这样，也没打听清楚对方什么样的家庭和为人，夏天的麦田里远远撇了我爸一面，很快就结了婚。

　　婚姻初期的爸妈非常甜蜜，那时我爸已经从矿上辞工，开始接一些零碎的活计，时间很自由。每次出门干活，我爸的副驾驶上坐的就是我妈。那段时间，我妈跟着我爸去了不少的地方，这也是他们婚姻生活中最甜蜜的时光。

　　但是这样美好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都不到半年，噩梦很快来临。

　　在爸妈结婚的第三个月，我爸因为开车不小心撞了人，家里赔了将近8w的赔偿金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85年的8w有多值钱我不晓得，但我知道从那以后我妈的日子就再没好过。

　　至此之后，奶奶和姑姑们就再也没有给过我妈好脸色，那时候我妈已经怀孕，却被家里集体排挤，认为是丧门星，明里暗里编排我妈。

　　甚至奶奶伙同几个姑姑，明目张胆的站在我家门口边上大喊着让我爸立马和我妈离婚。

　　那个时候的我爸还不为所动，坚持了几个月，不去理睬这些恶毒的人。可是再强悍的人，也禁不住最爱的人在你耳边日复一日的教唆。

　　我爸的坚定慢慢在这些谣言碎语中逐渐坍塌，他开始也认同自己亲妈姐妹的话，慢慢疏远我妈，挣回来的钱全部上缴给我奶奶，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招三惹四。半夜喝的烂醉在山上的坟头唱歌，仗着爷爷还有一些权势，勾搭别的女人，开始对我妈动手动脚。

　　那时候的我妈怀胎已经快要生，想过说要离婚，可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该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外公外婆也劝着，大家都是这样的生活慢慢就会熬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不想孩子从小就没了爹，我妈咬着牙生下了我哥，心里发狠一定不要他们看笑话。

　　即使我妈生下孩子是家里的头孙，也并没没有使她身边的恶意减少多少。

　　我爸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不收心。

　　寒冬腊月生下孩子还在月子里的我妈，身前没有一个人照顾，奶奶早就借口姑姑有事遁去住了好几个月。还是远在邻村的外婆得知后很艰难地抽出时间过来看了2个星期，两个星期后我妈就下地开始干活。

　　因为有了孩子，我妈开始想的更多，以前我爸不给家里留钱我妈只是气不过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但自从有了我哥，吃喝拉撒处处都要钱，我妈只能和我爸闹，这一闹，就再也没收住。

　　生活在不被爱的家庭是一种什么体验？

　　在我有记忆开始，整个家充斥的便是爸妈的争吵打骂，除了父亲污言秽语对母亲的各种侮辱，动辄不顺便是拳打脚踢.家里高大的衣柜上面摆满花瓶，相框，父母打架激烈起来，衣柜桌椅，无处不是伤痕累累，战后四下倒塌的衣柜和满是碎片的地上，母亲满是伤痕淤青肿大的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爸妈感情不合的那几年我年纪还很小，秋天家里要去地里收粮，一罐子的糙米摆在墙角。

　　那一次爸妈又打架了，打的很凶猛，一群人在家里劝架，一片狼藉过后瘫坐在地上的我妈，白色衬衫撕的粉碎，脸上都是伤痕，眼泪从她的脸上不断留下来。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妈，只能悄悄的把家里的剪刀.菜刀全部埋在糙米下，这样想着没有了这些利器，爸爸也就没办法再去伤害妈妈了。

　　他们的婚姻在那一段时间几近奔溃，已经到了协议离婚分割财产的程度，我爸抱着我，和两个还没长大的哥哥说，一人分多少。那个时候我没有害怕，因为也不明白爸爸在做什么。

　　小的时候不懂，为什么他们总是吵架，总是打架。只觉得我妈被打很可怜，觉得爷爷奶奶不爱理睬我们，姑姑们对我们兄妹三个也都是避而远之，每次都是客气的说话，一转身就是冷冷的目光。

　　小孩子的心思异常敏锐，纵使我小，我们兄妹仨也能都能感觉到，姑姑们和我们之间关系不亲近。小时候贪嘴，每次过年过节亲戚走动后奶奶满屋子放着各种礼品，她都藏起来放柜子里，一直到发霉变质扔掉，也不会拿出来给我们吃。

　　印象特别深的一次，哥哥伙同姑姑家的小儿子趁奶奶不在翻窗进去喝罐头，一盒子罐头，上面完好无损的放着，下面的都被悄悄喝掉。后来被大家发现了，哥哥被摁着打了一顿，至此之后，我们仨个再也没吃过奶奶家的东西。

