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将至,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而时值这个新旧更替的岁月里,有户人家正一筹莫展着。这户人家住在位于村口小溪的破旧瓦房里,除了三间不大的屋子,两间猪圈和一间简易的灶房都是用泥土砌成的,至于像样的东西,着实没什么可以拿得上台面。 在村庄每一个充满希望的
年尾将至,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而时值这个新旧更替的岁月里,有户人家正一筹莫展着。这户人家住在位于村口小溪的破旧瓦房里,除了三间不大的屋子,两间猪圈和一间简易的灶房都是用泥土砌成的,至于像样的东西,着实没什么可以拿得上台面。
在村庄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里,靠着自己勤劳双手的人们总是早早起床,日以继日做着这看似寂寥又不得不重复去做的每一件事。毫无疑问,这户人家也在其中,因为猪圈的猪还等着人去喂,在简单吃了点早饭后,缕缕炊烟便从灶房四下弥漫开来,而我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成长的。
“今儿可是孩子五岁生日,总不能一直亏欠着呢!”这时,母亲一边往一个不大的灶里送些树枝和木棒,一边说道。
“是啊,孩子刚出生那会儿,你就没了奶水,要不是孩子倔强,把熬好的稀粥当成奶水,不然的话,我们还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啊!”父亲叹了叹,眼神里隐隐浸出几分对日子的缅怀,应该是被炊烟呛到了,他在轻咳了几声后,如此说道。
“嗯,想想那些日子,还真的难为孩子了,要不,你去咱们那个鸡蛋筐里拿两个出来一会儿给孩子煮熟了吃!”母亲不急不忙,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讲了出来。
“好,我这就去!”父亲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油渍?”父亲奔着一间储藏食物的屋子而去,在脚步还没迈进去的时候,一个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
“难道是家里被偷了?”当父亲思绪里闪过这些念头,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着油渍的痕迹一直追踪下去。
“啊,怎么会是这样?”绕到后墙的父亲一眼便看见自家那扇窗户上的钢筋被严严实实地折成了大大的v字形,而那些肉就是从这里被偷走的。
父亲的声音,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以为父亲遇见了啥难事儿,在小心翼翼地传了一点火之后,起身便朝这边赶来。
“哎呀,我的妈呀,哪个天杀的,竟然把咱家储藏了许久的肉给偷了?”母亲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里全是失望的泪水。
“起来吧,孩子看见了不好,今天可是他的生日!”父亲见状,便在一旁劝慰着。
“嗯,就当舍财免灾吧,只要人在就行!”母亲心头想着,一下就止住了哽咽的声音。
“还要给孩子拿鸡蛋吗?”
“还是我来吧,你去看看灶房,猪草也快好了!”母亲突然一把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有条不紊地说。
那天,我才刚满五岁,母亲并没有因为家里储藏的肉被盗而放弃了为我过生日的念头。中午,母亲叫住了我,手里捧着两个香喷喷的鸡蛋,小小年纪的我自然不明白这里面所容纳的酸甜苦辣。母亲不眨一下眼睛地望着我,直到那两个鸡蛋成为我的腹中之物,她微微地笑了一笑,而后,用她那带有老茧的手儿在我的头上摸了几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家里被盗事件发生还不到一月,村里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儿。村里凡是养着猪的人家,圈里的猪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点儿东西也不吃,随后,便在几天时间里离奇地死去,而我家也未幸免于难。当村里发生了这事儿后,有人认为是谁无意之中冲撞了神灵,就到村长那里去闹腾,让每家每户出点东西,一起到附近山上一个不大的庙宇前去祭拜。既然能消灾解难,村长自是毫无犹豫地答应了,接着,一则告示贴到了村子最显眼的地方。也是那次事件,我家捐了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
“哎,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啊,先是咱家养的猪无缘无故地死去,这下又要让咱捐出一只老母鸡!”母亲说这话时,眼里浸着无言的泪水。
“是啊,这日子叫人怎么过啊!”父亲不住地摇着头,心中充满了无奈。
在众人的期盼声中,祭拜的时间最终定在了三天以后的某个清晨。那天,天阴沉沉的,空中还零星下着不大的雨点儿。那阵势可谓是人山人海,来祭拜的队伍硬是把山上的庙宇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那一次母亲并未前去,因为她见不得以活物祭拜的那种血腥场景。也或者说,母亲根本就不相信这个谣言中的谣言,她一直坚信凡事总得有个缘由。
村子出了这等怪事,乡里的领导高度重视,为了使事态不再呈恶化的趋势发展,乡里专门打了一个重要的报告给上头,因为此事涉及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市里派出了一个针对此次事件的工作小组。经过几天的艰苦跋涉,工作小组顺利进驻了村子里。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工作小组经过大量走访与实际取证,终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原来村子里的猪全死于一场爆发性的瘟疫!这结论刚下,工作小组便责成村里下达,所有在此次事件中死的猪全部就地掩埋,不光如此,还在上面的土层里垫上一层厚厚的石灰,以防瘟疫扩散。
