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柠檬夏天 

　　01

　　林深睁开眼时，天还没亮。

　　想到今晚是女儿晚晚的生日，一下子就清醒了，立即跳下床穿衣服，还特地吹了吹发型，对着镜子满意地点头才出门去。

　　他先是去了女儿平时爱吃的蛋糕店订了很漂亮的生日蛋糕，又去珠宝店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请店员仔细包装，之后又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的郁金香。

　　这是江乔最喜欢的颜色，他还提前订了江乔最喜欢的那间私房菜。

　　这一切都办妥后，已经接近中午，他翻出江乔的电话，看了又看，紧张地手心冒汗，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之后，他才终于拨通了她的电话。

　　没错，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女儿的生日，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去见江乔。

　　02

　　江乔，是林深的前妻。

　　十个月前，他们离婚了，大部分原因是在林深，离婚不到三天就后悔了，可是江乔却死活不肯复婚，甚至不肯见他。

　　林深知道这都是他该受的，这一次他是真的让她寒了心。

　　十个月前，江乔跟林深还是恩爱的夫妻，有个可爱漂亮的女儿，刚刚三岁，能说会道，日子本来过得踏实美满。

　　没想到，因为一次家庭聚会，把这一切都打碎了。

　　那是中秋节，林深跟江乔高高兴兴地带着女儿回家过节，一大家人很久没聚在一起，一时高兴就喝了酒。

　　一向不喝酒的婆婆那天也喝了，结果很快就醉了，还耍起了脾气，忽然就指着江乔骂起来。

　　江乔懵了，平时婆婆对她和颜悦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妈，因为她离过一次婚，遇到过难缠的婆婆，遇到这么一个好婆婆，她也很珍惜和感激。经常给婆婆送一些小礼物，她还以为她和婆婆关系不错。

　　没想到那天晚上，婆婆酒后吐真言，她说，江乔这个二手货，不仅离过婚，还比林深大四岁，凭她儿子这长相这工作，想找什么样的都有。

　　要不是，当初林深跪着求她答应，她才不会同意。

　　江乔握紧了手，嘴角带笑，眼里却通红一片。

　　后知后觉的公公和小姑子，赶紧把婆婆拉进了房间，林深也凑过来道歉，让她不要想太多。

　　江乔面无表情地笑了笑，继续坐下吃饭喝汤，女儿在屋里看动画片毫不知情，聚会以不太愉快和体面的方式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因为女儿在，江乔跟林深都没提这茬。晚上睡前，林深又再次替他妈妈道歉，江乔说没关系，喝酒了也不怪她。

　　林深松了口气，亲了她一下转身就睡了，而江乔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婆婆那些话在她脑海里不停回响。

　　她觉得无比心酸，但强忍着没人让眼泪落下来。

　　人人都知道，酒后吐真言。

　　原来，她在婆婆眼里是这样的。

　　03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不，是林深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毕竟婆婆第二天醒来也第一时间跟江乔打电话道歉了。

　　但江乔心里，这个坎不那么容易过，她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可是，没想到接下来她和林深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小碰撞小矛盾。

　　也许是她对那件事始终耿耿于怀，一点小事也能激怒她，比如他忘记给女儿戴帽子，比如他回来和平时一样玩两局游戏，比如他说一句今晚的菜不合胃口，都能激起她的愤怒。

　　一次又一次争吵之后，林深也生气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大吼大叫。

　　她冷哼，“你说怎么回事？”

　　她反问，他翻个白眼，然后两个人不再说话，冷战，有女儿在中间做粘合剂都不行。

　　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两人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林深丢下一句，“过不下去了，就离婚！”

　　江乔愣住，随即不甘示弱地说：“行啊，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谁不去谁是孙子！”

　　这下，换林深愣住了，但是他依然梗着脖子，叫嚣：“行啊，谁不去谁是孙子！”

　　一整夜，两人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送女儿去幼儿园之后，江乔就拉着林深去了民政局。

