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大枣275

　　一个男人的颠倒人生

　　作者/寅时    图片/来源于网络

　　01

　　周末上街，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迎面有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男人，蓬着一头乱发，惺忪着一双眼睛，满脸的落魄。

　　我认识他。

　　十几年前，这个人和我们家住在一条巷子里。那个时候的他，做着一份生意，兜里应该有俩闲钱，我们都还骑自行车的年代，他早早开上了一辆七八万的车子，每天早出晚归，基本看不见踪影。

　　偶有一天，他开着车回来，路过我家门口，将我放在门前的自行车给撞歪了。很显然，车子挡了他的道，坐在车内的他，嫌弃遇到这样的穷邻居，所以，连车都不下，横冲直撞的直接开过去，完全不管是否压了别人的自行车。

　　因为这个事儿，我对这个男人有了几分厌恶，就是擦肩而过，也不打招呼。

　　那时，我家前面有一块空地基，傍晚或者中午的时候，经常看到他蹲在空地基上打电话。偶然声音大了，还能听到他“妹妹长妹妹短”的调笑。后来，这成为我们巷子里的一景，大家看到他踅摸在空地基上煲电话，都会意的眨眨眼睛撇撇嘴。

　　他的妻子是个内向朴实的人，下岗在家，轻易不出门，偶尔遇见，总是轻轻的点头笑一下，从不多言。他的女儿那时十多岁，性格还不错，开朗热情，也懂礼貌，见了人总是主动打招呼。

　　即便如此，这些邻居和他家也没多少交集。

　　巷子里的一户邻居，某天说起，每天下班路过一个店面，都能看到这个男人的车，有时候还会看到这个男人坐在那家店面里吃饭。

　　第一次这样听说的时候，我没多想。后来，邻居说得多了，我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含蓄的表达，这个男人家外有家的事实。

　　话题扯开了，也就不是秘密了。不久，整个巷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男人另外有一个家，小三是个从未结婚的老姑娘，已经给他生了一个男孩儿，五六岁大了。

　　十几年前，这种事儿在小县城还算奇谈，再见到这奇谈中的男人，我更鄙视了。

　　那个时候，他白天回家的时候更少了，但每天都回。之所以知道他每天都回，是因为每天半夜时分，他开车回来时，总在巷子里滴滴哒哒的按响汽车喇叭。

　　被他惊醒的邻居，说的是同一句话：“那个狗食又回来了。”

　　02

　　就在大家对他已经人所共知的秘密议论纷纷时，这个男人的妻子怀孕了。别的女人怀孕老公鞍前马后，她怀孕了，还是孤身一人，不过，她的脸开朗明媚起来，有时候遇到邻居们，还会主动打招呼。

　　虽然怀了一个孩子，但在这个女人心中，好像怀了一个莫大的希望。

　　后来，这个女人生了一个男孩儿。

　　虽然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交集，但一条巷子里住着，邻居们还是商量着一起给产妇送点鸡蛋去。

　　那是我第一次进她家。

　　很宽敞的房子，屋里的家具摆设和别家并无二致，看不出有多么殷实。生完孩子的女人，变得白胖了，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的笑容说：“他可喜欢了，每天回来对孩子亲热得不得了。”

　　到了这一刻，我们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家外有家、家外有儿的事儿，原来妻子一直都知道。她过去的沉默原来是诚惶诚恐的担心，担心没有生出儿子的自己被已经生了儿子的小三PK掉。现如今，她也生了儿子，比小三还多了一个女儿，原配的地位应该稳定了。

　　那段时间，那个男人回家的确早了很多。

　　大家虽然不喜欢这个男人，可看在他妻子的面子上，还是希望他能早一天收回野在外面的心。

　　就在大家都为那位妻子暗暗祝福的时候，一场巨大的意外发生了。

　　那是冬天的一个夜晚，正要睡下时，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跑出去一看，这个男人的家门前，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巷子口还停着几辆警车。

　　熹微的灯影里，嘈嘈杂杂的，从大家乱七八糟的议论中，赫然得知，这个男人的妻子和女儿被人杀害了。

　　警察没有封锁现场前，有邻居进去看，出来后说，女人被砍死在堂屋的门槛上，十多岁的女孩儿被砍死在门口，满院子的墙壁上都是孩子带血的手印。可怜的孩子应该是被凶手追了无数圈，最后要跑出门去时，才一刀砍在血泊中。

　　那是个周六，事后大家推测，男人的女儿本来去学英语，回来得比往日早了一点，推开门后，她的母亲正在被凶手砍杀。

　　她于是也搭上了一条命。

　　现场留下的唯一活物，就是那个尚在襁褓中、刚出生不到半年的男孩儿。

　　03

　　据说，那个男人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平常总是亮着灯的院子黑乎乎的，还很意外，及至打开门，赫然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女儿，这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他把襁褓中的儿子抱到邻居家，请人报案，然后，一屁股坐在黑漆漆的地上，嚎哭起来。

