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有条河叫金河,河边夹岸密植泡桐树,下有我就读的成都龙王庙小学。我成绩一般,5分可数,却喜欢音乐课。 音乐老师每次开课前一般在风琴上弹奏一些轻松旋律,迎接陆续进来的学生,然后用大音阶(1~3~5~哆)唱着问候我们:同~学~们~好,同学们也用大音阶(
成都有条河叫金河,河边夹岸密植泡桐树,下有我就读的成都龙王庙小学。我成绩一般,5分可数,却喜欢音乐课。
音乐老师每次开课前一般在风琴上弹奏一些轻松旋律,迎接陆续进来的学生,然后用大音阶(“1~3~5~哆”)唱着问候我们:“同~学~们~好”,同学们也用大音阶(哆~5~3~1)唱:“林~老~师~好”。
我从音乐老师那里听到并学唱的第一首四川民歌,记不得歌名,开始那句唱的是,“一根扁担,软溜软溜溜呀啊嘛,挑起了扁担沿着江走……”,那乡土气浓、旋律悠扬的歌声,至今萦绕耳边。
音乐老师个头矮小,白脸书生,后来我发现他把自己弄得像电影中的聂耳。他的头发总是整齐地向后梳理,厚实得像一顶帽子。当时人们管这种发型叫“拿波”,女同学在下面偷偷叫音乐老师为“林拿波”。
喜欢上音乐课,直到大约4年级,当时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了,许多老师被批斗,音乐老师被挂着“宣扬封资修的”黑牌,学校“工宣队”让我和几个同学写“小评论”上台批斗音乐老师。记不得我写的批斗文章是些什么,不外乎扣上“传播黄色音乐”、“教授靡靡之音”等各种帽子。
音乐老师被批斗后的一个星期天傍晚,我们班通知我到学校有事,我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去。刚进学校大门的小门,响亮的风琴声包围了我。声音来自空荡荡的大操场与小操场之间那个打通了的大殿,一架风琴摆在那里,音乐老师正在弹奏着。裹着琴声我经过他时站在不远处听,他没有察觉,任自己将旋律弥漫开去。他,时而低头,时而无目标平视,时而闭目向天,时而又猛地垂头,似要用头砸向琴键。我看傻了,从未见他这般投入忘情地弹奏风琴。我听傻了,从未听过这些旋律,涓涓如高山流水,高亢像大漠风起,娓娓似浅唱低呤,伤感若怨若悲。那些旋律,可能是《命运》,亦或是《伏尔加船夫曲》?……这是音乐老师留给我的最后记忆:天黑前的空空校园,如泣如诉如歌如吼的琴声,头发不再光亮表情模糊却似有眼光的琴师。
从那个傍晚,音乐老师就再没有出现在我们龙王庙小学。以往和与老同学怀旧时,我们总会聊到,“文革”开始后某一天,音乐老师照常上课前唱着问候大家:“同~学~们~好”!我们也唱:“林~拿~波~好”,哄堂大笑中,他脸色苍白,发抖。
音乐老师姓林,名世云。
林世云老师,我想听你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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