　　就在要签字的时候，林深懵了，他没想到江乔是来真的，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

　　毕竟在他心里，江乔已经离过一次婚，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离婚。

　　可是江乔却毫不示弱，爽快地签了字，林深见状又气又恼，最终心一横，签了。

　　之后，林深后悔了，去求复合。

　　江乔连见她不见，闺蜜问她为什么这么地离婚，她说，因为我有离婚的资本。

　　这话不假。

　　江乔大学学的金融，一毕业就得到了好机会，现在年薪四十万。前夫也是做金融的，家底丰厚，跟她离婚，就是嫌弃她工作太忙，不肯回归家庭。

　　江乔说，她永远不可能做贤妻良母。

　　没想到后来会遇见林深，她甘愿收起锋芒做他的小女人，还能把事业和家庭兼顾。

　　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丢给她一句离婚。

　　离婚那天，她其实伤透了心，却还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而林深，却以为她一直是个不敢离婚的小女人。

　　04

　　最初，江乔认识林深，是因为工作。

　　那时候林深刚大学毕业，去一家金融公司面试，而江乔是面试官，22岁的林深还有少年心性，第一眼就对江乔有好感，进公司后跟江乔交集多起来之后，不知不觉就爱了。

　　林深爱的正热烈，离过婚比他大，都不是阻碍。他家境不错，从小养尊处优，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他备受宠爱。

　　追江乔的时候，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江乔身上，那时江乔离婚两年，一直单身，碰到一个这样热烈的追求，也招架不住，最重要的是，她也悄然动了心。

　　恋爱一段时间后，江乔的顾虑越来越多，她问，“你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他特得意地说：“我妈听我的。”

　　半年后，一起见了父母，林深也提前跟家里打过招呼，说她离过婚，比她大，当时江乔特地去观察了婆婆的脸色，见她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年，他们顺理成章地结婚，婆婆特别大气地送了她一堆金银首饰，让他们出国度蜜月。

　　那时候，江乔以为这场婚姻会永久地持续下去。

　　却没想到，表面上大气宽容的婆婆，背地里竟然这般瞧不上她。结婚生完孩子后，林深就辞职，在公婆的餐具工厂里帮忙，顺便帮她带孩子。

　　别人所有的婆媳矛盾都没有，夫妻恩爱和睦，丈夫体贴，没想到还是离了婚。

　　江乔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有些可笑。

　　05

　　林深已经到餐厅楼下了。

　　他一会儿左顾右盼，一会儿低头看手机时间，比第一次跟江乔求婚时还紧张。

　　终于，江乔那辆红色马自达出现了。

　　林深笑着朝他们招招手，女儿晚晚一眼就看见了爸爸，笑嘻嘻地朝林深挥手。

　　两周没见，晚晚一声声爸爸，叫得林深眼眶发热。

　　车刚挺好，江乔就下来了，她穿一身蓝色职业套装，身形消瘦，妆容精致，高跟鞋嗒嗒地响，就像林深初见她时那样从容优雅。

　　江乔只看了林深一眼，他傻笑，

　　“好久不见。”

　　江乔略微点头，没有答话。

　　倒是晚晚下车后，就飞奔着扑进了林深怀里，林深将女儿抱起，一家三口前后进了餐厅。

　　一到包间，林深就拿出了给晚晚的礼物，以及给江乔的花和礼物。

　　江乔冷冷地说：“现在，还送什么礼物啊。”

　　林深挺起胸膛，当着女儿的面，一脸讨好地说：“我给我女儿的妈妈送礼物，有什么不行？”

　　晚晚也在一旁帮腔：“行啊行啊。妈妈快收下吧。”

　　江乔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收下礼物和花。

　　席间，林深殷勤地像个佣人，晚晚更是整晚都腻在他怀里，父女两人点蜡烛，许愿，切蛋糕，玩的不亦乐乎。

　　林深悄悄问女儿许的什么愿，晚晚悄悄附在他耳边小声叨咕了一下，林深一听就笑了。

　　“晚晚，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啊。”江乔有点吃醋。

　　林深征得晚晚同意后，把她的愿望说了出来，晚晚的愿望是，晚上要爸爸妈妈一起陪她睡觉。

　　江乔一听，脸色就变了。发消息给对面的林深，“你不要乱教晚晚。”

　　林深看了她一眼，立即回复：“我发誓，我没教她！”

