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贪欢四月要过去了。去年四月的深夜里,我接到过一个电话,那时我在北京铮铮作响的春风里盖着冬天没来及撤下的厚被子,半倚在床上。对面在深圳,我明明能听到风声,但他说很温暖。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和他的关系,人越长大,越容易陷入迷惑。小时候看世界是很分明的,好像人与人之间只存在三种关系,
文/贪欢
四月要过去了。
去年四月的深夜里,我接到过一个电话,那时我在北京铮铮作响的春风里盖着冬天没来及撤下的厚被子,半倚在床上。对面在深圳,我明明能听到风声,但他说很温暖。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和他的关系,人越长大,越容易陷入迷惑。
小时候看世界是很分明的,好像人与人之间只存在三种关系,亲情友情爱情,好像如果我喜欢你,我就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关于永远,李碧华说过,年轻人总是爱讲我永远爱你,爱我知道,可永远是什么呢。
后来人变得复杂了很多,拥有了各种各样隐秘的关系,不好讲也不便讲。这或许是人类成长的必经之路,也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生长于都市。
忽然想起之前做过一个选题,叫做“灰度/轻量关系”,类似于炮友,但比炮友走心。即双方不在各自朋友圈公开非单身,但默认对方是自己的恋人,却又不讨论以后,不会同居,因此羁绊也并不深刻,这大概是恋爱降级之后产生的新名词,看起来冠冕堂皇,细嗅起来,都是一股子既当又立的味道。
对我来说,电话对面的人,纵然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几乎天天见面,也不构成恋爱关系,从未讲过一句“我喜欢你”或者“你喜欢我吗”这样无用的话,可要说只是朋友,又有些名不符实。
时至今日不得不承认,我是无法抵抗寂寞的那类人,我能承受孤独,给自己找事情做,并从这些事中获得快乐,但我不愿意欺骗自己,说些什么一个人比两个人更快乐之类的混账话。
如果可以,当然是人越多越开心。
所以后来很多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想说,哎呀,要是他在就好了。
因为一样孤独,一样爱失眠,可以一直讲话到凌晨四点,他从来不会说,我明天要上班我要睡了之类的扫兴话,即便没有我,他也从不会在三点前入睡。
那时我住宿,极偶尔地,他会在闭寝之前打电话给我,要我下楼。我问他干嘛,他就说在楼下,一起去吃烧烤。
除了他还有另外的朋友,我就换衣服出门,到门口被阿姨拦下,问我干嘛去,我说,去超市买香皂,再回来,就是转天早上。
烧烤可以吃到两点,KTV可以待到早上七点,然后我走路回学校吃早点,他们坐地铁回西二旗睡觉。
日子就这么过去,一个春天接着一个夏天。我们之间,串不成一条完整的故事线,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琐碎的片段。
我们在春天一起探访过王小波写过的万寿寺,就在玉渊潭的旁边,买了门票逛了十分钟,那时也是四月天,特别热,他出寺之后在门口点了一支烟,抹了把汗。
“艹,不行啊,这和写的不一样啊。”
我们在夏天吃过很多次热气腾腾的火锅,去市场买菜,七八个人,买一斤羊肉,每个人能分到三片差不多,我年纪最小,他们都让着我,所以我能吃到四片。
他做饭很好吃,一直说有机会给我做,最后也没做成。
有次清晨五点钟给我打电话,要我去吃他做的饭。我心里骂了一句傻逼,挂了电话继续睡。睡醒了回给他,他又说,“做梦了,梦见做了一桌子菜给你吃。”
我说,那是做了还是没做啊?
他说,没做,都说了是梦。
我心里又想,这句傻逼真没骂错。
我们之间,多的是这些平淡无奇的事儿,充满了无趣和困顿。我那时候总觉得,不会没地方去,大不了,还能去看看他,跟他说两句话,他不回我,我就骂他。
后来他突然离开北京,谁都留不住,我们聊过几次天,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最后我说,其实我们是两个想要闯入对方生活,但很快就落荒而逃的人。
这话被他写进小说里,每个女主都有一点点我的影子。
说回去年四月的那个电话,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比我认识他这几年的总和还多,破天荒地说了好多遍喜欢我。后来才知道他喝醉了,辞了工作,要离开深圳回家。
我在这边打着呵欠听他讲,心里都是,我得早起上班啊。
那个电话之后,他还打了个电话给我道歉,说喝多了,不好意思。我说没关系,就当没听到。
后来他到北京来,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顿饭。
吃过之后,他们去坐地铁,而我打了辆车,等车的时候我们俩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他抽了支烟,我玩手机。
抽完烟车到了,他问我能不能顺路送他回酒店,我说好啊,之后再无话。
“到了。”。
“嗯。”
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对话。
没有拥抱,没说再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我对他没有爱情,可看着我们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心里却徒然生出一种孤单感。
这种孤单感的来源,大概因为在我小的时候,我们曾是一条路上的人,后来不是了,这是否源于一种对自我的背弃?
我是不是背对着自己,走得越来越远了?
四月的时候,我在家收拾东西,窗户打开,一阵风穿堂经过,打醒了我。
我忽然想起他,想起十八岁的自己。
于是拿起手机,找出他微信,写了一句。
“我偶尔会想起你。”
想了想,删掉,退出。
大概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