　　又过了几天，警察把他带走了。调查他的私生活时，陆续听说，原来这个男人家外不止一个家。

　　当时我有个同事，她姐夫在公安局，于是听到了确凿无疑的消息。公安怀疑他有作案动机，调查发现，他没有作案时间。他没有作案时间，于是继续调查可能和他有关系的人。单是婚外情人，竟有五六个之多。那些女人，各行各业都有，还有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这个男人的私生活之滥，震惊了警察，也震惊了后续得到消息的邻居们。大家都说他连个畜生都不如。

　　他被公安关了几十天，各种审讯，都没有线索，于是把他放了出来。

　　那个案子到现在，十几年了，还是悬案。

　　后来，我们搬离了那个巷子，在新的小区里，有一天买菜，竟然遇到了那个男人，开着一辆奥迪，衣冠楚楚，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冷冷瞥他一眼，擦肩而过。

　　稍后遇到旧日邻居，说起他，邻居感喟：都说善恶有报，他做了这么多孽，现在却发财了，还娶了一个女大学生，又生了一个男孩儿。

　　原配活着时，他家外有六七个情人，有的还为他生了孩子。原配真的不在了，那些情人他一个都没要，而是娶了另外的人。那个被他娶到家中的女大学生，个子高高的，模样还不错，可惜的是，脑子进水，跟了一个劣迹斑斑的渣男。

　　听说这个男人发了大财，那一刻，我也觉得老天不公。先不说原配和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单是一个私德如此败坏的人，居然能够过上好日子，这好像也太不公平了。

　　之后再无这个人的消息。

　　去年巷子那边的平房租期到了，我和年糕先生过去打扫卫生，遇到一个邻居，又说起了这个男人。

　　“前段时间，他差点没被人打死，喊爹叫妈的跑出来求我报警，如果不是担心出人命，我真是不想管。”

　　细一问才知道，几年不见，这个男人已经落魄了，现在在巷子前的楼盘租了个底商，卖点杂货。那天早晨，几个带着明晃晃大砍刀的人直接杀到他的铺子里，找到他，大砍刀一轮就砍了下去，被砍得遍体鳞伤的他屁滚尿流的从铺子里逃出来，求邻居打110救命。

　　“他应该是欠了别人的钱，去年一年，有三四拨的人来寻他，嚷着寻到就弄死他。”邻居说着，不停的摇头：“作死作死，不作不死，他也快作够了。”

　　04

　　从邻居说过这个事儿，到现在，一半年又过去了，这次在街上遇到，看那样子，确实是落魄了。

　　曾经金玉其外的汽车和西装革履都不见了，扔到人堆里，就是一个在生存线上讨生活的底层人。

　　他不讨生活也不行。据说，小三们生的孩子都给了他，再娶的妻子也生了一个孩子，加上原配留下的那个儿子，现在，他的身后有好几个半大小子张着嘴和他要饭吃呢。

　　他自己养不过来，孩子们都送到父母那里，可怜一双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有爹没娘的孙子们卖命。

　　这也许就是老天对他们养育出这样一个儿子的惩罚吧。

　　看着那个落魄委顿的男人，我再次鲜明的看到了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马上就报。

　　业报有的会示现在来生，有的罪孽过于深重，直接就现世报了。

　　这样一个男人，其实不值得长篇大论的评说，只要把他的人生脉络真实的铺陈下来，相信已经能让不少人对天道生出一份敬畏心了。

　　除了敬畏，看着从车前缓慢行驶过的这个男人，我突然有点可怜他的这副肉身。

　　肉身+灵魂=一个完整的人。这副肉身搭配了这样一个灵魂，这小半生中，是不是像极了被绑在拖把上反复跌打的拖布条？污秽肮脏的欲望沼泽里沦落过，木棒砍刀的锋利中狠狠折磨过，花天酒地的欲海中浸泡过……别人的肉身被干净的灵魂仁慈护念，虽也有衰老和疾患，可从生到死，干干净净，不失柔软。他的这副肉身呢，除了被损坏、被蹂躏、被无情损耗，还有什么？

　　这个男人的这半生，乍一看忙忙碌碌、忽高忽低，有过悲欢也有过离合，可是，左冲右突的，都是原始的欲望在纵横。肉身是他堕落的工具，他又何尝不是欲望的工具。

　　不明所以的人只以为他放纵，却不知，没有底线和原则的放纵，成全的不是他，而是黑暗欲魔撒旦。

　　他看似有光怪陆离的人生，可这光怪陆离，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是撒旦好容易找到一个示现的载体，于是利用他的肉身穷尽各种猥琐不堪和肮脏不齿。

　　我们从生到死是一生，他从生到死也是一生。但我们的一生活出了自己，他的一生却因为欲望颠倒活成了撒旦的奴隶。

　　这才是最大的可悲之处。

　　这个男人的可悲已经有了现世报。其他那些沉沦在欲望中迷不自知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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