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三的妻子产假要休完了，双胞胎的两个儿子谁来看成了问题。

　　他便和老婆商量找个保姆，妻子也点头同意。她的母亲没有时间看孩子，在机关上班。第二天李三便说单位的同事在乡下给找了一个保姆，妻子有点担心，“能行吗？多大了？”

　　他说：“五十来岁吧。”妻子便说：“看看吧，一要干净，还要利索！”

　　几天后，李三把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领进了家门，这老太太一看到孩子就扑了过去，伸手就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李三妻子看着就有些纳闷了，“你就这么喜欢孩子？”

　　老人有些拘谨了，“俺喜欢！一看就喜欢！”

　　一旁站立的李三说话了，“老人都喜欢孩子！”

　　“那你留下先试试，饭你可以不做，孩子必须看好！”

　　“行行！孩子，你就放心吧！”

　　日子就这样向前走着，妻子开始上班了，她有喂奶的时间，机关工作也不太累，回来的也勤，她发现自己老公回来的也挺勤，还和这个保姆走得挺近乎。今天下班回家后，看到老公往保姆的手里塞东西，见到她来了，老公的手就赶忙缩了回来，把手放进了衣兜里，她就有些不高兴了。晚上，她问李三：“你偷着给她钱了？”

　　“没……没有……”

　　“那你们拉拉扯扯，你不会对老太太也动歪心吧？”

　　“你说的什么话，老太太说手腕子疼，我、我就想给她揉揉，她也是抱孩子抱的，我对她好点不也是为了咱家的孩子吗？”

　　“你以前认识这个保姆？”

　　“你开玩笑吧，不认识！”

　　“我看你们的眼神像是以前认识，你们俩有说有笑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就是哄她高兴罢了。”

　　妻子听了无话可说了。

　　二

　　李三生长在乡下，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在学校还贷了一部分款才完成了学业，大学毕业后分到了这个城市，在住建局设计院工作，他开始搞对象的时候已近三十了，是单位的同事，两个人不是一个科室，是别人牵的线，女人对他挺满意的，他说自己在乡下有一个老母亲，人家没有说什么。两人就波澜不惊地相处着，李三岁数不小了，就想结婚，这年的“五一”带着女朋友回了乡下，他的老家在深山里，下了车还得走几里的山路，姑娘走着走着就有些烦了，李三只有陪着笑脸，到家后，姑娘一看家里的房子低矮的刚能站立起一个人，而且只有两间破草房，屋里更没有像样的家什，还脏乱不堪，她见了就要回去，说什么也不住这里，他央求着她好歹住几天，给母亲个面子，可他没有想到姑娘不给面子。

　　“你送我回去！这就是你的家呀？和猪窝一样！”

　　李三来了气，“对！这就是我的猪窝，我从小就住这里了！”

　　“你还好意思说，没法呆，快送我回去！”

　　“这天都晚了，要走你明天走！”

　　姑娘好歹留了下来。

　　老人知道女孩子不满意了，但是还是尽着最大的能力做了几个好吃的菜。

　　“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了，吃点吧！”老人眼里噙着泪水不住地劝：“俺做的可能不对你的胃口，我老婆子求你了，好歹吃点吧！”

　　“我不饿，不吃！”

　　老人抹着泪儿转身出去了，李三有点受不了，自己的女朋友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可是一想想自己都过三十了，好不容易处了这么个对象，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不能就此拜拜了。于是，他就耐心地安慰道：“别耍脾气了，咱们谈得好好的，这咋就不痛快了？”

　　“好好的？我可没说嫁给你！”

　　“咱们不是……”

　　“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我现在不想嫁人！”

　　“你……你……”李三刚要发火。这时，在院子里的老娘高声地喊他出去，他赶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见母亲眼里的泪水叭嗒叭嗒地掉着，哽咽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娘，你别难受，她就是这脾气。”