　　直到我长大，很多事情经过回忆和身边人无意识的诉说，很多情节组织起来才深觉毛骨悚然。

　　没有生活费的母亲好说歹说无果，只能争破了脸皮和父亲闹，一闹，便是不和之后的拳打脚踢

　　这样一打就打到了高中，大哥当兵二哥警校，我也迈上考大学的步伐，一年回两次家，难得的几天，看到爸妈只是生气拌嘴，却再也没有了拳脚，心下还暗自高兴，终于我爸对我妈好了些。

　　可是真的还是太天真，大二过年回家，一下车看到在风中被衣服紧紧包裹只剩皮包骨的妈咪，我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拉着我妈的手问怎么了。

　　我一直知道我妈瘦，但也明显察觉出来，暴瘦到这样的状态，我妈身体肯定是出了问题。

　　后来我才从我妈轻描淡写的描述中知道，自从我哥结婚之后，父亲一连7年，一直呆在家没出去工作，那段时间，我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是母亲舔着脸去借的。

　　一宿又一宿，因为缺钱忧虑，母亲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就是那个时候我妈的身体开始出了问题。

　　我妈也终于痛定思痛知道再也靠不住我爸，只身从农村去到省会打工，从连路牌都不会看，路也不认识，普通话也不会说，到慢慢找到给饭店洗完端盘子的工作，高强度的工作一个月没到我妈就骤然瘦了20斤。要知道，我妈的个头170，没瘦之前体重只一百斤。

　　一直到我毕业，到我二哥即将面临结婚，我爸才不情不愿地找了个工地接送吃饭开车的工作，开始攒儿子结婚用的钱。

　　可是就是这样，我爸挣的钱也从来不给我妈一毛。十里八乡有名的‘葛朗台’。出门在外，回家来别说一棵葱，一根毛线都不舍得买。工作也是，这个干两天那个干两天，挣的钱莫名其妙的都不知花到了哪里去。

　　后来在一次用爸手机玩游戏的过程中，无意中看到我爸与一些陌生女人的弹出窗口我才知道。

　　原来我爸一直都特别贴心，会哄人开心还特别幽默，大方。只不过都是对着网上认识的漂亮小姑娘安慰，发红包。他的儿子，孙子，老婆，他没舍得给花的钱，花在了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他成天念叨着自己很可怜没钱没钱，却转身给别人发了红包。

　　我才终于看明白我爸虚伪自私的摸样。原来他在我妈面前细数的诸般苦恼，只是因为他从没把心思用在这个家身上，也没用在我妈身上。

　　越是明白我越是恨，恨我妈为什么不跟这样渣的人离婚？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没有一点家庭责任感，既不疼我妈也不给我妈任何关怀安慰的人，为什么还要一忍再忍，忍受他对她的漠不关心，忍受他的一毛不拔，我问妈妈，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值得吗？

　　我妈讲如果没有我们兄妹三，她早离婚了。小时候是因为需要父亲赚钱养家，我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默默忍着。

　　可是我却没办法忍，我可以忍受我爸不疼我，不疼儿子孙子孙女，但我忍受不了他不在乎我妈！！

　　我们三个都已经长大，两个哥哥也都成家立业了。在看清我爸对我妈的真实感情后，我开始开始鼓励我妈，支持我妈婚姻自由。

　　母亲终于在一次和爸爸的激烈冲突后，勇敢的向爸爸提出离婚的要求。我不知道爸爸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我的两个哥哥却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异口同声的拒绝我妈离婚，因为怕觉得丢脸。

　　母亲黯然，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再没提起。

　　我知道那是因为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三个孩子。她可以不顾及自己的的幸福，但她不能不在乎孩子们的意见。

　　就这样，我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却又再次打了退堂鼓，看到我妈样子我的心里泛起了无限的疼。

　　是什么样的环境和父亲，才会让亲生女儿劝说母亲离婚?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我总是想，如果我妈一辈子都不反抗，那她一辈子都会在我爸的阴影下，遭受没有爱还屈辱辛苦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要忍受呢?没有反抗我爸会觉得自己一切行为都是理所应当并且可以肆意妄行的，总要让他遭受一下没有人照顾的日子，遭受一下一瞬间丧失所有没有人支持他的生活，让他知道珍惜感恩我妈这么多年的付出。

　　我不知道未来我爸妈是否能顺利离婚，但我知道，如果我爸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那我会带我妈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