既然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工作小组在向上头汇报调查结果的同时,还对每家每户死了多少头猪的数量做了一个综合性统计。工作小组走后不久,村子贴出告示:每家每户都到村长家里领取补偿款!当那少许的补偿款揣到母亲衣袋里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脸上浅浅的微笑。
六岁那年,家乡受了蝗灾的影响,可以说是颗粒无收。本想着,暂时依靠以往的存粮可以支撑着一段时日,谁知父亲在工地上干活儿的时候,把腿给摔伤了,也是这个原因我们家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当这个消息传至母亲耳边,她整个人儿竟呆立着说不出话来。那段时间,母亲既要照顾我们姐弟三人的饮食起居,又要照顾摔伤的父亲。为了能够使父亲早日康复,母亲可以说是心焦力悴,我隐隐看见她多了几根泛白的头发。
由于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出了父亲这个事以后,算是每况愈下,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日子,我不清楚还要持续多久。想想,总不能坐以待毙,拥有勤劳和智慧的母亲就跟着一些有过饥荒经历的老人学得一点儿弥足珍贵的小常识。于是,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香喷喷的野菜便成了我们一家人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我快七岁的时候,这留有野菜余香的平淡生活,被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某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张陌生的面孔闯入了我的记忆深处。她的穿着是那么朴素,朴素得可以依稀看见她身上零星的补丁,我不明白自己是何时躺在她的怀抱里,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那张慈祥的脸庞。望着她这般神情,直觉告诉自己,她并无恶意,这也使得我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轻松了许多。可,这里并不是我以往温馨的家,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自心底升腾,母亲这个特有的名字,我不知道呼唤了多少次,直到泪水湿了脸颊,湿了衣袖。哭泣中的我,无论她是如何的安慰,也抑制不住我发自内心的呼喊,终于声嘶力竭,竟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她,就是我后来的干娘,我实在想不起她的名字,更无从猜测她为何会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那段短暂的时光里,我开始逐渐淡忘了一个人,因为我与她有着藕断丝连的血缘关系,更是这层微妙的联系使得自己竟无端生出一些恨来。我恨她为何当初无缘无故地将我抛弃,恨她为何在那么长的时光里至始至终没来看望过我一回,恨她的无情与冷漠,恨着恨着便成了我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岁月荏苒,转眼近一年的光景一霎即逝。那天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感觉甚是无聊的我便在院子里一棵大树下乘凉。也怪自己太不争气了,在两只眼眶合拢的一瞬,朦朦胧胧间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怎么会是她,她到底是谁?”脑海里,因一时想不起关于她的画面,慢慢地,我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当我想去探寻这个疑问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很亲切,可以确定她是我的干娘无疑,在近一年的时光里,她几乎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自梦中醒来,一脸迷糊的我却发现干娘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在与她眼神对望的时候,又感觉好像似曾相识。我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存在误差,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证实了这一点。
“傻孩子,快叫妈!”这句话出自干娘之口,她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为了能够唤醒我尘封的记忆,在最后一个字上她刻意地把语气拉长了许多。那一刻,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在一片空白之后,似乎又有一种无名的痛。我在想,快一年了,这个被称之为母亲的人为何对我不闻不问,既然她都那么无视我的存在,凭什么还要我去喊她,她有什么资格让我这样做?当我的思绪被这些所谓的怨恨占据,无知的我竟扔下两个重重的字便扭头向屋里跑去。
“你坏!”这两个字是我指着母亲说的,尽管我知道这会很伤她的心。
