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在镇信访办公室,一边值班,一边赶写一个汇报材料。 突然,办公室的门哗啦一声被撞开,一位老太太跌跌撞撞地闯进办公室,一腚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放下笔,走上前说,“老人家,别坐在地上哭,有事起来慢慢说。” 老太太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仍然坐
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在镇信访办公室,一边值班,一边赶写一个汇报材料。
突然,办公室的门哗啦一声被撞开,一位老太太跌跌撞撞地闯进办公室,一腚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放下笔,走上前说,“老人家,别坐在地上哭,有事起来慢慢说。”
老太太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仍然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材料也不必写了。我蹲下身搀着她说,“老人家,你有啥冤屈就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老太太一下止住了哭声,仰起那张泪痕斑斑的老脸问,“真的?”
“真的。你起来,慢慢说给我听。”
老太太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到茶几后面的排椅上坐下。我倒杯水放在她跟前,又拧条湿毛巾让她擦了脸。她喝口水,把满腹苦水倒了出来。
老太太家住丁家庄,十七岁那年,跟她舅家表兄结了婚,婚后不到两个月,丈夫就被抓去当了兵,从此杳无音信。次年她生下一子,后来公婆在一场瘟疫中相继去世,她一个人苦苦拉扯着儿子,把他抚养成人。人们都说她丈夫去了台湾,文革时期她惨遭批斗,受尽折磨,多次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但为了儿子,她顽强地活了下来,而且她相信,丈夫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儿子三十七岁才娶了小他十五岁的媳妇,是她娘家妹妹可怜她,才给她个女儿做媳妇。这些年,不少失散多年的亲人从遥远的异乡回来探亲,但她丈夫没回来。后来她听邻村回来探亲的刘子厚说,她丈夫早在一九四五年撤离青城时就死了。刘子厚的话她信,他跟丈夫同一天被抓走,在一个部队当兵。听到这个消息她悲痛欲绝,没想到苦苦等了几十年,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的死音。更令她失望的是,儿子从打得知父亲不在人世的消息后,变得沉默寡言,经常酗酒闹事,喝醉酒不仅打老婆,连她都打。这次她就是被儿子撵着打出家门的。老太太说着,捋上衣袖和裤腿让我看。我看见,她胳膊、腿上满是伤痕。
一个从十七岁守寡的古稀老人,一生历经不幸,晚年屡遭儿子毒打,这是一个何等不幸的女人啊!我替她悲哀,也替她不平,这样的儿子禽兽不如!我说,“老人家,你儿子打你,这是法律不允许的。这样吧,我打个电话,让公安的人抓你儿子问罪。”说完我抓起话筒。
老太太听罢先是一愣,接着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几步扑到我跟前,双腿一跪,抱住我的双腿说,“好同志,这个状我不告了……”她说着又呜哇呜哇地哭起来。
我放下话筒,蹲下身搀她起来。
老太太说啥也不肯起来,“你答应我,别抓我儿子。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说,“老人家,我可以答应你。可你儿子这样对待你,天理难容啊!”
老太太回排椅上坐下,又抹起眼泪,“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为我儿子活着的。今后他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告他了!”
世界上还有比母爱更伟大的吗?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鼻子有些酸,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塞到老太太手里说,“老人家,出了大门往东走,不远就是车站,买个车票回家吧。”
老太太接过钱,转身走了。她的步伐竟像年轻人那样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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