　　看他一脸真诚，江乔也不再追问，她跟晚晚解释，爸爸晚上有事不能陪她们，可是晚晚就是不答应，嘟着小嘴挂在林深身上不下来。

　　林深倒是很开心，如果能去江乔家，就说明复婚有了希望。

　　江乔拗不过晚晚，只好带林深一起回了公寓。

　　06

　　那晚，江乔要赶个报表，林深给晚晚洗澡，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大概是因为很久没见到爸爸，晚晚不肯睡觉，父女俩居然聊起了天。

　　江乔坐在客厅里，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回头去看卧室，橘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铺出来，像太阳照进了她心里。

　　她听见林深的声音，有些恍惚。她知道，林深想复婚，她的心其实也还在他身上，只是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不复婚，他们还有爱情，复婚，万一将来重蹈覆辙怎么办？江乔越想越头痛，索性不去想，专心做报表。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深出来说晚晚睡着了，她嗯了一声，两人陷入沉默，气氛一时尴尬了。

　　“如果你实在觉得我烦，那我就回去好了。”他说的违心。

　　江乔白他一眼，他就笑了，靠过来：“我睡沙发，睡沙发总可以吧？”

　　晚上睡前，江乔还是放他进了房间，因为当初江乔自己买房，买的是一居室，只有一个卧室，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她也不忍心他睡沙发。

　　林深屁颠屁颠地进去，中间隔着晚晚，他们很累很困却毫无睡意，是林深先开始了小声聊天。

　　他说，他妈去他姐姐那帮忙带孩子，暂时不会回国了。江乔嗯了一声。

　　林深又说：“江乔，你知道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

　　江乔没回答，林深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他上次见晚晚时，晚晚问他什么是离婚，他说，离婚就是两个曾经相爱的人现在不爱了要分开住了，可是他们明明还相爱，为什么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你没告诉她，我们离婚的事儿？”他问。

　　江乔在黑夜里看了他一眼，林深解释说：“晚晚睡前跟我说，你跟她说，爸爸妈妈没有离婚，只是因为工作问题，要跟我分开一段时间。”

　　江乔一听，后悔不已，果然不能什么都跟孩子说。

　　“孩子还小，难道要告诉她，爸爸妈妈要永远分开了吗？”江乔强行解释。

　　林深还想说什么，晚晚翻了个身，钻进了爸爸怀里，在睡梦中嘟嘟囔囔地叫了一声爸爸。

　　江乔的心一下子像跌进了棉花里，晚晚每天都在念叨爸爸，其实她也一样，分开的这十个月，她也每天都会想起他。

　　林深说的没错，他们还相爱。一个人是否爱你，你是否爱一个人，自己的心最知道，想念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人生还那么长，她不敢再把自己和孩子都押在他身上，她输得起，但已经离婚两次，多少心里都有顾虑。

　　那夜，江乔到很晚才睡着，林深一夜未眠，他和江乔的回忆一帧帧在脑海放映，他想，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求得江乔的原谅。

　　早晨，江乔刚起床一看晚晚不在，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听见客厅里，晚晚跟林深的说话声，才松了口气。

　　推门出去，林深和晚晚一起在厨房烤吐司，两人有说有笑。

　　“爸爸，你明天晚上还会来吗？”

　　林深看了一眼江乔，见她没说话，赶紧点头，“来，明天爸爸也在，以后爸爸天天都在！”

　　说完去看江乔，她瞪他一眼没说话，但眼里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林深脸上堆着笑，觉得天一下子就晴朗了，他就知道江乔的心里还有他，也庆幸她的心里还有他，要不然他永远都别想再拥有她。

　　那次离婚，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白痴的决定，从今以后，他要把错过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之后，林深每天都会去找江乔，两人也默认了复婚，可是江乔提出去办复婚手续时，林深却拒绝了。

　　他望着她，忽然一脸深情地说：“我要重新追你一次，直到你答应嫁给我，我们再举办一次婚礼。我发誓，这一次，以永远为期。”

　　江乔一听，酸了鼻子，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林深，点了头，眼泪也顺势落下来。

　　林深过来帮她擦眼泪，将她揽入怀里，久违的拥抱一下子就点燃了他们的心。两个相爱的人，永远不会被打倒。

　　那次草率的离婚，就当是长路迢迢里一个考验吧。

　　余生漫漫，他们还要携手同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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