　　“俺说你没长脑子呀！”老人的泪水不停地滴落，终于说话了，“你非领她来家做啥？你缺心眼呀！”

　　“娘，不是的，她是累的。”

　　“别哄弄人了！当娘的不是傻子！俺看人家八成不乐意了，孩子呀，往后你多个心眼，别说山里还有个老母亲，咱家穷不是……”

　　“娘，你这是什么话？”

　　“记着娘的话，俺老了，能活多长的时间，你不能没有个女人呀！”

　　“娘，我不……我不娶媳妇了！”

　　“你混！俺的儿子能不娶媳妇？做娘的委屈一点没啥，娘知道你是孝子，听娘的话！”

　　这时李三的泪水哗哗地淌了出来……

　　三

　　三年后李三才和现在的女人结了婚。

　　他没有领女人回过老家，也没有和女人说自己还有一个老娘，只是他结婚后常常一人独自垂泪，女人看到过几次，他只说想娘了。

　　老婆生了孩子，没有人看孩子，媳妇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要有个娘就好了，能给咱带带孩子。”

　　这一句话说到了李三的痛处，他再也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立时就嚎啕了起来，媳妇不知道自己那里说错了话，“神经病，就一句话也能让你哭嚎起来？”

　　他不辩白，也没法辩白。

　　他假借朋友之名把老母亲领进了家里，只是媳妇不知道这一切。

　　不过有一天，老人推着两个孩子出去溜达，路过减速带时怕巅着孩子，自己却不小心被绊倒了，老人的胯骨处疼痛难忍，爬不起来了，这才有人把孩子的母亲叫了回来，女人一看老人疼的脸上冒冷汗，忙把李三叫了回来，李三一见到自己的母亲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就一下子扑了过去，“娘！娘！你没事吧？”

　　“娘？”站在一旁的媳妇愣住了，“她是你娘？”

　　“叫救护车了没有？”他开始质问媳妇：“为什么不送医院？她是我的娘呀！呜呜……”

　　媳妇这时还愣着，被弄糊涂了。

　　老人在医院经过检查，确定为盆骨骨折，需要静养。这个时候了，他的媳妇还没有来医院，老人不住地埋怨儿子：“为啥要把事情挑明了，你的媳妇不认俺咋办？俺走了，孙子咋办，俺离不开孙子啊！”李三说：“你是我娘，我就认了，她爱咋样就咋样！”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给媳妇打了电话，不接电话，他也就豁出去了，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也不打电话了。

　　第三天，老人就催促着儿子去把媳妇找回来，李三不去，老人就开始掉泪，“儿呀！你就是个不懂事的玩意！你非认俺这个没用的老娘做啥呀！”

　　“娘！我是你的儿子啊！”

　　“你去不？不把儿媳妇给俺找回来，俺就回老家！”

　　李三没有办法，他不知道如何向媳妇解释，就打电话，她还是不接，就又给丈母娘打，对方接了电话，开口就数叨李三：“你心里还有老人吗？你做的这叫人事吗？谁没有父母？我们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妈，我错了！请你老就原谅我吧！”

　　“你把我们家当什么人了？”丈母娘说到这里就挂断了电话。

　　他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丈母娘家，老人给他开了门，他一进门就给老人跪下了，不住地抽自己的耳光，“妈！你打我骂我吧！是我不好，都是我们家太穷……”

　　“起来吧，没见过你这样的！”

　　“妈，小莲呢？”

　　“小莲去了乡下，她去给你的母亲找正骨大夫了。”

　　听到这里，李三给丈母娘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满脸的泪水扭头就往家赶，一进家门就听到媳妇正在和娘说着话，嘱托老人如何如何吃药，老娘笑盈盈地点着头，拉着儿媳妇的手说：“我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俺以前的憋屈早就没影了，是俺三儿不好，俺这一跤摔得值了！”

　　这时的李三感到了一阵的轻松，急忙跑过去亲切地叫了一声：“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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