那个年代,乡下的屋子基本上是没有锁的,大多都是在门的内侧做一个门闩,我狠狠地插上门闩,门被我关得严严实实的。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间遗弃的孩子,甚是可怜。随着哭泣声在四周不断弥漫,大概是累了的缘故,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我倒在门的一旁便睡了过去。
这时,碰巧干爹外出归家,见着屋里许久没有动静,生怕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便从屋外一处窗户翻了进来。干爹见我在地上睡着,就将我抱到了床上。我全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天星光,那一缕缕柔柔的月光正倾泻进来,在我向窗外投去目光的一刹那,一轮高挂的圆月不失时机映入了眼帘。今夜的月儿,出奇的圆,出奇的大,出奇的白,我当时就想,难道这是意味着自己生命的另一个开始?而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哽咽的哭泣声。
我起身来到隔着房门不远的那扇小窗,还是那棵大树,树下亮着一盏明灯,灯影里坐着三人,其中两个是干爹干娘,另一个便是母亲,她双手捂着脸庞,哭得是那样的真切,以至于我的心都快碎了,但回头一想,这是不是她的一个计策,我才没有那么愚蠢,于是双手捏紧了拳头,嘴里不停地告诫自己:“莫要上了她的当!”干爹干娘在不断安慰着。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便要牵着牛儿到山坡上。干娘让吃完早饭再去,而我却第一次违心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我所在的山坡是个向阳的好地方,在那里,我将牛儿栓在了一棵树下,自己则靠在树的一旁傻傻地思考着什么,怎料,我那不争气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咚咕咚的响声。正想着,突然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定睛一看,却是昨晚在大树下哭泣的母亲。我自是没有多看她一眼,因为我怎么也无法接受她这一年里对我的所作所为,看到她,我心底便会多出几分怨恨。
“孩子,吃一点吧,别饿坏了身子!”母亲走到跟前亲昵地说道。
“我才不领你的情呢!要是你那么在乎我,为何一年里连你的人影子都看不见?!”我一副不计后果的样子,说了一通让母亲十分伤心的话。
因为心里有无尽的怨恨,在刚讲完的时候,右手已经无情地拍向了她的双手,只听啪的一声,她手里的窝窝头瞬间落在了地上。面对这突来的举动,母亲着实被惊吓得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愣愣地看着我,感觉她此刻定会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可最终还是没有落得下来。渐渐地,母亲的眼角开始湿润了起来,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能听见她伤心的哭泣。母亲是飞奔着离开我的视线,我心底疑问,她这一去是否还会再回来?
岁月匆匆,转眼一周的时光便与我擦肩而过了。在这短短的日子里,母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起初我还在心里暗自庆幸,然而,一场意外的经历还是发生了。早上,干娘对我说:“今天是个赶集的日子,正好可以去镇上采购点日用品!”她的话让我喜出望外,想想上次赶集还是在半年以前,对于这次难得的机会,我又怎么舍得就此放过。
不容分说,拼命地向前跑着,她在身后百般叮嘱:“慢点儿!慢点儿!摔坏了,可没人管你哦!”我知道干娘这是在疼我,所以在跑出不远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记得,在去往小镇的路途中还必须坐上一趟车,可能是走得累了,在到达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站后,我竟满是睡意。我是如何上的车,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有一个细节却不容忽视,在去镇上的途中,干娘趁我熟睡之际,换了一辆去往不同方向的车。正是她这个微妙的举动,竟将我不知不觉带到了另一个曾经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望着眼前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我心底陡然生了些莫名的恐惧,于是,紧紧地抓住干娘的手儿,害怕自己只要一松手,便会消失在茫茫的人群里。干娘在领着我穿过了几道胡同之后,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屋里有人吗?”干娘对着院子大声地喊道。
“谁啊?”回应的声音是个女孩,她头上扎着个马尾辫,从屋里探出头来。她对着院子望了望,先是在干娘身上扫了一遍,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紧接着,她走到院子里,近距离地打量着我。
“你是我弟弟!”女孩的这番话,让我着实吃了一惊。恰在这时,干娘也在点头暗示,也是这个直接的信号,她流着激动的泪水把我拥入怀中。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我似乎有着那么一丁点儿若有若无的记忆,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弟弟,咱们回家吧!”当这个稚嫩的声音再次自耳边响起,我的思绪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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